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兄妹間不爭的血緣關係

最近的库洛伊萨斯很忙碌，同时心情也很好。

一方面是整理了几乎化为他个人房间的研究室，一方面是他和圣捷鲁曼派的年轻研究员候补生们一起在研究魔法术式，而最近这研究的进展也很顺利。

虽然因为这缘故，他几乎都关在研究室里……

而他心情好的时候，简直可说果然是泡在研究室里的时候。也就是他比平常更常待在研究室里，然而在体力方面也因此有些不足之处。简单来说就是缺乏运动。

虽然他也差不多该练点体力了，但是他是一次只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的类型，所以并不想被多余的事情打扰。

而更是让他心情好的理由，应该是和哥哥与妹妹之间的关係吧。

从小开始就每天埋首于魔法研究的库洛伊萨斯，很不擅长和身为下任当家，不断钻研学问又外向的茨维特相处。反正公爵家会由哥哥来继承，他便缩在家里，结果双方变得意见不合，愈来愈讨厌对方。

对于妹妹瑟雷丝缇娜，他则是认定她不会使用魔法，当不成魔导士，所以根本不在讨论範围内，对她毫无兴趣。然而知道那个妹妹其实和自己一样是个喜欢研究的人之后，库洛伊萨斯对于至今为止自己过于冷落她的态度也有所反省。

他道歉其实算是快的了。他不像茨维特那样在道歉前烦恼了好几次、还变得很形迹可疑。他的个性率直，立刻就道歉了。他这种不会执着于做错的事情，想立刻修正错误的态度，说起来也非常像个研究者。

不过从根本上来说，因为毫无兴趣就完全无视瑟雷丝缇娜这点，作为一个人而言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而他和兄妹间的关係有所改善后，最近和他们的对话也让他很是开心。

像是茨维特说的「考虑到要有效地运用魔法，去研究魔法的特性这一点应该是对的。要是不理解魔法，怎么能思考战术啊。」这件事。

瑟雷丝缇娜也说了「不只是为了战斗，魔法应该有更多不同的运用方法才对。我想製作能够在人们的生活中派上用场的魔法！可以的话也想试着製作魔导具。」这样的话。

虽然彼此的方向性不同，但和从不同角度切入魔法研究的两位兄妹对话实在非常的有意义，也能带给他刺激，让他获得新的发现。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研究狂。

「在你心情好的时候提起这件事真是抱歉～不过下周就是实战训练喽？你不先锻炼一点体力起来可以吗？」

马卡洛夫的一句话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到刚刚心情都还很好的库洛伊萨斯动作硬生生地停下来之后，以像是机器人般僵硬的动作，把头转向了马卡洛夫。而且他的脸上挂着非常嫌恶的表情。

「你为什么现在要提这件事？我好不容易把它抛诸脑后忘记了……」

「不对，不能忘记吧！你不是得强制参加吗？而且就算你想忘记，那一天也绝对会到来的吧。」

「库洛伊萨斯，你都準备好了吗～？只靠学院指定的装备会很不安心的喔～？」

「伊•琳……库洛伊萨斯不可能会準备吧？因为他除了研究之外基本上是个废人啊……」

虽然这些话说得有些过分，但基本上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库洛伊萨斯的外表和内在的反差实在太大了。虽然有着银髮、高瘦俊美且给人聪慧印象的外表，实际上却是个运动白痴，平常的生活也是足以被加上「超」来形容的邋遢。要是伊•琳没有牺牲奉献自己来照顾他，他的宿舍房间应该只要过上几天就会变成垃圾屋了。

儘管周遭的人都因他的外表而擅自做了许多幻想，但真正的库洛伊萨斯除了研究以外完全不行。以这层面来说他的兄妹们像样多了。

虽然令人有些意外，不过茨维特会把周遭环境打理得非常整洁，甚至到了有些洁癖的程度。瑟雷丝缇娜则是不会把任何多余的东西留在身边。

以这年纪的少女来看，瑟雷丝缇娜的房间会令人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完全不像女孩子的房间。毕竟她的房里连个布偶都没有。

因为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实在太冷清了，连蜜丝卡都看不下去，準备了鲜花来装饰。

扯得虽然有些远了，不过这冷清的房间最近也因为增加了许多收纳了药草和矿物的瓶子，变成了一个有研究者感觉的房间。儘管如此，仍能断言这个房间绝对不会变成像库洛伊萨斯那样的垃圾屋。

