第九話 大叔沒得休息

在化为瓦砾的马鲁多哈恩德鲁大神殿上空，有一位女性用极为不悦的表情望着这片惨状。

那位女性有着一头蓝发，相貌端正，细长的眼睛给人理性且聪慧的印象。

身上缠着薄透到可以看见肌肤的布，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优美的体态。

从外观看来是位美丽的女性，却也同时让人感觉到她是不同于人类的某种东西。

不，这位女性并非人类。

毕竟在她正下方的人们似乎无法感觉到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人们忙着收拾前所未有的大灾害所造成的惨状。

许多的尸体被排在一起，旁边有啜泣着的人，也有仍在寻找失蹤家人的人，或是终于和寻找的家人重逢而欣喜不已的人。

然而她在看的不是这些人。

『召唤阵被破坏了……这下无法召唤勇者了呢。』

破坏大神殿的力量并非魔法攻击。

所以她才没能察觉。也就是说这是物理性的攻击造成的，这对她们来说是相当沉痛的打击。

对她们而言，勇者是必要的存在，也是要改变这个世界的重要因素。

可是基于什么人的攻击，使她们的计画告终了。

『第一次看到这种攻击。感觉不到魔力或神力。是旧时代的兵器吗？可是那种东西应该早就报废了。』

「阿奎娜塔，状况怎样～？」

「佛雷勒丝……不是那家伙的攻击。这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

阿奎娜塔没被突然搭话的声音吓到，简洁地做出回应。

在她身后站着一位顶着红髮，年约十四岁的活泼少女。然而这里是空中。

「这是人类做的？是的话就麻烦了呢。」

「岂止麻烦而已。攻击是从比这个星球更高的上空，连我们都无法出手干涉的宇宙空间来的喔？而且对方不论何时都能攻击这里。」

「唔哇～糟透了～是谁做了这种事啊？」

「这个世界的人类是办不到的，因为他们比以前笨多了……可能的只有活下来的勇者或转生者……」

这个世界经历过一次高度文明的毁灭，使得技术能力一口气下降了许多。

生存在这种世界的人会使用古代技术的可能性很低。既然这样，可能的人选就必然是勇者或是转生者了。

「那些家伙～？可是啊～勇者我还可以理解，转生者是为什么要攻击这里啊？我们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吧？」

「谁知道～？不过他们是有可能会把我们当成敌人。我是觉得应该不会，但他们或许是受了那边的神的指示？」

「居然在这个世界乱来，不可饶恕！我要杀光所有转生者！」

「也没办法那么做呢。毕竟……他们比我们还强啊。我要那边的家伙让我看一点转生者的情报，结果清单里面有几个人的基本能力相当于附属神……从妖精变化过来的我们是赢不了的……」

「为什么会那么强啊！太奇怪了吧！」

「让他们转生时，不该把事情全都丢给那些家伙的。没想到他们会从内部来动手脚。因为那些家伙管理世界的能力在我们之上，就算设了什么特别的陷阱也不奇怪。」

儘管她们的身分已经显而易见了，不过她们正是四神中其中两位，阿奎娜塔和佛雷勒丝。

先不提背后到底有没有阴谋，破坏马鲁多哈恩德鲁大神殿的肯定是转生者。

她们虽然被交付了管理这个世界的任务，但她们的态度实在是太草率又随便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是在还是妖精时，从创世神那里获得了神的权威与能力，因为这股力量而提升了种族位阶的存在。

把神的力量赋予只知享乐的妖精会怎么样呢？

答案就是她们会恣意地玩弄世界，就算世界会因此毁灭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问题就是她们毫无恶意，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兴做出的行动使得世界即将毁灭，还有以结果而言给异世界的诸神们添了麻烦这些事。

