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大叔遇見了受害者

人有时候就是会碰巧遇见自己不想见的对象。

也偏偏总是这些不想见的对象，会死缠烂打地一直追过来。

莎兰娜正在寻找杰罗斯，也就是「大迫聪」。

她想从杰罗斯身上拿到能消除「回春灵药」药效的魔法葯，然而遗憾的是这种葯根本不存在。可是她仍为了寻求这不存在的东西而四处寻找着弟弟。

虽然她曾暂时安身于梅提斯圣法神国的异端审问部，但异端审问部却被超乎常理的生物给击溃了。

儘管那里对她来说是个待起来很舒适的地方，如今却也回不去了。

更何况莎兰娜是企图杀害公爵家继承人的重大罪犯，已经遭到各国的通缉。

异端审问部是不容许任何失败的无情部门，而莎兰娜等人执行将「强大巨蟑」推给索利斯提亚魔法王国的这项任务宣告失败了。

毕竟她是个罪犯，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用过即丢的弃子，不过这么快就失去据点实在是一大损失。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坚持迁怒到弟弟身上，真的很恶劣。

『聪……你老是妨碍我，等着瞧！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她尾随走在前面的杰罗斯，暗自抱怨着。

虽然不管怎么想都是她自作自受，但可惜她就是个自我中心到了极点的人。而且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不了解亲弟弟为什么这么痛恨她，也没打算要了解。

『是说你快点回家好不好啊！我还要你把我的钱还给我呢。』

内心毫无疑问地以自我中心的原则活到现在的她，完全认为「弟弟的钱＝自己的钱」。也就是因为她打从心底认为杰罗斯的财产是自己的东西，才更是可怕。真不懂到底要怎样才能变成这种人。

不过她本人完全没有恶意，只是彻底地贯彻自己的原则行事。

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视为道具，也不曾对这样的行事原则起疑。

对她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现在也有一个人正跟蹤着这样的莎兰娜。

没错，那个人就是札彭。

『莎兰，妳果真欺骗了我吗？而且我看妳好像在跟蹤前面那个男人，他是谁？』

他是个为爱而活的人。

他是个不知道自己遭到莎兰娜利用，真心爱着她却被夺走了所有财产的受害者。

在来到桑特鲁城之前，他不断反覆自问自答，精神状态紧绷到了有危险的程度，结果彻底变了一个人。

以渔夫为业所锻鍊出的好体魄如今变得骨瘦如柴、眼窝凹陷，儘管因为疲劳而几度踉跄，仍凭着一股执着追在莎兰娜身后。

就算莎兰娜看到了现在的他，也绝对认不出他就是札彭吧。

真要说起来，莎兰娜早就把札彭的事给忘得一乾二净了……

『难道那家伙是妳新交上的男人吗？既然如此……不，莎兰也有可能是被骗了。莎兰……我会让妳清醒过来的……』

无论如何都想继续相信爱情的这个男人，对杰罗斯产生了杀意。

不过杰罗斯感觉到了他的杀意。

「嗯？」

莎兰娜见杰罗斯突然回头，急忙躲进小巷，札彭则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停在原地。

札彭不懂杰罗斯为什么会看向他这里──可是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怎、怎么了……我的身体……动不了。』

札彭的内心一阵惊慌。

他简直像是被人定了身，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是因为杰罗斯在转身的瞬间放出杀气，让札彭的身体僵住了。

这和魔物使用的「威吓」能力一样，是具有一定以上武术实力的人能够使出的技巧，不过实际上能练到这种境界的人不多。

受到攻击的札彭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袋里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耶？」

『！』

让自己产生了杀意的男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身边。

札彭的心脏剧烈跳动，身体不停颤抖。

「我看你身体相当虚弱，没问题吗？而且身体也在发抖，有没有好好吃饭……我想应该是没有吧，看你瘦得这么惨不忍睹的样子～……」

「……我、我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因为……没钱。」

「嗯……我接下来要去喝一杯，你要不要一起来？我看你似乎有什么隐情，就算只是找个人说说，心情应该也会变得轻鬆点吧，怎么样？」

札彭不知所措。

不过这反而是个好机会。

「……我不能喝酒。我现在喝酒一定会倒下的……」

「这样啊……你都说你身无分文了，那我请你吃饭吧。毕竟我看你好像有话想问我啊。」

札彭的背上冒出冷汗。

他意识到这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未遇过的「危险人物」。

跟小混混那种摆明了就是普通人的强度不同，这男人拥有宛若老练佣兵的强韧感与观察力。如果违逆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自己……然而札彭又很在意这个男人和自己心爱的莎兰之间的关係。

札彭没办法拒绝，决定答应他的邀约。

「……这样好吗？」

「我今天赚了一点钱，要请一个人吃饭不是什么问题。而且我看你很苦恼的样子，就一起喝杯酒，听你诉诉苦吧。别在意，这单纯只是我一时兴起罢了。」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毕竟我还不想饿倒在街头……」

儘管内心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而不知所措，札彭还是就这样和杰罗斯一起踏进了附近的酒馆。

