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 大叔說明路賽莉絲的身世

儘管发生了许多事，杰罗斯和路瑟伊还是吃完了晚餐。

但是像监察人员一样监视着他们两人的路赛莉丝，眼神非常可怕。

脸上和平常一样挂着宛如圣女的笑容，背后却不知为何冒出了漆黑的瘴气。就连大叔都忍不住怕了起来。

『好可怕……那个笑容反而让人很害怕。我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这、这是什么……这股异样的压力……就连在战场上都未曾感受过这种恐惧。』

实力远胜于常人的两人被路赛莉丝散发出的气势给吞没了。

两人至今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惧。

路赛莉丝本人好像也没有注意到，但这股气息就是一般被称作是嫉妒的情绪。

别说结婚了，明明连情侣都不是，现在的大叔和路瑟伊却像是偷情被抓包的丈夫和情妇。有如被蛇盯上的青蛙。

「话说回来，路瑟伊小姐是因为公务才来到这个国家的吗？杰罗斯先生应该是接到了领主大人的委託，去协助道路开通的工程才对，请问是在哪里认识路瑟伊小姐的呢？」

『『好、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就像是在质问情妇关于丈夫的事情的年轻太太。

那客气有礼到了不自然的语气，将属于最强阶级的两人推入了恐惧的深渊。

要是说错话想必会被杀的气氛。虽然她不是刻意的，但反而更可怕。

「没、没啦～其实在道路工程后，我接下了护卫重要人物的工作，去了阿尔特姆皇国。在那里又接到了其他的委託……」

「嗯、嗯……这是我的家族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查明的事情。所以我会才和杰罗斯阁下同行，来到索利斯提亚。」

「如果是国家间的问题，不是应该去领主大人的宅邸吗？我不懂为什么会演变成要住在杰罗斯先生家的状况。」

「因为背后有很多麻烦的缘由……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呢……这是需要谨慎处理的事情。」

「而且这个问题……和国家无关。没错，希望你能将这件事视为对我的家族而言十分重要的事。」

路赛莉丝以不由分说的魄力，对他们施加就连一点点谎言都不会放过的压力。大叔有种现在要是随便矇混过去，自己的人身安全也会有危险的感觉。

已经逃不掉了。杰罗斯静静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因恐惧而颤慄的心平静下来。

当上班族时的简报，让他学会了该如何逃离这种压力。

可是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他必须决定要含糊其词，或是诚实地面对才行。

毕竟这个问题也和路赛莉丝有关。

杰罗斯做好了觉悟。

「呼……路赛莉丝小姐，其实我有事想要问你。」

「问我吗……？是什么事？」

「这件事或许是跟路赛莉丝小姐也有关的问题。我希望你能认真的听我说。」

「啊，咦～……？」

大叔那进入了超认真模式的气息，让路赛莉丝十分困惑。

她无法理解这问题哪里会跟自己有关。

「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我希望可以让我们见见从小就认识路赛莉丝小姐的人……也就是先前你也有提到的祭司大人。」

「让你们和梅尔拉萨祭司长大人见面吗？这是为什么……」

杰罗斯吸气又吐气后，用沉稳的表情开口。

「我想只要说在这里的路瑟伊小姐有可能是路赛莉丝小姐的亲生姊姊，你应该就能理解了。所以我们需要去见了解当时情况的祭司大人。」

「！」

「杰、杰罗斯阁下！这……」」

路赛莉丝听懂杰罗斯想要说什么了。

可以的话，路瑟伊是希望在路赛莉丝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行动的，可是既然被她施压，逼问详情，也无法继续瞒着她。

可是路瑟伊心中还有些犹豫。

知道路赛莉丝的过去，就能清楚辨明她们是否有血缘关係了吧。

然而要是路赛莉丝是路瑟伊的妹妹，就不能继续放着她当担任神官，照顾孤儿们。这是因为虽说是末席，她也会成为皇族的一员。

已经一度扭曲的人生，说不定又会再被扭曲。

「那个……说路瑟伊小姐是我的姊姊，这到底是……我不是路菲伊尔族的人喔？」

「这就是重点了。而路赛莉丝小姐也会变得需要知道一些讨厌的事情。目前当然尚未确定两位有血缘关係，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你要不要听，这得请路赛莉丝小姐你自己做决定才行。」