「你啊，这个月已经让多少僕役逃走了？为什么打扫完的隔天又会堆满垃圾啊，太奇怪了吧！」

「就算你这么说……我是有自己反覆以想要尝试的药草调配了一整夜的印象啦。但因为我是个研究者，这种事情应该还在可以接受的範围内吧？」

「你的状况根本太超过了啦！那恶臭都飘到隔壁房间的我这边来了喔？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里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也不记得了。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宿舍的中庭里，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调配药水这种事情在研究室里做啦啊啊啊啊啊啊！」

要重新说清楚的话，就是库洛伊萨斯在试着调配针对精神系魔法用的回覆药水，结果却让房里充满了恶臭，本人在逃往中庭的时候丧失了意识。

而他调配出的试做药水散发出奇怪颜色的烟雾，蔓延在整栋宿舍内，隔壁房间的马卡洛夫虽然就那样晕过去了，但距离污染地区稍远处的学生们则是做出了奇怪的举动，现场一片混乱。

像是笨蛋一样大笑个不停，或是在现场脱个精光都还算是好的，其中也有做出令人不敢以言语描述的可怕行为，或是慷慨激昂地诉说BL和GAY虽然很像但完全不同的人，可说依据对象不同而发挥出了各式各样的效果。

负责救助这些被害者的人是这样说的：「那是地狱……太可怕了……人类居然可以糟糕到那种程度。可以的话真希望这些景象能从我的记忆中消除。感觉我都要变得不对劲起来了……」。就算看到「危险！禁止混合」也会若无其事地去做的男人，这就是库洛伊萨斯。

对此实在无法详细说明，能说的只有救护小组闯入时看见的全是必须打上马赛克的危险景象。

那不是精神状态正常的人类该知道的内容。

「虽然我还记得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很想试试看，所以没能忍住……不过真在意产生了怎样的效果呢。可惜连一点纪录都没能留下来。」

「我也因为很在意所以去问了……听说被救助的那些人在现场都变得很奇怪喔？你肯定做出了很糟糕的东西……」

「感觉你哪天会不小心把国家给毁灭呢……库洛伊萨斯。」

「瑟琳娜～就算是库洛伊萨斯也……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呢……」

这群伙伴已经完全将库洛伊萨斯视为麻烦製造者了。

优秀却欠缺思虑，不会分辨哪些事是不该做的，搞出问题时周遭便会受到严重的损害。

光是本人没有恶意这点就够糟了，而且不知为何被害者大多都丧失了相关记忆，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愉快犯已经足以依法处置了，然而目前这一切都被当成事故来处理。

毕竟不管他创造出的药品有什么功效，隔天就会一点痕迹都不剩的消失，所以不会留下任何证物。他究竟做出了什么，至今还是个谜团。

「所以说，结果库洛伊萨斯你的装备打算怎么办～？」

「没办法了……跟哥哥借他备用的装备来穿吧。」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以前我借你的装备过了一个月后生鏽又发霉了喔？我是没差啦，但你哥会毫不留情地痛揍你一顿吧。」

「感觉真的会变成那样呢。毕竟是和库洛伊萨斯有血缘关係的兄弟，我想应该不会客气的。」

「库洛伊萨斯……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周遭的环境比较好喔～？」

光是他本人有印象的範围内，就无话反驳了。

借来的东西好一阵子都不还，有时东西还给主人时还已经严重受损了。

因为他过了很久才会想起来，等到想起来的时候东西已经呈现在各种意义上都为时已晚的状态，有些东西还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大叔或伊莉丝要是看到他的房间，一定会说「这是腐海之森……」吧。

瑟雷丝缇娜的朋友卡洛丝缇有一次曾造访他的房间，然而在开门的瞬间便尖叫且失去了意识。

没人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她也忘却了当时的记忆。

只是不知为何，从那天之后她再也不去库洛伊萨斯的房间了。

「卡洛那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那是你的房间，你不记得自己放了些什么了吗？」

「……老实说，那阵子我都睡在研究室，很久没回宿舍去了。」

「我找小卡洛一起去接库洛伊萨斯，她便忽然全身颤抖，最后还哭了喔？想必是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呢～」

「库洛伊萨斯……你没有製造人工生命体出来吧？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危险生物……根据我听到的传闻，有人听到『好想早点变成人类喔～！』的声音从你的房间传出来喔？」

