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狀況緩慢但確實地在改變

杰罗斯正在自家的庭院里拿扳手锁紧螺帽，不断传出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

确认螺帽已经锁紧了之后，他拿出细长的铁板放在上面，开始熔接固定，熔接处火花四溅。

铁板上开了好几个洞，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固定什么东西的五金。亚特则是在杰罗斯身边拚命地组装皮製的长椅。

他拿出水平仪确认平衡，并频繁地更换测量的位置，确认成品是否有哪里歪斜不正。

「嗯……煞车真的能发挥作用吗？我是确认过拉拉杆会动了啦，但要是实际开到路上时才发现『车停不下来』，那可就笑不出来了。」

「拜託你不要说那种讨厌的事啦。我可是把一切都赌在这上面了。」

「既然你这样想，能不能请你把货架的部分做完啊？我是想要调整一下尺寸啦。」

「为什么要加上金工装饰啊？我对自己的设计美感完全没有自信耶。」

「因为要给贵族看啊，得有相配的外观才行吧。」

观测者索拉斯出现后的一周内。

这段时间杰罗斯他们都悠哉地埋首于製作「魔导式四轮汽车」。

已经大致决定好该做的事情了，他们接下来要正式开始行动。

为了小邪神「阿尔菲雅•梅加斯」的成长，他们得去狩猎大量的魔物，让她快速成长。

存在力──也就是所谓的经验值，可以透过契约，将杰罗斯他们打倒魔物获得的经验值原封不动的转移给「阿尔菲雅•梅加斯」。

进化后的高等级魔物本来就全是异常物种，必须经由人为手段彻底刬除。

可是在採取这些行动前，要先除掉亚特身上的限制，也就是他身为伊萨拉斯王国国宾的身分才行。

所以他们才在这边製作汽车。

「这车没有排档桿耶。虽然不试开看看不知道，但感觉真的开不了多快。」

「开不了多快吧。我想时速三十公里就是极限了。哎呀，还是比走路快就是了。」

「不，如果是在镇上，用走的还比较快吧？」

「这可是马车都会引发交通事故的世界喔？能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太危险了。」

「原来如此。可是我们自己做的汽车和机车速度很快耶？」

「那是因为我们的脑袋里有交通法规啊，自然就不会随便乱开乱骑了。问题在于你认为要是忽然有能够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出现在眼前，这个世界的居民们会怎么样呢？」

亚特和杰罗斯都有驾照。

现代人得念过交通法规，通过考试才能拿到驾照。所以很清楚车有可能成为会移动的兇器。

可是这个世界还没有相关的法律，古代魔导文明期曾出现过的东西也全都失传已久了。这表示他们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要做基础公共建设，还有修订相关的法律条文，从马车在路上跑的时代进入汽车文明期。这辆车肯定会造成时代的变动。一切就只为了改善亚特的生活呢。」

「这要怪在我头上喔。」

「那当然吧。你为了和唯小姐一起生活，选择了汽车来当与这个国家的公爵交涉的材料。你真的了解这件事代表的意义吗？在运输兵力和物资上，车可是非常方便的工具喔。」

「……你想说这会推动文明的发展吗。不，就算是这样，也还做不出可以运输大量兵力的车吧？这世界也没有汽车的生产线啊。」

要提升车的性能必须花上很长的时间来累积技术力。

然而因为这个世界有矮人这种特别执着于技术的种族，大叔认为车辆──特别是其中运用到动力的技术会发展得比想像中更快。

「很难说呢～人的进步有时候会有超乎预期的进展呢。因为反过来说，只要準备好生产线，就能把士兵送往战场上啦。」

「别说那么可怕的话啦……这反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呢～特别是我一想到矮人那种黑心职场，就觉得技术可能会发展得比你预想得还要快呢～……呵呵呵。」

