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大叔重操舊業當起家教

索利斯提亚公爵家的次男，库洛伊萨斯•泛•索利斯提亚。

他是个自认加公认的研究狂，一旦碰到和魔法相关的事物，无论是什么都会着手研究，那毫无原则可言，而且一定会做出某些成果，天生的天才。

现在的他──

「啊啊……我的理想乡，好想回去……那个地方。」

──超级消沉。

伊斯特鲁魔法学院中成绩优异的学生们，在调查遗迹这个校外教学的名目下，被校方送往了地下都市「伊萨•兰特」。

会说是名目，是因为背后的原因其实是学院讲师们认为「呵，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们的了」，放弃教学，才把这群成绩优异的学生们流放在外。

不过国家派遣过来的考古学及魔导研究调查团队因此得以脱离人手不足的困境，众人高举双手欢呼。而学生们的地狱也就此揭开了序幕。

与日具增的魔导具，再加上遗留下来的文献解读工作。甚至有人因为迟迟没有进展的解析作业而患上忧郁症的严苛劳动环境。

解析完一个魔导具的时候，又有上百个新的魔导具被送了进来。

为此痴狂的全是国家的研究学者，对学生们来说这简直像是堆起石头又会被鬼差给推倒的赛河原。根本就是黑心到了极点的工作环境。

能够适应这个环境的学生只有库洛伊萨斯。

「美妙的旧文明魔导具们……以魔法文字写下的古代文献……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怀念。」

那里对他来说是天国。

只要闭上眼睛，堆成小山的魔导文明遗物、出土的各种文物便会鲜明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就连绝对做不完的解析工作，对他来说都是让肾上腺素狂喷，最棒且充实的每一天，查明新的事实时，他甚至会兴奋得连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些美妙日子的一切全都令他爱不释手。

然而快乐的日子也有结束的一天，学校开始放起了与其说是寒假，根本已经是春假的假期（虽然只是因为学院还是会在意社会观感），将库洛伊萨斯逐出了乐园。

不过这只是库洛伊萨斯个人的感想，事实上大多数的学生们都为此喜极而泣，觉得终于可以从地狱中解脱了。

就算这里对库洛伊萨斯来说是天堂，对大多数的学生来说却是地狱。这时候就可以明显地感觉出他有多奇怪了。

正因为那些日子过得非常充实，那样的日常生活被夺走，对他来说等同于绝望。

而被逐出乐园的亚当，现在正了无生趣的躺在放满了杂物的床上。家里分配了两间房给他，一间是研究用的个人空间，另一间则是他现在所在的寝室。

他久久才回来一次的个人空间也跟学院宿舍一样化为了腐海。现在所在的寝室虽然也堆满了杂物，不过远比那间腐海整齐多了，所以他才选择在寝室休息。

他甚至忘了自家附近就有名可说是位于魔导士顶点的怪物，独自在寝室里品尝着绝望的滋味。

他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研究狂。

「…………结果你就这副德性啊。」

来寝室看看儿子状况的德鲁萨西斯无奈地说道。

「哎呀，这不是父亲大人吗。真难得你会到我房里来。」

德鲁萨西斯的手上拿着一个包有某种细长东西的包裹，不过库洛伊萨斯对那东西并不感兴趣。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研究以外的事物。

顺带一提，库洛伊萨斯是无意间说出了自己当下的想法，而这话还清楚地被德鲁萨西斯给听见了。一般人这时候应该会觉得很丢脸吧，遗憾的是库洛伊萨斯并没有那么纤细的神经。

「你再稍微锻炼一下体能比较好吧？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成为研究家，可是欠缺体力的话，最后还是有可能会过劳死的。」

「能死在研究途中的话正合我意啊。所以你找我有事吗？父亲大人。」

「我听说你在房里摆烂，所以想送个有趣的东西给你当礼物罢了。至于要怎么处置这东西，由库洛伊萨斯你自己决定。」

「送礼物给我……吗？」

德鲁萨西斯不是会送礼物给孩子的人。

若他判断这是必须的开销，他会提供资金给孩子，不过那只是基于贵族的义务，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交给孩子自主判断。

儘管不算完全放任，但他的教育方针极为接近放任主义。

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会出言警告，或是劝戒孩子，培养他们的自主性。简单来说就是贯彻了「要基于自己的责任去思考、行动」的态度。

所以父亲送他的礼物相当可疑。

这份不信任感化为了狐疑的表情，表现在库洛伊萨斯的脸上。

「所以那份礼物是父亲大人手上拿着的东西吗？感觉有点像杖。」

「嗯。这是我打算对外严格保密，暗中开发的东西，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对外严格保密吗……我想应该和魔导具有关吧。』