「啊，所以才说想和祭司大人见面……」

「就是这样。」

杰罗斯给了路赛莉丝两个选择。

一条路是或许会受伤但能得知自己身世，另一条是就这样不知道过去，像至今为止那样若无其事的生存下去。

可是既然杰罗斯以这种方式来提出这件事，就表示自己的过去藏着某种难以承受的现实。所以才会出现这两个选择。

想知道过去的话，就继续听杰罗斯他们说下去，不想知道的话，就把祭司介绍给路瑟伊。

正因为是跟自己的过去有关的问题，才必须由路赛莉丝自己来决定要选择哪一种做法。

而将这件事情以选择的形式提出来，也是出于杰罗斯个人的顾虑及体贴。

「杰罗斯先生，请把事情告诉我吧。」

路赛莉丝平静地说。

「这样好吗？是非常令人生气又讨厌的事情喔……」

「儘管如此，还是请你告诉我。如果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就不能逃避。」

「……我知道了。我把我所知範围内的事情告诉你吧。」

「杰罗斯阁下！」

路瑟伊很想抱住有血缘关係的妹妹。

可是她很清楚，把事实告诉她的话一定会伤到她。

毕竟伊玛拉家就是对路赛莉丝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要是现在过得很幸福，捨弃过去也没有人会责怪她。

然而路赛莉丝没有选择那条路。

「你真的要听吗？真的会让你觉得非常不快喔？因为是无聊的习俗酿成的悲剧。」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想逃避。因为有过去，才会有现在的我。」

「她的态度是这样喔？远比路瑟伊小姐下了更大的决心呢。马上就决定了。」

「……真坚强呢。我其实很害怕。过了十八年的岁月，事到如今才被告知真相，路赛莉丝阁下想必也很难受吧。这是理应我等该背负的罪。」

「我一直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了孤儿。所以我从以前就做好觉悟要面对这天的到来了，也没打算要逃避。」

想知道关于自己双亲的事，没有双亲的孤儿都至少有过一次这种想法吧。

路赛莉丝也是这样的孤儿之一。她的心中本来就没有逃避这个选项。

「我知道了……那么接下来我会认真地说明这件事。不过唯独目前还没确定你们是否真的有血缘关係这一点，希望你能先记在心上。」

「好的，拜託你了。请将我的……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儘管做好了觉悟，真的要面对时还是会害怕吧。路赛莉丝双手紧握在胸前，拚命地听着从杰罗斯口中吐露出的真相。

没有翅膀的孩子，不好的外遇传闻以及来自周遭的怀疑眼神，就算否认也不被相信，最后遭到了流放的处分。可是在被流放之前，主动带着孩子失去了下落──

杰罗斯仔细地说明发生的每一件事。

在漫长的说明结束后，路赛莉丝用有些疲惫的表情看着杰罗斯。

「……也就是说，因为生下了我，让母亲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遭到阿尔特姆皇国流放……比我想像中的更为过分呢。」

「而且根据杰罗斯大人的说法，也出现了这或许是冤罪的可能性。有可能是所谓的隔代遗传，也就是祖先的血脉突然觉醒造成的。如果这是事实，那我等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然后路瑟伊小姐是因为想知道可以得知母亲下落的线索，才会被派遣到这个国家来。也是为了面对过去。」

路赛莉丝也多少可以理解路瑟伊的心情。

她恐怕被周遭的人视为犯下不道德罪行罪人的女儿来看待吧。所以她才会因为想知道母亲的下落而来到这里。

如果那是冤罪，她想必也是下定了决心，认为自己得来迎接母亲才行。

「父亲大人处在无法离开国家的立场上。其实他是想亲自来找母亲的。」

「这样啊……」

「要消沉也是之后的事情喔。现在还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

杰罗斯相当冷静。

这顶多只是用目前已知的情报整理成的报告，等于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做DNA鑒定的话一次就能搞定了吧，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种技术。