曾经多次与矮人共事的大叔，想起了在怨声载道的职场里持续做着辛苦的重劳动，最后成了工作中毒者的受害者身影。

一想到他现在正在製作的东西会变成造就那些受害者出现的原因，心里便觉得有些郁闷。

「大叔，你一脸空虚的在笑喔？感觉好噁心……」

「我想他一定是在担心未来吧。毕竟他也老了。」

「原来大叔也是个人啊。我还以为他根本不会有烦恼。」

「今天没有肉可吃吗？肉～～」

「总觉得今天似乎能砍中他，该下手吗……？」

教会的孩子们用体谅的温暖眼神看着空虚地笑着的大叔。

虽然有个孩子的想法很危险就是了──

后来照目睹製作现场的伊莉丝的说法，他们全神贯注地在製作那辆样品车。

总之「魔导式四轮汽车」完成了。

不用说，他们当天就去试开了。

◇　◇　◇　◇　◇　◇　◇

经历了各种事情后，终于来到了公开「魔导式四轮汽车」的时候。

本来应该是杰罗斯他们要登门造访索利斯提亚商会的，不过德鲁萨西斯公爵刚好有事要找克雷斯顿，便顺便到杰罗斯家来。

杰罗斯家前面停着一辆外观是带有金属光泽的深绿色，充满怀旧感的车。德鲁萨西斯公爵和他的部下们正饶富兴味的看着那辆车。

要用一句话来说明「魔导式四轮汽车」的话，说是「没有马的马车」应该最好理解吧。设置在驾驶座前方靠脚边的挡泥板，原本是用来挡下马匹走动时溅起的泥巴的，不过这辆车不需要马，所以挡泥板也没必要担负原本的责任，成了没用的玩意。

他们将那块由下往上延伸的挡泥板做得比较大，把用来控制车轮左右的方向盘和用来启动汽车的钥匙孔设置在上面。考虑到夜间行车的状况，他们也加装了「魔导式灯具」来取代一般的车灯，作为车子的基本配备。

以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能够看出的就是这辆车是敞篷车，雨天不能开这件事。

虽然后座是有可以撑开来遮阳的顶篷，可是顶篷的範围遮不到驾驶座，所以驾驶肯定得淋雨。

「哦，这就是不靠马就能移动的魔导具吗……有趣。」

德鲁萨西斯公爵以绅士的态度说出了他的感想。他嗅到了新的商机，露出了大胆自信的笑容。若是女人看到应该会心动吧，但男人看到只会害怕。

这位公爵在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个危险人物。

克雷斯顿前公爵也在场，不过他正觉得很稀奇地在魔导式四轮汽车附近晃来晃去。第一次看到车的人自然会做出这种反应吧。

「要启动时，请把钥匙插进驾驶座旁边的钥匙孔后转动钥匙。速度比马车快，不过能行驶的时间会依据魔石的量而改变。十个哥布林的魔石可以行驶三十分钟。」

「嗯……那么魔石的属性呢？这个魔导具是对应哪种属性的魔石？」

「只要有魔力，不管是哪种属性都没关係呢。请当作它可以对应所有属性吧。」

「原来如此，那么……速度呢？和马车在速度上差多少？」

「比马车快喔。哎呀，不过提升速度也会消耗掉更多魔力。魔力的消耗量不是很划算呢。」

「你们要把这个魔导具让给我们？然后要索利斯提亚、伊萨拉斯王国、阿尔特姆皇国这三个国家一起分担製作流程？由我国生产不是比较好吗？」

公爵确实戳中了他们的痛处。不过他们也不能在此退缩。

这对德鲁萨西斯公爵来说想必是预料之内的问题。

「伊萨拉斯王国是富有矿物资源的国家。很适合製造零件，现在也不用花太高的人事费用就能僱用到人手。由索利斯提亚魔法王国製作关键的部分，再由阿尔特姆皇国组装。然后用高价卖给梅提斯圣法神国的暴发户。反正他们的魔导士人数很少，根本生产不了。而且我们也顺便在动力设备和魔石库上设置了能自动消除魔法术式的魔法阵，就算他们拆解了这东西，技术情报也不会泄露出去。」