她们完全没有罪恶感。那种东西本来不存在她们的概念之中。

但是她们并非正式的神。顶多只能在有限的範围内干涉世界，没有干涉现象的能力。也没有前往宇宙的力量。

所以她们根本不知道世界的状况，儘管有可以掌握状况的系统，但她们也从来没用过。正确来说，她们只有访问那个系统的许可权。

所以她们没办法做出让邪神的受害者转生这种事，只是做了能让转生者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手续而已，却自称是「救命恩人」。真正辛苦的是异世界的诸神。

真要说起来，在异世界的诸神说「让死去的受害者转生到那边去给你们照顾！事情是你们造成的吧！」的时候，她们的回应是「可以啊，可是我们没有能让他们转生的力量耶。不好意思，能不能你们处理啊？手续我们会先办好。」全都仰赖异世界诸神的力量。

只会动些歪脑筋是她们从妖精时期就具备的特性吧。

就因为她们是这种性格，在处置转生者时也想着「因为很有趣，就把他们送去危险的地方吧！」真的非常不负责任。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现在她们因为四神绝对的权威开始遭受威胁而慌张了起来。

自从邪神复活事件以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

「就算想和他们对抗也召唤不了勇者，就算召唤来了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有一个感觉打得赢，可是完全不知道哪个转生者有怎样的实力。」

「为什么要把那种人送过来啊～！那边那些家伙是笨蛋吗？要是世界坏掉了怎么办啊～！」

在这个情况下，破坏世界的其实是四神，遗憾的是她们自我中心到了极点。

不仅不知道因为召唤勇者而导致魔力几近枯竭，最惨甚至连自己都有可能会面临消失的危机，也没打算去了解这件事。毕竟原本的个性就很糟，让她们不会去思考到这一点。

这样的她们所做出的行动，以结果而言正让这个世界缓缓地迎向灭亡的危机。

不过她们就连这种事情都不介意，只要现在好玩就好了。

「要是可以向转生者打听情报就好了，我记得……那些家伙有教过我们通讯的方法对吧？」

「只能用一次吧？而且也不能保证对方会听我们的话。真要说起来，我们根本不知道有几个人到了这里来耶？」

「把事情全都丢给他们，导致结下了梁子呢。没想到丢掉邪神这件事会让状况恶化到这种程度……」

「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们～绝对要痛揍他们一顿！」

「从正面进攻的话肯定会死呢。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有跟他们要清单就好了。」

她们这时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召唤来的勇者的事。

她们完全没想像过倖存下来的勇者们累积了相当的怒气，正等待着复仇的机会这种事。被人们当成神崇敬的四神相当得意忘形，对自己是无上的存在这点深信不疑。

「哎呀，反正不管是前勇者，还是转生者，打倒他们就对了。利用那些人类。」

「没错，让僕人们去解决那些碍事的家伙就好了！忘恩负义的家伙就该歼灭！」

「去下达神谕吧。叫他们解决掉那些仇视神的愚蠢之徒。哪能让那些家伙恣意妄为啊！看着吧……我们一定会把老鼠给逼出来的。」

因为她们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才会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可是人类的世界没这么单纯。

其他国家现在都以冷漠的态度看待四神教，他们也失去了召唤勇者这个战力的力量。

而且现在回覆魔法还尚未流通，今后四神教只会愈来愈难确保自己的权势。

再加上这次圣都的损害非常惨重，他们必须致力于修复政治中枢，救济各地受害者的速度也会因此延迟。

众人改以不信任的眼光看待四神教，也只是迟早的事了吧。

「可是啊～要怎样找出转生者啊？我们根本没办法分辨人类啊。」

「把事情都丢给人类啊。麻烦事交给那些家伙去做就好。反正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会照做。」

「原来如此！那么这件事也只要下达神谕就好了～可以轻鬆解决真是太好了。」

「就是这样。人类的事情交给人类就好了。我们为什么非得亲自行动不可啊？麻烦死了。」

「对啊～那我们赶快去下达神谕吧。早点解决这些麻烦事。」

「是啊。真是的，给我们添麻烦……」

不负责任的神离开了现场。

连这么做会更把自己逼入绝境都不知道。

阿奎娜塔看起来脑筋很好的样子，但也只是顺着现场情势来做判断，当然是不经思考，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毕竟是以妖精为基础，她们相当地忠于本能。