首先德鲁萨西斯就不会来找库洛伊萨斯。

他们一年有见三～四次面就算多了。遑论是要问他的意见，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那么让我看一下父亲大人你带来的东西吧。我稍微有点兴趣了。」

「一个是梅提斯圣法神国的新式武器。另一个则是从伊萨•兰特发掘出的遗物中，尽量挑了状态最好的一把过来。」

「……哦。」

只见库洛伊萨斯的眼中渐渐有了光芒。

听到是古代遗物，他的干劲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德鲁萨西斯在他眼前解开绑在包裹上的细绳，取出内容物。

一把是仅在金属制的细长筒状物加装在木製本体上，造型简朴的杖。另一把是虽然上面有许多鏽蚀的部分，仍留有能清楚辨识出是魔导具的特徵的杖。

「……学会那边也认为这东西是武器。」

「是武器。杰罗斯阁下也持有类似的武器。不，那恐怕是他自製的吧。」

「杰罗斯先生手边也有吗？原来如此……」

库洛伊萨斯将两把武器都拿起来观察了一下。

两者之间有着握把在后方，或是加装在稍微偏移中央处的差异，不过可以看出这两者都是以同样的概念製成的。

单从筒状的部分来看，他认为这八成是藉由拉动加装在尾端的金属零件来击出什么东西的器具。要说起靠拉动扳机发动攻击的武器，弩枪便是一例。而弩枪是一种利用鬆开固定住拉满的弓弦的金属零件，射出箭矢的器具。

所以他可以得到这把杖是射出型武器的结论。

「梅提斯圣法神国的武器跟发掘出的相比，外型更为原始呢。抗拒魔法的国家居然会製作出魔导具……」

「这是靠着勇者们的知识重现出的东西吧。杰罗斯阁下製作的武器要说的话，比较接近从遗迹发掘出的武器。」

「嗯……我可以拆解它们吗？」

「随你处置。我也请人拆解调查过了，不过还是不清楚这东西是用什么原理来操作的。我想要你试着重现这个武器。」

德鲁萨西斯是来委託库洛伊萨斯分析及製作武器的。

重现魔导具是相当有趣的课题，库洛伊萨斯当然很乐意接受，但若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只要交给索利斯提亚派的工坊就行了。感觉不出他有特地来找身为一个研究家还不够专业的库洛伊萨斯做这件事情的必要性。

儘管如此德鲁萨西斯还是还来找他，就表示这是非常机密的公务，背后别有用意吧。虽然不太明确，但库洛伊萨斯多少有这种感觉。

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了……

「这还真是乱来的要求……所以说，你知道梅提斯圣法神国的武器要怎么使用吗？」

「这东西好像被称为火绳枪，要从前面的开口放入火药和金属制的子弹，再用枪管下方的棒子压进去。接着把点了火的绳子固定在右侧的零件上，在稍微前面一点的火药池里放上少许火药，扣下扳机点燃火药，便能击出金属子弹。」

「步骤还真多。那么，应该可以推测这箇旧时代的魔导具是省略了某些步骤后的产物吧……原来如此。」

库洛伊萨斯的脑袋开始全力运转起来。

两种武器採用的方式都是击出子弹这点是相同的。

重要的是火药，以简化使用步骤来考量，除了用魔法来取代火药外不做他想。然而既然是魔导具，就要有某处可以储存魔力备用才行。

这是因为要是利用使用者的魔力会降低使用效益，欠缺实用性。

「嗯、嗯……原来如此……」

他把算是魔导具的那把武器拿在手上观察，拆下了装在扳机前方的小盒子，窥看盒内后，发现里头设计成要放入某些东西的构造。

内部可能有加装弹簧吧，有从下方按压便会弹出的部分。

他又试着更进一步的拆解，发现这东西的构造实在有趣。

在握把的底部也有看来像是盖子的东西，他发现内部装有细长筒状物并取出之后，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複杂的魔法文字。

「我在伊萨•兰特也有看过，这个筒子似乎是用来储存魔力的零件。可以将这武器视为是将圣法神国的武器做了大幅强化后的成果吧。这边这个像盒子的玩意儿好像是能够填入并连续发射子弹的机械构造。可以连续发射……既然这样，用来击发子弹的构造是装设在本体内部吗？这武器是很有趣……不过我不懂呢。」

「不懂什么？」

「如果杰罗斯先生手上拥有类似这个的武器，直接问杰罗斯先生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来找我研究？」

「杰罗斯阁下不打算为国家工作。如果只是兴趣那还好说，但他是绝对不会协助製造或量产的。若是魔法捲轴那种程度的东西他还愿意帮忙，不过这种武器他一定会规避的。」

「原来如此……个人製作可以，不过目的是量产的话就不行啊。」

正因为他们同样是重视兴趣的人，他可以理解。

库洛伊萨斯也曾着手加工用在魔导具上的魔石或魔晶石，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东西作为商品的价值。因为这对他来说只是实验的延伸。