「这东西当然也要贩卖到各个国家去吧？该怎么输送？」

「碰到这种状况，就由负责的国家分别把零件送过去，在那个国家组装吧。只要握有魔力引擎和魔石库的技术，这个国家就佔有优势。大家想学技术就得到这个国家来。」

「原来如此，目的是使民众更频繁地往来于各国之间吗。藉由民众的往来活络经济。靠着卖出或输入大量的商品来促进三国的经济发展。」

「我想这些事情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了。技术情报这些事情迟早会泄露出去的。情报不可能一直藏着，总有一天会有人擅自做出来吧。简单来说这商品是用来刺激那些拥有技术的人，使他们为了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更用心在创意上。以长远的角度来看，这只是一时性的商品。我不认为『魔导式四轮汽车』能够一直垄断市场下去。而我觉得培育技术人才是很有意义的事。」

德鲁萨西斯公爵知道杰罗斯他们想借用公爵家的力量。

相对的，杰罗斯他们认为德鲁萨西斯公爵企图长期性地带动全国的经济。技术的进步来自于大量技术人员的创意，会从小地方发展扩大。要是甘于现状，总有一天会被其他国家的技术人员给超越。

这点只要看战时的日本就知道了吧。输给了大国的经济力与分析力，也被先进的技术翻转了战况。不管是战舰还是战斗机，技术力都在短短的期间逆转了。

最后还是要靠资本。无论是商业还是工业，能够促进这些产业发展的正是竞争。

「魔导式四轮汽车」就是为此而做的準备，这将会成为发展初期的强烈刺激。

「梅提斯圣法神国也有魔导士喔？老夫是觉得他们有可能会被徵用。」

在旁边晃来晃去的克雷斯顿前公爵加入了对话。

「他们可是一群会公然宣称『魔导士是违背自然法则的邪教徒』的家伙耶？事到如今他们不可能收回这些话了吧。要是做这种事，就等于是在说他们过去的教诲都是错的。我想他们会更强烈地迫害魔导士，但还是会买下这些魔导具吧。」

「毕竟他们相当厚颜无耻，这是很有可能。不过以国家立场而言，我们也无法和他们做技术交流或合作。」

德鲁萨西斯公爵坏心地一笑，那魄力让亚特不禁有些退缩。

在从未正式和人交涉过的亚特眼中看来，真正能干的人所散发出的魄力完全不同。那不是因为等级差距而亲身感受到的恐惧，而是出于人性的恐惧。

该说那是种不明的恐怖气息吗，就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没的无底沼泽吧。

经历丰富的强者所散发出的魄力，让亚特感到自己的背上冷汗直流。

「嗯……所以呢？杰罗斯阁下你们想要什么？」

「唉，简单来说就是希望你能保障亚特的人身安全吧。被伊萨拉斯王国视为国宾的他有妻子这个弱点在。保护他的妻子，以及和伊萨拉斯王国间的经济交涉。还有加强对梅提斯圣法神国的施压。要是我们打算正式开始行动，却被这两国趁虚而入，那也很让人头痛啊。」

「杰罗斯阁下，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你们这些『转生者』的企图是什么？」

「你果然知道了啊。唉，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简单来说，我们打算要让世界从四神的手中，回到正式管理者的控管之下。也就是……让『神』复活。」

他没把神已经复活了的事情说出口。虽说这算是谈生意时的基本原则，不过他说出了除此之外的真相，目的是藉此博取公爵的信任与协助。

邪神战争后召唤勇者带来的负面影响。由于四神胡乱管理而崩坏的世界系统。因为四神随意弃置邪神害死了他们这些人，以及四神对此事不负责任的处理态度，使得许多同胞死在这个世界的事。再加上与创世神匹敌的众神的愤怒，以及对居住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体造成的负面影响。

同时强调这是一场为了拯救所有次元世界的圣战，转生者是以此为前提企图除掉四神。也一併提及了这个世界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可以犹豫的事。

