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亞特陷入戰場

哈萨姆村的一天很早开始。

村民在鸟儿的啁啾声尚未响起，太阳还只露了半张脸的时候便起床出门，照料放牧的家畜。

喂完家畜后，再把牠们放到共用牧场上。

家畜当然不只有牛和猪，也有绵羊和山羊。

在那之后，挂在家畜脖子上的牛铃声会在天色微亮的早晨响起，宣告一天的开始。

村民聚集到村长家前的广场，一起做完体操之后各自下田去。

按照一般村庄的生活节奏，要等做完田里的工作后才会开始準备早餐，午间则意外地悠閑。

窗外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啊啊～……我家的田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一早咕咕们会去处理，白天好像会有孩子们去照顾，可是我没亲眼看过状况啊……」

桑特鲁城的孤儿教育兼打工赚零用钱的公益活动，实际上是在大叔的建议之下才开始施行的。

主要是因为大叔手上钱变得太多了，无处可用，他便交给德鲁萨西斯公爵拿去用在公益活动上，结果获得许多孤儿及无法工作的老人好评。

年长者大多只能窝在家里，而孤儿也成了城镇中的犯罪温床。

城镇中总是会出现这些问题，而杰罗斯只是为这些问题创造了一个解决的契机。

儘管他本人没想太多，这政策对众多无法工作的人而言确实是个德政。

最近被分派到大型店铺或城镇周遭农家工作的人数变多，旧街区的治安也明显改善了许多。

德鲁萨西斯公爵认为这个状况很好，便进一步请老人们申报自己年轻时从事的行业，再根据他们的专业来分派工作。

老人们在过去是拥有能够支撑起索利斯提亚公爵领地经济命脉技术的人，其中甚至有可称之为专家，技艺过人的工匠。都是些就此隐居实在太可惜了的人才。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些技术，然而光是让他们在公爵家经营的农地工作，多少赚些钱，就能带来足够的经济效益了。

可是不分老幼，拥有技术的专家大多集中在规模较大的城镇或都市，边境的小村庄几乎没有这样的人才。

如果没有负责治理当地的贵族援助，像哈萨姆村这样的农村想必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有机会发展起来吧。

『我不觉得他们有办法聚集到可以派驻到哈萨姆村的人员呢。唉～反正这也跟我无关。不过话说回来……』

大叔转移视线，只见莉莎和夏克缇躺在宽敞的房内。

不，应该说她们是累倒了。

昨晚为了阻止失控的唯，她们卯足全力跑了将近七小时。

在唯累倒之前，她们两个都处在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杀的恐惧中。

房里乱得简直像是被颱风扫过，书本和壶的残骸碎片散落各处，柜子倒下，墙壁和地板上各处都插着刀子。

唯失控的程度严重到连大叔都不禁产生『啊，这下真的不妙……我得逃命才行』这种力求自保的念头。光是回想起来都会发抖。

大叔接着发现到，在这一片狼籍的房内，没看见亚特和唯的身影。

『……她的嫉妒心还真是重得不寻常啊～是等所有人都昏过去之后，带走了亚特吗？虽然是我煽动她的，不过这说穿了还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我不要再多加介入比较好吧。』

失控的唯根本停不下来。

而最有问题的，应该是和大叔同为「歼灭者」的泰德打造的「限沖必虚死」七件套组吧。

这套武器的麻烦之处，就在于每把菜刀上都附加了危险的魔法效果，还带有会污染精神的诅咒。

如果没个想办法处理菜刀本体，诅咒就不会解除。七把菜刀同步并用还会使得效果倍增。不仅能让魔法攻击失效，将体能提升至极限，还附带「精神污染」与「狂战士化」的效果。

是套能够让等级不高的唯都变得难以招架的邪恶装备。

而且不用拿在手上仍能发挥效果，所以简直是糟透了。

『泰德……你就这么恨情侣吗……』

大叔完全无视自己干出的好事，想着在原本世界的伙伴，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他的个性也真是有够恶劣的。

