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大叔上街

在异世界生活也已经两个星期了。开始习惯这个环境的杰罗斯，如今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到街上去看看，同时也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

平时就只有担任瑟雷丝缇娜的家教，并且在当作公爵家别馆使用着的古城农场里努力工作。閑暇时就在书库里专心看书，埋头于寻找知识、搜集情报。偶尔和骑士们进行剑术等等的交流。

若对这世界人民的生活一无所知，怎么能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呢？

他就像哪里的当权者开悟似的，决定赶紧上街探访民情。话虽如此，其实他单纯只是持续处于禁菸状态，很想抽菸罢了。

他下定决心打开宅邸的门扉走到外面。

「那么，我就出发吧……会有在卖菸吗～？」

顺带一提，克雷斯顿前往了领主宅邸本馆，而瑟雷丝缇娜在实战训练后还有东西要学，所以他没看见她。不过她也正为肌肉酸痛所苦。

杰罗斯时而和错身而过的佣人打招呼，接着从正门出去了。

出了索利斯提亚大公爵家别馆三十分钟后，才总算能抵达镇上一隅。

城镇以一片广大森林做为防壁环绕，背后耸立陡峭的岩山，化成了外敌绝对无法攻入的要塞。而森林旁连接着商业区，可以从那儿去工业区与一般人生活的住宅区。正因为是交通要地，因此人潮很多，热闹非凡。

毕竟是盖在山坡上的城镇，所以有很多斜坡。城镇的正面利用了悬岩盖起巨大防御墙，因为特地打通了搭船来往的商人们可以通行的搬运用道路，这城镇因此作为商业要地而繁荣。当然，由于这里人来人往出入频繁，城里也设置了佣兵公会，接受护卫委託的工作也很兴盛。

旅行是会伴随危险的。实际上，路上偶尔会出现山贼或盗贼，河上则有河贼之类的犯罪者。既然骑士团人手有限，就会形成支付赏金给佣兵们取缔罪犯的社会体制。虽然持续上演罪犯不减的你追我跑，但哪里的世界应该都一样的吧。

城镇的治安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保障，但踏出外面一步，那里就会是危机四伏的危险地带。

因此，这份平稳不禁让人觉得宛如一个旋即就会轻易破灭的幻想。

「首先是魔道具店呢。我必须卖魔石周转……」

杰罗斯虽然有拿到地图，但是很粗略，上面没记载店家的详细地点。

幸好这座城镇当初开拓时，因为重视效率，道路都有彻底修整过。为了初次造访这座城镇的商人，周边都有设置地图，所以很容易理解。

问题在隐藏于建筑物之间的羊肠小径，大致上坏蛋们都群聚在那一带，他们似乎会把居民或商人拖进去抢夺值钱的财物。

因为预先从宅邸的佣人那里获得了资讯，杰罗斯决定不去危险的场合。

谁都会想避免惹祸上身。

杰罗斯踩着轻快的脚步前往魔道具店，他就像童心未泯的孩子般充满冒险的心情。

虽然他马上就发现了目的地的魔道具店……

「是这里吗……？这实在……很可疑。」

魔道具店坐落在商业区与工业区的一隅，是街道上十字路口的角落。因为是那种一见难忘的外观，所以他马上就知道了。不如说，店家的外观很突兀，若不知道还比较奇怪。

这一带离码头很近，要搬运材料不会很费工。最重要的是，从城镇居民眼里看来，那间店位在很显眼的路上。除此之外，也还有其他因素。

那间店的外观染上了一片黑，绝妙地无视了街道的氛围，实在会令人联想到奇怪的宅邸。

简直像是门一打开就出现魔女的那种可疑氛围店家。

这种异常到很突兀的冲击感，实在是太离谱，让人话都说不出来。

「店家屋檐下挂的是人头……是人偶吧？他们有意思揽客吗？顺道一提，还有山羊头的剥製标本。要是觉得这样客人就会上门，他们明显就太不懂得做生意了。他们的经营……不要紧吧？比起这些，进去店家没问题吗？」

其他还有被钉起的少女人偶，窗户内侧则放着头盖骨。

入口门上装了一个眼球突出的山羊头，製造很强烈的印象，就算要让人毛骨悚然也该有个限度。

这实在不让人觉得是那种在接待客人的店。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铃声是惨叫。

正当他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时，店里出来了几个像是佣兵的人。每个人都一脸複杂的表情，当中也有人非常气愤。