唉，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世界什么时候会灭亡啦，但强调这一点可以激发公爵等人的危机意识。

「什么！虽然老夫在伊萨•兰特也得知了一些内情，但居然已经演变为如此严重的事态了吗……」

「我们是被送来除掉那些家伙的刺客。实际上在邪神战争时期，为了允许大规模的勇者召唤，有一块大陆因此变成了沙漠。魔力枯竭造成的问题一直持续到了近期。儘管如此四神还是没打算解决这些问题。」

「你是指世界的管理者态度随便，导致世界的法则崩坏了？『临界点突破』、『极限突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技能啊。只要这技能发动了，人类就会无法承受而消灭吗。」

「应该是不会突然爆炸啦，不过世界的法则在邪神战争后有了很大的改变喔？问题是现在只要待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将异常现象当成一般常识来看待。就连想要阻止这件事情的诸神，也因为这超乎预期的严重事态而伤透了脑筋呢。」

「我们为了突破现况，一定要能够自由行动才行。所以拜託您了！请您协助我们！」

亚特认真地低头拜託公爵。

他的内心想必因为事情的严重性而感到十分不安吧。如果具有一定权威的人愿意协助他们，那真是没有比这更可靠的事了。

不过杰罗斯绝对不会轻忽大意。因为德鲁萨西斯公爵是个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掌握利益，毫无破绽的强悍交涉对象。

「可是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呢。就算伊萨拉斯王国那边好解决，但我们不知道梅提斯圣法神国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得谨慎行事吧。」

「我们最初的目的是让梅提斯圣法神国这万恶的根源失势。因为失去了信众，四神就没办法随意出手干涉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打算靠经济让他们步向衰落啊。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走运，不过我手上也握有能让那个国家崩解的消息。嗯……说不定杰罗斯阁下你们才是最主要的刺客吧？被卫兵们逮捕的转生者看来都是些幌子。」

德鲁萨西斯公爵靠着至今为止所知的情报，看穿了将杰罗斯等人送来的「神」的想法。

「还有其他好色村的同类在啊……」

「嗯。有和以前的他一样，梦想着要打造奴隶后宫的人，也有拿将棋或西洋棋等商品来谈生意的。唉，儘管名称不同，但这世界上早就有那种类型的桌上游戏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性能优异的魔导具，但拿无法量产的商品来跟我谈生意，也只是徒增我的困扰罢了。」

「老夫记得是送到了老夫的派系来吧。那些东西的作工十分精细，难以解析啊。」

『『他们那只是因为缺钱，才拿其他生产职业玩家製作的东西出来转卖而已吧？』』

转生者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筹备生活所需的资金。

像佣兵那种工作是有时必须支解魔物的辛苦职业，然而要用小刀支解生物这件事对外行人的精神负担实在太重了。要轻鬆地赚钱，只能转卖身上持有的道具了吧。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确保那位亚特阁下的人身安全就好了吗？正确来说是他夫人的安全就是了。除此之外就让你们像过去那样自由行动吗？」

「我是这样就行了。亚特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可以自由行动比较轻鬆。给我不认识的部下或是派人监视我都只会碍事。毕竟我们多半得去一些危险的地方，还是减少无谓的牺牲比较好。」

「嗯……我懂了。那我会去处理这件事，跟伊萨拉斯王国那边谈好。只要交涉时给对方的待遇好一点，他们的印象也会变好吧。唉，我国也会获取相应的回报就是了。」

「「好可怕！」」

杰罗斯和亚特同时做出了反应。

不能忤逆德鲁萨西斯公爵。他们这下忽然了解了被蛇给盯上的青蛙是怎样的心情。

从这天的隔天开始，唯和莉莎她们就从杰罗斯家搬到克雷斯顿居住的索利斯提亚家别馆，亚特也会来往于别馆和杰罗斯家之间。

又过了几天后，公爵便派了使节团前往伊萨拉斯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