「好了，差不多该叫醒乌凯牠们了。」

大叔自言自语地说完后，走到了外头。

接下来他要和乌凯们进行每日例行的过招，同时锻炼身体。

大叔一直都很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

没多久后，外头便传来了「喝！嘿呀！」的吆喝声。

◇　◇　◇　◇　◇　◇　◇

「嗯……」

莉莎在从窗户洒入的晨光中，静静睁开了双眼。

窗外的小鸟们发出「啾、啾」的叫声，边叫边四处飞动着，还能听见农民互相问好的声音。

这些声音之中也混入了「碰！啪！锵！」这些听来不是很安宁的声音，但仍半梦半醒的她没多去在意这件事。

她揉了揉眼睛，一脸獃滞地看着窗外。

「喝咿呀！」

「咕咕！（糟了！）」

──嘎吱叽叽叽叽！

一身黑色羽毛中长有白银长羽毛的咕咕山凯，随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被打飞到了窗户前。

另一头则是高高跃起的大叔和乌凯，他们正在空中使出飞踢，一人一鸟错身而过。

莉莎隔着窗户看见了这场激烈的战斗，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咦？咦咦咦咦咦咦？」

她不禁跑到窗边，只见漆黑的咕咕桑凯猛烈地一边使出分身，一边逼近杰罗斯。

这是暗杀者的战斗技能「幻影连斩」。

虽然是利用多重分身使出的连续攻击，大叔却一样用分身的方式躲开了。

「咕咕！（什么！）」

「你还不成气候呢。」

杰罗斯不知何时绕到了桑凯身后，将魔力聚集于手掌后发劲攻击。

而乌凯和山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分别从左右两侧攻击，杰罗斯却用左臂挡下了乌凯的拳头，用右手上的战斗小刀接下了山凯的劈砍。

「咕咕咕……（被挡下了吗……）」

「咕咕……咕咕咕咕。（不愧是师父……连一招都拿不下啊。）」

在平和的村庄中上演的暴力战斗场面。连斗鸡都没这么血气方刚吧。

这幅光景让莉莎心中想着『咦？鸡有这么好战吗……』，同时茫然地望着他们。

「那已经不是咕咕了吧……」

「呀啊！夏克缇小姐，妳醒了啊？」

「吵成这样，我想睡也睡不了吧。他们一大清早的在干什么啊……」

「可能是早上的準备运动吧？虽然内容看起来相当精实……」

「如果这是準备运动，那伊萨拉斯王国的骑士们所做的训练根本连伸展都算不上吧。怎么看他们都是动真格的在互殴耶……」

而且还是以若无其事的态度使出认真的攻击。

虽然应该多少有放水，但这种程度的过招实在不能一句训练就能带过的。

完全是实战了。

「咕咕应该是更可爱一点的魔物吧？」

「我觉得牠们看起来已经不是魔物，而是生物兵器了。」

双方的劈砍交会，火花四溅，不该有的敲击声响彻周遭。

理应是低等魔物的咕咕强得跟鬼一样。

儘管常识是种总是会被颠覆的东西，可是这已经远远超过颠覆的程度了。就是因为本来只有在漫画世界中才会出现的现象，变得有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世界中，奇幻世界才会这么可怕。

「……还是不要继续想下去比较好。」

「是啊……我们来整理这个房间吧。毕竟昨晚大闹了一场。」

在别人家上演的失控大戏。看到眼前这副惨状，两人不禁叹息。

「唯小姐……她的佔有慾好像真的很强耶。」

「那种类型的人很危险呢。可能会因为先生的个性，以复仇为由自杀。亚特先生虽然很重视另一半，但如果换成是一个不老实又我行我素的人，想必会招致最糟糕的事态。」

「妳很清楚呢。那也是从网路上查到的吗？」

「律师会接到各式各样的告诉或调解的工作啊。而且丑闻报导这种东西，上网随便找都能轻鬆找到一大堆喔？」

「在这个世界应该办不到吧。」

「不过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的居民人性都还满纯朴的。因为不像现代人已经被文明教化，所以很重视家庭和家族。唉，当然不是说所有的人都这么纯朴啦。」

文明水準低落也并非全是坏事。

因为少了不必要的情报，就很容易造就出纯朴的人格。

即使如此仍有犯罪事件发生，那犯人大多是个性粗暴、急躁的人，或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才走上歪路，再不然就是由于贫富等生活环境的差距所造成的。

只要有点学历或技术就能找到工作，所以刻意想成为罪犯的人意外地不多。毕竟选项愈多愈有利。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专门院校那种教育设施，想要习得技术或知识，不是得花大钱，就是得去拜专业工匠为师。