而在另一边看着这幅景象的莎兰娜……

「……不要吓人好不好！不过这下不妙了。走进那种酒馆，我就没地方可以躲了。我不能进店里，又不能跟丢聪……都怪那个男人跑来搅局～！」

不出所料，她根本没有察觉那就是札彭。

『没办法……先从附近的店里观察他们的状况好了？反正他们暂时不会出来吧，我就吃个饭顺便等他们出来。』

莎兰娜决定进入酒馆对面的咖啡厅。

她为了保险起见，确认了一下钱包，但里面只剩下勉强能在便宜旅店住一晚的旅费了。

生性铺张浪费的她当然不会有计画地使用金钱，从札彭家偷来的钱早就用光了。

莎兰娜当然不是能够忍受贫穷生活的人，然而苟且偷生的她也没剩下多少寿命，不管怎样都没有老实地认真打拚过活这个选项了。

结果她只点了一杯红茶，在店里坐了快两个小时。

对店家来说还真是讨厌的客人。

◇　◇　◇　◇　◇　◇　◇

杰罗斯有点在意这个对自己有杀意的男人。

他不记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有跟谁结过仇……不，他或许有做过一些会招人怨恨的事情，但杰罗斯本人对此并没有印象。

那个男人的动作看来就是个大外行，实在不像佣兵这种靠战斗维生的人。

这样反而让大叔无法不去在意他的背景。

两人入座之后，打开手边的菜单。

「你可以儘管点你想吃的东西……喔？我之前就很在意这道『呛辣酥炸波罗莫罗鸟』了呢♪　我就点它吧。」

「我……跟你点一样的就好了。毕竟我也不知道这一带的招牌菜是什么……」

「喔～……（他说这一带？也就是说他不是桑特鲁城的居民喽。这下我更不懂他为什么会对我怀恨在心了啊？）」

儘管心里有许多疑问，但杰罗斯并未表现出来，继续观察着札彭。

总之他先请在酒馆工作的女服务生过来，点了冰麦酒、呛辣酥炸波罗莫罗鸟、汤和麵包。

这里毕竟是酒馆，餐点没有立刻上桌，倒是麦酒很快就端来了。

「呼～～～！感觉人生就是为了这一杯而活的啊。你不觉得吗？」

「我是可以理解，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真亏你喝得下去。」

「是你有事找我吧？我并不认识你，也不记得有做过什么会被你那样杀气腾腾的怨恨的事情。虽然我确实有些在意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可是我也没必要强行逼问你。毕竟这对我来说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

「这样啊……」

眼前的男人自此再也没有开口。

阴沉。

晦暗。

与热闹的酒馆格格不入。

只有他与周遭的喧闹划开了界线。

「喔，话说我还没请教你的大名呢。我叫杰罗斯。是个不入流的魔导士。阁下呢？」

「……札彭。是个渔夫。」

「渔夫……这下我更不懂了。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会招惹渔夫怨恨的事情啊。既然这样……事情就跟第三者有关了吧。是谁？」

「……」

札彭默不作声，不打算再说更多了。

这状况很令人烦躁，可是杰罗斯也不想在这时候硬逼他开口。

因为他觉得这种类型的人很容易陷入无谓的坚持。

『好了，该怎么办呢？虽然他看上去是个非常正经又老实的人，但我该怎么让话题继续下去呢……毕竟他好像很钻牛角尖啊。』

对方不像是能好好沟通的样子。

光是和他面对面就觉得气氛凝重，简直像是被妻子抛弃的丈夫。

大叔是很想问清楚状况，可是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开口。

『他该不会是被女人骗了吧……嗯？等等，「被女人骗了」？该不会……』

杰罗斯想起了类似的状况。

他以前在地球上曾经是一般的上班族，却因为姐姐丽美在暗地里搞事，害他遭到了裁员处分。

原因是他任职的公司开发中的程式码被泄漏给了别家公司。而当时相当于事件主嫌的男子，跟现在的札彭的情况十分相似。

被原本信任的对象背叛，思考走进了死胡同的样子实在太像了。

『喂喂喂……那个垃圾女又搞事了？照这样看来，应该还有其他受害者吧，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找上我？那家伙已经被通缉了，应该也没人知道我们是姐弟啊。』

杰罗斯虽然意识到原因出在姐姐丽美身上，却想不透为何会扯上自己。

就算姐姐遭到通缉，家族成员之类的个人情报应该也不会对外公开才对，所以循线找到杰罗斯的可能性很低。而杰罗斯也只有告诉少数人「自己有姐姐」这件事，这应该不是什么公开情报。

就算事情透过多少知道内情的伊莉丝转达给了嘉内她们几个佣兵知道，杰罗斯也不认为伊莉丝会连他的个资都泄漏出去，所以他很在意札彭究竟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让两位久等了。」

「喔，谢谢。」

就在大叔思考这些事的时候，餐点上桌了。

是做成了干烧虾仁风味的炸鸡，以及加入番茄炖煮而成的蔬菜汤。

烤得略硬的麵包冒出热气，层次丰富的香气刺激着食慾。

「哇！居然连麵包都是酒馆自己烤的喔……然后，这就是传说中的呛辣酥炸波罗莫罗鸟吗！虽说是『呛辣』，但这看起来好像超辣的耶，待我尝尝……」

「唔……我真的可以吃吗？这……对我来说可是很奢侈的一餐喔？」

「儘管吃吧。这里的消费还满亲民的，而且饿着肚子根本没办法好好沟通啊。不过这个真是……光是配着香气就可以喝上三杯了！」

窜入鼻腔的香草气味同时刺激着胃袋，令人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