就商家来说，他们作为服务业好像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看来即使面对客人，他们也带给人同样的印象。

但自己不筹钱连购物都没办法，所以就算是外观异常的店家，他也不得不上门交易。儘管很犹豫，大叔仍下了决心把门打开。

「欢迎光临～♪」

一名穿着魔女装，戴着眼镜的女性以开朗的口气迎接大叔，她的外表实在不让人觉得是这间令人害怕的店家的店员。

意外的是，内部非常普通，四处都漂亮地陈列着收纳在盒子里的许多魔道具。他难以理解店面外观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有收购魔石吗？」

「魔石吗？请问数量大约有多少呢？」

「哥布林两百个，淘气哥布林五十个、哥布林魔法师十五个、哥布林王一个。」

「……您、您是说真的吗？数量太多了吧？」

「没问题喔。东西在这里。」

杰罗斯把预先分别收到其他皮革袋里的魔石交给眼前的魔女店员，于是对方拿出放大镜开始细细地鑒定。在她逐一详细检查期间，杰罗斯閑着没事做，所以就看了看一旁的魔道具，但无论哪一个他都觉得不够好。他有点失望，心想若是这种品质自己做还比较好。

毕竟他在游戏里被视为最强歼灭者之一，原为生产职业，也是送出无数魔道具的创造者。他试着鑒定商品，但无论哪一个都只能稍微提升部分身体能力，或稍微补足魔力的辅助道具类。

这种道具是消耗品，如果魔石的魔力枯竭就会马上变得没办法使用。

道具没有施加把魔法式刻在内侧，藉由提供魔力半永久性地防止魔力枯竭的那种加工。虽然外观的工艺颇有价值，但反过来讲，这也全是那种程度的商品。

大叔完全没有购买的必要性。

「……客人，这些魔石您是从哪里偷来的呢？这个大小和色泽，很明显是大深绿地带的东西耶！」

「……突然这样讲还真没礼貌。当然是我自己狩猎来的啊。」

这话说得很过分，这样无凭无据的找碴根本不像个服务业。再说，他只是来卖魔道具需要的魔石，竟然被当成小偷。搞不好客人会生气，不再光临第二次。

「骗人！灰色法袍的半吊子魔导士，不可能从法芙兰大深绿地带活着回来。来，招吧！您是从哪儿偷来的！」

「没任何证据就把别人当作小偷？这只是我平常打到的东西。虽然那时我在森林里迷路了。」

「迷路？森林里？咦、咦～？难道，您是其他国家的魔导士吗？」

「嗯，我一个星期前来到这个城镇，在领主那里的别馆里受他照顾。就是克雷斯顿先生替我介绍这间店的呢。」

进行交易时，要是被人瞧不起就玩完了。他心想应该在此强硬交涉，于是堂堂正正地正面谈判。

女店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咦……？您在克雷斯顿大人的宅邸里受雇吗？」

「嗯，我在旅行途中偶然遇见他，就接受了他的好意，这又怎么了？」

「真的假的？」

「就是真的啊。你怀疑的话也可以去确认。」

「骗、骗人！那位大人居然会照顾您这种形迹可疑的魔导士……」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对客人说出的话。

