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大叔報告調查結果

索利斯提亚公爵领，桑特鲁领主馆。

在负责行政工作的市政机构与索利斯提亚商会事务局并存的这栋领主馆内，不管从左右哪一侧的通道绕行，都能通到德鲁萨西斯公爵所在的书房。

领主馆本身从过去开始就是某个小城市在使用的，周遭随着时代更迭建造了几栋建筑物，建物佔地内成了可以欣赏各个时代建筑风格的博物馆。

由于原本分属于不同的建筑风格，建筑物的外观并不工整，后来经由德鲁萨西斯公爵之手进行了大规模的增、改建工程，统一为文艺复兴风格，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对观光客来说算是值得一看的景点吧。

因为做了规模大到让人弄不清原本的建筑物有多大的改建工程，为此花费了不少预算也是众所皆知的事。

『看不出建筑物之间的连接处。看来矮人也有参与改建工程吧。真亏他们能改建这些构造不同的建筑物啊。不管哪次来看都令人叹为观止。』

每次来都会有新的发现，让大叔总是像个观光客。

当时身为前任公爵的克雷斯顿也对德鲁萨西斯这几乎可说是任性的夸张行动力很是无奈，还说出：『不，老夫也没什么好说你的。毕竟说了也没用，而且也已经太迟了……不过一般来说都会先商量一下吧？老夫是你父亲吧？好歹也该……』这样的话……

也因为他这时候完全没有动用到税金，甚至留下了相关人士对德鲁萨西斯的个人资产到底有多少产生了莫大疑问的有趣小插曲。

而杰罗斯和亚特为了提交报告，来到了这栋可说是德鲁萨西斯圣域的建筑物的其中一室。

「我每次到这里都觉得坐立难安。实在太豪华了……」

「亚特，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还在工作中喔？而且这不是该在委託人面前说的话。」

「嗯，我也不好说『你们随意』。这里对于平日生活于市井的两位或许是无缘之处，然而其他贵族们也会来访，难免会有一些多余的装饰，请两位死心吧。」

「糟糕，被听见了……」

「人家当然听得到吧。你少说些废话，乖乖保持沉默就好了……」

对于从没出过社会工作的亚特来说，他只是因为受不了德鲁萨西斯在看两人提交的报告这段时间的沉默，才忍不住开口的吧。

可是以时代来看，在这个处于中世纪文明期的异世界，亚特这句发言被视为是大不敬也不奇怪。

如果对方是容易生气的贵族，难保不会因为他这句话就立刻叫守卫过来。

「贵族社会中有所谓的不敬罪。因为他们也没有像武士那样低头道歉，避免掀起无谓风波的习惯，所以你应该要小心点。要不是德鲁萨西斯公爵是个宽容的人，现在担任警卫的骑士们就会拿剑指着你了喔。」

「真的假的？」

「事实上贵族中是有那种贵族在。之前甚至有只因为肩膀擦撞，就处斩了镇民的愚蠢之徒。真是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创造出木乃伊的原因是『以血液为媒介的群灵（恶灵）』，你们确定没错吧？而且是过去受召唤前来的勇者化为的恶灵？」

「那是事实喔。在我看来，是因为他们原本毕竟是勇者，所以只挑恶徒下手。却因此不幸的被群灵给夺走了主导权。」

「盗贼化为恶灵取代了元兇，这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如果这是事实，就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了。」

勇者变为恶灵，成了会为人类带来灾厄的魔物。

儘管这是能将梅提斯圣法神国逼上绝路的重要消息，同时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至今为止受召唤的勇者人数，就算只是查阅史书，也不是两、三百人这样的数字就能统计完的。还有更多的异世界人被召唤到了这个世界。

这些魂魄全都无法回到轮迴的圆环中，恨着四神及四神教徒，为了复仇而行动。

梅提斯圣法神国就此毁灭是无所谓，但是他们的矛头就算转向这整个世界也不奇怪，是无法坐视不管的重大事态。

「能让神圣魔法『凈化』发挥不了效用，对火也有抗性。可以推测他们对魔法也有一定程度的抗性吧。」

「我也有同感。更大的问题是，我们无法抛弃不仅群灵或殭尸，还会出现更不得了的怪物的可能性。勇者的力量是特别的，长期滞留这个世界有可能造成异常。而这个异常会导致现象法则失控。」

「嗯……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你很确定事实如此啊。杰罗斯阁下……我就单刀直入的问了。」

「是要问我什么事呢？」

「我知道你们敌视四神。而且我认为你们手上已经握有对抗四神的手段了。然而从你们完全没打算对那个国家动手的样子来看，我想你们其实已经达成目的了吧？」

「你会这样想的根据是？」

「你们不会像其他转生者那样沉溺于慾望之中，惹出一些需要做笔录的麻烦。相反的，也可以说你们像是接受了什么人的指示在行动。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不是吧，他说做笔录……转生者经常惹事生非吗？』』