结果还是得靠自己来找出证据。

「以上是目前所处的现况。所以说为了见那位祭司大人，想请路赛莉丝小姐帮忙。唉，虽然这件事也该由路赛莉丝小姐来决定才对……」

「是要逃避事实活在当下，还是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向前迈进，对吧。我知道了，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我愿意帮忙。」

「路赛莉丝大人……真的可以吗？」

「以我的立场而言，老实说我不是很关心家族是怎样的人。毕竟从我懂事以来，周遭就全是跟我有同样境遇的孩子，和我一同成长的伙伴就是我的家人……所以该说欠缺现实感吗，总觉得这事情好像与我无关……明明是当事人，我这样说或许太轻率了吧。」

「没什么记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儘管如此还是让你听到了我国之耻──不，说不定是家族的丑闻。请先接受我的歉意吧……不仅擅自扰乱你的人生，现在还要再给你添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不会，毕竟也还没确认真相为何……」

儘管目前还没有她们是姊妹的证据，路瑟伊仍然低头致歉，这也算是她的诚意吧。

◇ ◇ ◇ ◇ ◇ ◇ ◇

带领路瑟伊到寝室后，杰罗斯为了送路赛莉丝回去，走出了玄关。

从背影看不出她的表情，但内心十分动摇吧。

看得出她握着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唉，这也没办法……如果是我一定会逃避的。毕竟是这么麻烦又複杂的事情……』

做好觉悟面对过去的路赛莉丝可说是个相当成熟出色的人。

然而从这件事的内容来看，她所受到的伤害也很深吧。毕竟不仅生为没有翅膀的种族，还使母亲陷于困境，甚至被流放到国外。

路赛莉丝本身并没有错，但她若生下来便是路菲伊尔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而且母亲还下落不明。

要是真的确认了血缘关係，也很有可能会被捲入麻烦的继承人之争。

「问你『没事吧？』也有些欠缺思虑呢。听了那么夸张的事情，内心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的。」

「说得……也是呢。我确实有些动摇。因为生下了我，害母亲惨遭流放这种事……」

「这就不对了。简单来说，他们的知识和技术衰退，以及怀疑他人，没有试着去辨明真相，做出欠缺思虑的行动才是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真要说起来，被生下来的孩子根本无法选择要出生的地点和样貌啊。」

「你想说我出生这件事情是无罪的吗？」

「追根究柢，这到底哪里有罪？这点我搞不清楚呢。」

从杰罗斯的角度来看，隔代遗传是无法预测的事情，不仅生下来的孩子，是连双亲都无法掌控的自然现象。

因为相爱而诞生的生命没有任何罪过。要对此事施予制裁也太没品了。

硬要说的话，该制裁的是这个用恶意对待理应受到祝福的生命的环境吧。有没有翅膀只是表面上的原因，会用下流的疑心和侮蔑性嘲笑对待此事的原因才是问题所在。

「哎呀，接下来不去问祭司大人也无法弄清真相，要辨明血缘关係也是那之后的事。现在钻牛角尖只是徒劳罢了。先不管已经过去的事情，看着现在吧。」

「真是积极正面的想法呢。我刚刚虽然那么说，到了现在却涌上了一股确切的感受……要是确定我和路瑟伊小姐之间真的有血缘关係……」

「确定的话，你能捨弃现在的生存方式吗？就算真有武家的血统，也不代表你必须接受这一切。」

「你的意思是我还是可以自由地生活吗？」

「那是当然的吧？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否定现在的路赛莉丝小姐。真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保护路赛莉丝小姐，不如说我根本可以彻底打趴……他们？（咦？）」

考虑到有个什么万一的情况，为了保护路赛莉丝，就得和阿尔特姆皇国的将军级人士交战。这样想的时候，杰罗斯又重新想起了自己的力量有多超乎常理。

路菲伊尔族以种族来说确实很强，如果同时和好几位高等级的路菲伊尔族交战，或许多少有些难对付吧。

可是「歼灭者」拿出真本事的话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