这个世界或许在各种意义上都陷入了危机。

◇ ◇ ◇ ◇ ◇ ◇ ◇

马鲁多哈恩德鲁大神殿毁坏后一周，包含米哈洛夫法皇在内的众多神官们，将据点移到了旧时代的圣堂。

被强大的「处刑之光」击穿的恐惧，使得神官们的信仰之心严重动摇，有良心的神官开始审视过去的行为，慾望深沉的神官们则大多在不知何时会同样被处决的恐惧下度日。

儘管如此他们还是必须复兴城镇，神官们在城内四处奔走，治疗并救济受伤的民众，忙得晕头转向。大部分的神圣骑士团也为了复兴城镇被派去做粗活。

梅提斯圣法神国被逼到了连要徵税都有困难的程度，就算向他国寻求援助，也因为「被神处刑的神国」的风声传开，陷入了连救援都求助无门的严苛状况中。

在这时候，四神对圣女们下达了神谕。

「什么？有转生者……？」

「是的。在我们接到的神谕中提到，由于异界之神送入这里的人在这个世界行动，那道光很有可能是那些人启动了旧时代的遗物所造成的。」

「『贤者』该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神谕中也有提到这个可能性很高。转生者也很有可能是受了异界之神的指使……四神希望我们儘快找出并处决他们。」

「圣女玛丽安奴啊，所谓的转生者有多少人？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吗？」

「很遗憾，但没能获得那种程度的情报……」

「这样啊……」

米哈洛夫烦恼得不得了。

没有方法可以辨别从异世界被传送过来的人。

就算想要执行神罚，没能掌握他们的所在位置也无计可施，而且也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要说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们敌视四神教，并且确实地给四神教带来了重大打击这件事。

「只能派出勇者了吗……嘉米尔大主教，立刻对勇者们下达敕命。要他们找出神的敌人转生者，并执行神罚。」

「神圣骑士团呢？」

「让他们先帮忙复兴国家吧。人手不够，现在还不清楚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损害……」

「请等一下，法皇大人。」

圣女之一的玛丽安奴有些犹豫地叫住了米哈洛夫。

「怎么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神谕吗？」

「是的……转生者似乎拥有远比勇者们更强大的力量。虽不知有多少人受了异界之神的指使，可是随意对转生者出手可能会遭受更大的损害。」

圣堂内骚动起来。

他们很清楚勇者的实力。一开始确实很弱，可是随着经验累积，勇者的实力会压倒性的胜过其他人。光是这样就足以被称作是最强的。

远比那些勇者更强的话，就表示那是靠人数也无法应付的对手。

说白了点就是怪物。

「除此之外还有说些什么吗？任何关于转生者的事情！」

「不……只说了『要惩罚神之敌』……」

「这样啊……辛苦了。」

转生者的存在令人恐惧。

为何异界之神要干涉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展现出和四神敌对的态度。远比勇者更强这点也是个问题。

到了这一步，其他国家开始联手对梅提斯圣法神国施加政治压力，还提出了「魔导士也能使用回覆魔法」的说法。也有传闻说那些国家独立开发出了回覆魔法。

至今为止他们藉由独佔回覆魔法，以治疗费为名目，要求人们支付高额的布施费用。

然而要是回覆魔法开始流通于市面，神官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就算想靠武力对外施压，也已经无法再召唤相当于他们最大战力的勇者了。

而找出转生者这件事，要是请其他国家协助，对方反而会为了拉拢转生者而行动吧。毕竟转生者的实力比勇者更强。

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无法行动的窘境。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问题呢。这样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处理不是吗……」

「法皇大人，请您振作点……首先该把重点放在恢複国力上。寻找转生者这件事就交给勇者们，得避免让他国有可趁之机才行……」

「是啊……不该凈化那个勇者的吗。要是让他活着，多少可以派上一点用场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个人知道了多余的事情……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