公爵将双手盘在胸前，打量着杰罗斯他们。

「我再更进一步的问你们吧。你们和那个你们装傻说是人工生命体的异形少女在盘算些什么？」

『唔！他连阿尔菲雅的事情都知道了……』

『真是骇人的情报搜集能力啊……不过说我们在盘算什么……咦？』

从德鲁萨西斯这个执政者的角度来看，杰罗斯他们的行动太奇怪了。

改良魔法就算了，散布被视为神圣魔法隐匿起来的回覆魔法，公开车辆以及其动力相关技术，以及魔法文字的解读法，这些行为都足以引发文化或技术革命。

然而他们想要的只有一定程度的收益以及平稳的生活。一旦做出这样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和当权人士扯上关係，一般来说会为了达成目的利用当权人士才对。

所以德鲁萨西斯对此多少有些不解及猜疑也是在所难免。

『仔细想想，既然小邪神已经复活了，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做的了嘛。』

相对的，杰罗斯觉得自己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接下来只要自由生活就好。他这话别无他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找四神麻烦也不是他会想积极去做的事情。

既然对方是德鲁萨西斯，这种层面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吧。

也就是说，可以把这质问解释为他是想知道杰罗斯他们是敌是友，做一个保险起见的确认。

「我们没特别在盘算什么呢。你可以视为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那么其他人又该怎么看呢。」

「其他……除了我们之外的转生者吗？」

「就我所知，实力格外高强的转生者至少已确认有四个人了喔？根据报告，除了你们，另外两人一个在北边的大平原和兽人们一同生活，另一个人则是佣兵。」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你应该是在说凯摩•布罗斯和马斯古德•路涅桑斯吧？我不知道你担忧的点是什么，不过前者只要其他人不加害兽人族，他就不会与人为敌。后者应该没多久就会自己跑去法芙兰大深绿地带了吧？因为他超喜欢狩猎。」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不过最近有人带了栖息在法芙兰大深绿地带的大量魔物素材到我们商会来。你们认识他们吗？」

「不，我虽然认识布罗斯……不过马斯克先生只是我的顾客而已。」

「我也没有跟那个人说过话。大概只有在岩铁先生的工坊跟他打过照面而已，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杰罗斯•梅林」、「亚特」、「凯摩•布罗斯」、「马斯古德•路涅桑斯」。

这四个人是德鲁萨西斯所知的实力格外高强的转生者。照大叔推测，凭德鲁萨西斯的谍报能力，三两下就能调查出这些情报了吧。

凯摩•布罗斯致力于解放兽人族，现在也充满活力的在进攻梅提斯圣法神国。而马斯古德•路涅桑斯也如同杰罗斯所言，为了寻求狩猎场而以法芙兰大深绿地带为主要活动地点。现在也正因为成功地解决了猎物，兴奋地大吼着吧。

虽然拥有不合理的体力和魔力，但是这两人基本上都只为了兴趣而生，不是德鲁萨西斯需要警戒的对象吧。也不像是受了某人指示而行动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大概了解了。最后我想问，照你们的预测，那个国家会变得怎么样？我是认为他们不久后就会灭亡了。」

「啊～我也觉得这可能性很高。我听说他们也有找过西边大国的麻烦，我不认为那个大国会放过这个机会。」

「比起那个，我不觉得跟勇者魂魄有关联的魔物只有那个群灵吶。依我的见解，无法完全排除已经出现其他魔物的可能性。」

「可是你说的魔物也对四神怀有恨意吧？那我国不就是安全的吗？」

「嗯～……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是也有四神教的祭司或神官在这国家活动吧？我想说要是那些人也是魔物憎恨的对象，事情就麻烦了……」

「不不不，杰罗斯先生！别说这种会让人担心的话啦。」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可能性啊。这下感觉会发生相当愉快的事情嘛。」

『『为什么这个人会喜孜孜的做出这种危险发言啊？这明明就不是一句愉快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德鲁萨西斯公爵的个性就是情况愈危险愈能让他燃起干劲，事情愈麻烦他愈想干涉。

他平常就觉得「危险是让人生变得更有趣的辛香料」，甚至会当众做出这种宣言。总是追求着刺激的每一天。

有必要的话，他甚至会若无其事的主动创造出危险的状况。

「不管怎样，这样就算是完成委託了吧。」

「嗯，辛苦了。酬劳我会汇进你们的户头里。」

「说是这样说，开户的银行也是公爵旗下的事业啊。真亏你没有过劳死。虽然你到底几时有空休假依然成谜啊……」

「我也是人。当然还是会休假的。嗯，是相当刺激的休假就是了。」

『『那个「刺激的」形容词听起来危险到让人很恐惧耶！』』

他们忍不住怀疑起德鲁萨西斯的休假是不是像好莱坞电影那样，其实充满了各种暴力场面。

虽然很想问问能自然地说出这种话的德鲁萨西斯平常过着怎样的日常生活，却也在同时凭直觉感受到，要是问了恐怕就没有退路了。

杰罗斯他们又重新体认到了。眼前的公爵真的是非～常不妙的那种人。

「那、那么我们先告辞了……对了对了，邦巴砦的路迦•冈斯林格骑士团长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问好啊……不过他提供了许多有意义的情报，也帮了我不少忙呢。他还真是重礼节啊。要是还有什么状况，也请他协助好了。你们这次也真的做得很好。」