即便如此也不肯罢休的毅力很不错，但这种行为未必就会有所回报。

「唉～……你为什么要把客人当作罪犯呢？而且还很顽固……你的话要说到那种地步，不就应该要去确认吗？我想就算是推理小说，也是要得到确凿证据才会查明犯人的呢。」

「唔！」

儘管杰罗斯有点傻眼，还是冷静淡然地说出事实，女店员对此渐渐发起了抖。因为她被委婉指谪没有对方偷窃的证据。

虽然很清楚杰罗斯的外貌可疑，但既然知道他受索利斯提亚大公爵家的照顾，她也就只有亲自前往公爵家直接确认真伪的这个办法。

可是，为了确认真伪，就要和公爵家直接联络。假如釐清是事实，这就会是在侮辱公爵家的客人。

弄不好就会是无期徒刑，或者被处死都有可能。她已经完全走到死胡同里了。

「很吵耶～……人家在工作，你是在吵什么啊～」

「店长！」

「库缇……你又把客人当小偷？有点分寸好不好，希望你别再把推理小说的情节搬到现实中了。光是因为你这样的举动客人就会减少了耶。我真的会扣你薪水喔。」

从店里出来的是位妓女──不，好像是这家店的女店长。

女子身穿大胆露出胸口的红色礼服，外表看来实在不像魔导士。怎么想都只会觉得是在做陪酒的相关工作吧。

说好听是妖艳，说难听是和杰罗斯在不同方面一样不得体。

「不过，他可是灰色斗篷哟。还说是从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把魔石带回来的耶。就算是别的国家来的魔导士也是不可能的。那样一来，不就只能想成是偷来的吗？这是很简单的推理哟，警部。」

「谁是警部啊。是说，咦～？……库缇，那件事啊，恐怕是事实哟。」

「咦……？」

「虽然他刻意把外表弄得很脏，但那个法袍……实在是很不得了呢。那不是普通魔物的东西……」

「我劝你们不要问是什么魔物。你们一定会开始怀疑我脑袋正不正常。」

「是啊。那恐怕是贝希摩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级素材的製品。」

空气一瞬间冻结。

「咦……？唔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你在说什么？这只是有点髒的斗篷喔。」

「我就先当作是那样喽。毕竟我还不想死……」

「真是高明的判断……因为没什么比被人探隐私还更不愉快。」

「同感。」

两人瞥了到现在都还很混乱的库缇，并理解彼此的意见一致。

持有使用了贝希摩斯素材装备的人，已经算是被传颂在传说中的勇者。

这位身穿如此装备的魔导士恐怕不寻常。女店长如此直觉。

「那么，有关魔石的收购，我家店员刚才失礼了。我会给你一些优惠。怎么样？你愿意交易吗？」

「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比起这个，这样没关係吗？由我来说是有点不对，但让对客人这么没礼貌的人站柜……总觉得，这样也会给店家评价带来一些坏影响……」

「那点我也很头痛呢。我告诫了好几次，她都没意思改善……再说也已经太迟了呢。」

「说太迟……总觉得好像辛苦你了呢……再僱用别人就好了吧？」

「想被这种外观可疑的店家僱用的特殊品味者，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吧？但即使是那种门面也是很稀有的呢。」

「你有自觉啊……怎么不改善？」

『既然如此，你对店面外观想点办法就好了。』杰罗斯想这么说，但看来这间店外观的低级品味是出自店长的兴趣，她好像没有意思要改善。

「这种事……这种事……」店员库缇在这样的店长一旁嘟哝道。

有其店长必有其店员。

「唉，这就暂且不谈……我要麻烦你们收购魔石。手上没有现金连菸都不能买。老实说，我正伤脑筋呢……主要是菸瘾犯了……」

「我家店员真是失礼了呢……等我一下。我可以马上準备钱……库缇，你要消沉到几时。赶快工作！」

「好、好的──────！」

库缇急忙退到店里面，不久便传来了数东西的声响。

她恐怕正拚命数着要支付的费用吧。

真是一间让人有点不安的店。

店长在收银台前，把特别大颗的魔石拿在手上，表情渐渐走样。

因为外表看起来很像妓女，她心醉神迷的笑容带着毫无意义的色情。

「真是好魔石呢。感觉似乎会让人涌出创作慾望。唔呵呵呵……」

「那、那真是太好了……虽然事出偶然，但当初有把魔物打倒真是值得了。」

「你也是魔导士吧？你不做魔道具吗？」

「必要的话会做，但我现在是寄人篱下。得到附设农田的住家以后，或许在后半辈子安排创作活动也不错。那是我的兴趣範围。」

「这样啊。看来你不会成为我的同业竞争对手，真是帮了我大忙呢。你似乎也会做超乎常识的东西……」

她以一张出奇妩媚的慵懒表情叹了口气，好像是真的放下心来。

这位女性似乎是比外表看起来还能干的魔导士。

「总计完了～这边是魔石的价格。」

「这是多少？」

「呃……两百四十九万八千金。」

突然间，他就是个大富翁了。

「总觉得金额好像特别多……」

「我说过了吧？这是店员没礼貌的赔礼，大部分都是哥布林王的魔石价格。没想到，我居然会得到这么大的魔石呢～♡」

女店长手拿大颗魔石，陶醉地双颊绯红。

杰罗斯感受到某种不妙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