「根据我至今所见的感觉，最多人选择的职业是佣兵吧。其次是土木工程相关。因为多是以男性为中心的职业，可以推测这个世界的女性地位相当低落。担任药剂师、魔导士或鍊金术师的女性是也不少，不过大部分的女性都是家庭主妇。」

「神官呢？我看过不少女性神官或祭司耶？」

「神职基本上也是以男性为中心。我问过萨沙先生，女性神职人员的收入与男性相比也是偏低。虽然教义中严格规定禁止与异性接触，但对象若是贵族就不会限制得这么严。儘管是教义，前提却完全是以贵族为对象来设计的。说他们打着若是能和贵族结婚，便能增加宗教影响力的如意算盘也不为过吧。在大型神殿或教会里，甚至连女性神官的婚姻都得受到管理。」

「这根本是披着神职皮的骗婚行为吧？真是瞧不起女人。唉～这个世界能让女性工作的职场真的很少呢。」

就夏克缇所知，神官的戒律严格，基本上是以男性神官为中心的纵型社会。

这点其实和贵族社会没什么不同，可是神官的婚姻会以男性神官的想法为优先，女神官的意见多半不会被採纳。

特别是在绝大多数状况下，等同于是女神官上司的神官长或祭司长会擅自做决定，让女神官和该神官长的儿子或亲戚缔结婚姻关係。几乎不允许自由恋爱。

视情况也有可能会和别国贵族做政治婚姻，负责培育女神官的修道院在定位上，比起指导她们信仰，更像专门是培养待嫁新娘的养成所了。

即使如此，人心和本能仍难以掌控，神官们还是有可能受到曾为娼妓或罪犯的女性或男性吸引，也有可能会因为「恋爱症候群」而失控，和多数对象发生关係。

教会为了防止这种现象发生，会以奉祀等活动为借口，将这些人隔绝在特定的场所，并设定一定的修行期间，禁止他们接触异性，藉此防範神官们彼此染上恋爱症候群。

没能防範的情况下，当事人将遭处非法的罚则。

以结果而言，这些行为虽然使他们拥有偏颇的价值观，却仍维持了男性佔有优势的社会体制。

女神官的工作主要被限制在医疗行为或奉祀活动，基本上没机会接触和政治有关的职位。要说例外，顶多也只有圣女或勇者的贴身侍从，而负责的工作是包含美人计在内的监视任务。可以说是为了信仰而出卖身体的职务。

表面上看起来廉洁纯真，背后则是尝尽了各种冤屈，所以女性神官自杀的案件也是层出不穷。

为此才要用名为信仰的概念与权力，来压下她们的不平不满。

应该说强行让她们闭嘴。

直到某位女祭司大闹一场，提出男女平等、人生而自由等口号为止──

现阶段可以自由结婚的神官，只有被梅提斯圣法神国当成危险分子放逐到其他国家的人，而且几乎都是站在女祭司这方的神官或祭司。

国内的体制依然没变，现在仍有许多女性神官发起抗议游行，首谋遭到流放的案例。

夏克缇认为这种社会体制迟早会瓦解。情报来源则是隶属于伊萨拉斯王国情报部的萨沙。

这虽然是题外话，不过阿尔特姆皇国信仰创世神教，性质上比较接近日本神道教。

等同于神官职位的人称作巫女或神薙，由这些人来负责日常的祭祀事宜。

顺带一提，巫女或神薙可自由结婚，除了属于特定阶级的人以外，没有太严格的规範。

「在现今这个父权社会，女性很难做出成绩。即使有才能，成果也会被人抢走，而且这种过时的想法现在仍理所当然被众人给接纳呢。」

「会不会只是我们的观念太先进了？日本在江户时代或明治初期也是父权社会吧？直到进入昭和时代，女权才抬头啊。」

「这也没错。可是社会上有一半是女性耶？既然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妳不觉得需要多少提升一下女性的地位吗？」

「夏克缇小姐，妳该不会想涉足政治舞台吧？」

「我觉得要是办得到，应该会很有趣。可是父权社会就算女性做出了一点成绩，也只会让他们觉得这一点都不有趣。如果能让他们的理所当然出现一些破绽，周遭的人一定会率先毁掉这个体制吧。」

「唔～嗯。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的文明发展非常落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