「可以的话我想做些安全的工作啊……」

「亚特阁下还有製造魔导式四轮汽车的动力零件的工作要做。等你享受过约三天的休假后，要再请你来帮忙。毕竟我们现在还无法处理这个魔法术式。」

「不会吧～……杰罗斯先生你也来帮忙啦。那个是你做的吧？」

「帮忙啊……我拒绝！样品的确是我做的，不过扯到生产的话，就不在我负责的範围了。别担心，只要把魔法术式刻进去，是很简单的工作啦。」

「用铸造的就好了吧！把材料倒进模具里就可以轻鬆搞定了嘛。」

「铸造工厂还在赶工建设中。在建设好之前只能请你好好努力了。」

大叔的工作就此告一段落了，不过亚特在三天后还得面对辛苦的工作。

然而大叔乾脆地决定对亚特见死不救。

德鲁萨西斯目送两人从门口离开之后，看着一张书面报告。

「类似种子岛的武器吗……从威力上看来是天差地远，不过毕竟持有人是杰罗斯阁下，我想他绝不会贩卖的。因为这是能彻底改变军事战略，极为危险的武器啊。虽说我对这武器也很有兴趣就是了……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那份报告上写有路那•沙克城一战的详细经过。

由于内容清楚写明了魔导枪的存在，令他很感兴趣。但这武器同时也怀有能彻底改变现有的军事状况，让战场变得更为凄惨的危险性。

「得多付点报酬给在圣骑士团里的密探才行啊。嗯，总之以种子岛为基础，让我旗下的工坊试着开发也挺有趣的。应该还不用向陛下报告吧。要是被笨蛋们知道了，难保事情不会闹大。那些家伙要运用这种东西还太早了。」

德鲁萨西斯的情报网甚至伸进了梅提斯圣法神国的精锐部队里。

他稍微思考了一段时间后叫了部下过来，指示部下将报酬汇入杰罗斯他们的户头里。

密探那边是要派檯面下的人直接交付现金，不过他有严格命令对方要小心送过去，别被抓到马脚。

不管在檯面上还是檯面下，德鲁萨西斯公爵都是个影响力大得过剩的人物。

「『工作已经结束了』啊……虽然他没明说，但应该视这发言为邪神已经复活了吗？可以的话，希望他们能让我体验到最棒的紧张感啊。呵呵呵……」

公爵大人望着窗外的景色，低声做出了危险发言。

他真的是个危险人物。

◇　◇　◇　◇　◇　◇　◇

离开领主馆之后，亚特立刻奔回家找唯，而大叔则是一路买着香烟和当伴手礼的肉串，悠哉地踏上了归途。

最近的旧街区充满了活力。

这里除了从很久以前就定居在此的人，还有从其他国家因为某些理由而流亡至此的人擅自住下来，一直到不久前都还是众多游民和小混混的聚集处。

可是随着桑特鲁城的经济状况日益活络，僱用工匠的需求增加，小规模的工坊也跟着重获新生。一般的无业游民去了饭场土木工程公司，工匠们则活用旧街区内的废弃工坊，现在在协助製作魔导式四轮汽车的外装零件。

虽然动力部分的零件是由索利斯提亚派旗下的工坊负责製作，不过因为技术卓越的魔导士不多，所以目前仍处在追不上生产需求的状况。

追根究柢，会使用魔导炼成的魔导士屈指可数，所以不管怎样都得要靠工匠的手工作业为中心来生产製造。由于尚处于机械工学等技术仍不发达的中世纪文明期，需要仰赖工匠的技术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就算处在这样的状况下，仍有一线光明。看过魔导式四轮汽车后，矮人对机械产生了兴趣，开始和魔导士合作，着手製作工业用机械。

所谓的车辆是靠动力机械产生动能，使车轮转动并藉此移动的工具。重要的是其中靠动力机械产生并传导动能的构造，可以运用在各式各样的机械上。若是活用了金属螺丝和齿轮的机械诞生于世，机械工业便会急速发展起来吧。

这些想成为技术人员的人住进了旧街区，在索利斯提亚商会的保护下进行活动。

「该把重点放在如何用少量魔力达到最高效益吗……只是要动起来的话不用费太多工夫就是了。」

「没办法只靠齿轮来传导旋转动力。力量是够，可是转数……」

「我觉得履带是不错的方案啊～」

「很难兼顾耐久度啊。虽然也要看使用的材料为何，但是问题就出在不知道什么材料才适合。」

「完成这个就能大幅提升工作效率。可是光靠魔石来补充魔力也是有极限的啊。而且欠缺实用性。」

「魔力槽这东西是很好，但秘银和精金钢……不仅难以加工，开採量也很少。更何况山铜那种东西，老夫可是从没处理过啊。」

看来应该是在製作工业用机械的工匠们正聚在广场前议论着。

他们分别请其他人对自己的成果提供意见，从各种方向性提出方案并改良，再加入创意，想办法提升成品的效益。

没错，魔导式四轮汽车的问世，使索利斯提亚魔法王国迈向了产业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