方便性或是生产性都是别人在思考的事，重要的只有从结果中获得的情报。

没错，在验证理论真伪以及探究实验结果所呈现出的情报时，是库洛伊萨斯感觉最充实的时光。

「我会帮你準备人手。你也可以使用我们派系的工坊。活用多余的人力吧。」

「父亲大人……你口中的多余人力，是指工匠们吧？」

「嗯……因为魔导式四轮汽车的动力零件追不上整体的製作进度，所以他们都閑着没事做。你要从那边找人来组成一个研究团队也行。」

「我好歹还是学院的学生耶？等假期结束后我就得回学院了喔？」

「你不在的期间，我这边会想办法让计画继续进行下去的。没什么，只要多少找到能够生产的头绪就好了。」

库洛伊萨斯看着放在眼前的武器。

从德鲁萨西斯的态度看来，他显然很在意这个武器。

可是对库洛伊萨斯来说，他不认为只是能击出金属的武器有那么重要。因为他觉得这种程度的攻击，靠魔法屏障就能挡下来了。

他再怎么样都只是研究家，对于魔法这个技术有着类似信仰的莫大的信任感，所以完全不了解眼前的武器有多么危险。

「嗯，因为很有趣，所以我会接下这份差事，不过我不觉得这有需要急着处理呢。」

「你似乎认为魔法有绝对优势，可是没有比基本的物理攻击更可怕的东西了。而能够展现这个事实的武器就在你眼前。这是会彻底改变战争样貌的东西。」

「是这样的东西啊……那我去工坊凑齐人手。首先要找擅长金属加工的矮人吧，毕竟零件的样品是愈多愈好。」

索利斯提亚派的工坊就这样开始研究起枪械。

这件事最终促成了枪手队的创设，不过这是要再过些时候才会发生的事。

无论如何，这计画确实成了库洛伊萨斯站上国家重要地位的契机。

◇　◇　◇　◇　◇　◇　◇

在库洛伊萨斯开始参与枪械的量产计画时，和他一样放假返乡的茨维特和瑟雷丝缇娜也在祖父克雷斯顿前公爵所住的别馆里学习魔法。

而负责指导他们两个的，当然是每天都是周日的杰罗斯。

今天的课题是魔导炼成，两人将运用被称为「炼成台」的桌子来学习这门技术。

所谓的「炼成台」是能够不使用实验器材，完成使用鍊金术来执行的工序的特殊桌子，刻画在桌子上的複杂魔法阵会配合使用者的意志运作，省略麻烦的製作工序，直接做出结果的方便道具。

举例而言，要製造水的时候需要让氢与氧结合，不过只要使用者能想像出大气中的元素结合的过程，炼成台便不需要实验器材，即可轻鬆地製造出水。

要製作回覆药水的时候也一样，只要凑齐材料，想像药草的成分和製作过程中的药物反应、製作工序，便能省略整个製作过程，製作出回覆药水。

问题是因为省略了一部分使用实验器材的工序，无法确认材料在过程中的状态，结果会导致成品的品质下滑，不过这点只能靠反覆製作，判断材料是否有产生如同想像中的变化。

就像不知道把铁锻造成剑的製作过程就做不出剑一样，如果不能完全掌握药草等製作材料会产生的化学变化，就不可能完全重现优质的回覆药水。

「那么，今天的课程是结合魔石与宝石。也就是製作魔晶石。」

「不是，你这也太突然了吧，师傅……我记得魔晶石是将魔力注入宝石中，费时使之变质而成的吧？」

「炼成台……原来老师有这种东西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剩下两个还在这栋宅邸的储藏室里长灰尘喔？好了，炼成台说得好听点，就是只要凑齐材料，光靠想像便能轻鬆做出想要的东西，不过说实话，做出来的东西品质其实不怎么样。想要做出优质的东西，就得有一定的技术才行。」

杰罗斯也没打算要他们一下子就做出品质最佳的东西。

他只是想试试他们能否透过炼成台，把过去在学院所学的课程以及他当家庭教师指导他们的上课内容，靠着想像化为具体。

攻击魔法的发动过程和威力、形状都已经藉由魔导术式明确的定义下来了。

不过只要施术者能明确地想像，便能自由改变发动的魔法威力大小。是从操纵魔力衍生出的技术。

可以说运用炼成台上课的内容，就是将所知的物理现象，仅凭想像力化为实际的发生的现象吧。对魔导士来说，能否在脑中描绘出明确的形象是很重要的事。

而其中最简单的，就是「结合」。

「宝石是矿物在地底下结合、加压后形成的，不过魔石也是将魔力压缩后形成的东西，所以过程其实满相似的。要想像的是在宝石的结合粒子缝隙间加入魔力并压缩的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