「「那是怎样！是说，已经太迟了吗？」」

「我没印象……我有做出那种神秘的生物吗？」

库洛伊萨斯•泛•索利斯提亚。十七岁。

和父亲在不同方面上是个充满谜团的人物。而且也是个毫无自觉的危险人物。

他所住的房间简直是腐海。是会产生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奇怪生物的危险房间。

顺带一提，在诸国间是禁止创造生命的。

◇　◇　◇　◇　◇　◇　◇

将时间拉回两个月前，进入暑假的学生宿舍──某天的深夜里，宿舍的其中一间房内。

房间的主人库洛伊萨斯今天也睡在研究室里没有回来。

在窗帘紧闭，没有光线透入的宿舍房内，不知名的某种生物今天也开始胎动着。

黏液状的那个玩意在黑暗中蠢动着，为了寻求自由，开始像史莱姆一样从瓶内爬了出来。

没有固定形状，感觉很噁心的躯体摇晃着，最后黏液逐渐构筑成了身体。

简直像是蛹中的东西正在变化成它该有的样子。

彷佛在快速播放的情况下看着生命进化的过程。从单细胞生物，变成了以複数体细胞构成的生物……

那个东西最后化为了拥有人型的生物，然而样貌极为丑恶。

以长着三根手指的双臂打开窗户后，那个生物跨入了垄罩在黑暗中的户外，不知消失在何方。唯一目击其身影的人，只记得那生物有条长长的尾巴。

没人知道那生物究竟是什么……也无从得知。

那生物在某个城里的一角成了都市传说，仅有少数人会谈起……

然后。

──叽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在没有任何人会靠近的地下水道中，神秘的生物正大声咆啸着。

创造者完全不知道这生物诞生的经过，也把创造出这生物的过程给忘得一乾二凈。

真相全在被遗忘的远方……与其这么说，不如说这是个在偶然之下诞生的生物，然而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了。

◇　◇　◇　◇　◇　◇　◇

话题拉回来。虽然在研究室里已经被大家说不行了，但库洛伊萨斯最后还是去找了茨维特。陪他一起去的是马卡洛夫。

两人想办法找到了茨维特，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可是……

「……就是这样，可以的话希望能跟你借一下装备……」

「我拒绝！你觉得听了这种话，我真的会借给你吗？你的神经到底多大条啊！」

库洛伊萨斯抱着些许的期望，为了借用装备而向茨维特低头……其实也没低头，只是提出这个请求。他只是想说或许可行，总之问看看，但果然被拒绝了。

这也是库洛伊萨斯自作自受吧。

顺带一提现在他们在大图书馆里，茨维特的朋友迪欧也在现场。

虽然迪欧的目的不说大家也应该知道，不过他是为了和他的初恋对象瑟雷丝缇娜成为朋友才会出现在这里的。不过他完全没思考过那个兇恶的恋爱病发作的事情。

再把话题拉回来，库洛伊萨斯来借用装备的结果就是这样。要是把东西借给本来就很邋遢的库洛伊萨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到自己手里。不如说东西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再回来。

要是听到这种话之后还会说「OK，就借你吧！」，那人想必是个不得了的圣人君子吧。

不会把借的东西还回去、会遗失、会弄坏、会丢掉、会被不知名的生物拿走，库洛伊萨斯是个不只三种要素，甚至备齐了五种要素的少见人才。

把东西借给他，跟把东西送给他是一样的意思。

「你啊……你自己的装备怎么了？之前那套应该是跟我的差不多时间做的啊……」

「虽然我有把它们挖出来，但全都烂掉了。看起来生鏽得很厉害，皮革的部分还有被什么咬过的痕迹……」

「挖出来？而且还被咬了？这个学院应该有做好让老鼠等小动物不会靠近的防範措施喔？有什么东西会咬烂装备啊！」

「谁知道？有被锐利的牙齿撕裂，还有被高浓度的酸性液体溶解的痕迹喔？」

「你……在宿舍里养了什么啊？那很明显不是小动物做的吧？」

这两人从以前开始就没什么交集，最近增加了不少对话的机会虽然是好事，但愈了解库洛伊萨斯，就愈觉得他很神秘，而且非常危险。

在有许多学生一起生活的宿舍内反覆进行不知名的实验，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

茨维特听到这些事都觉得烦恼得想抱住头了。不对，实际上他已经抱着头了。

「我就说了吧？不可能的……」

「马卡龙……你要好好监视这家伙。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谁是马卡龙啊！而且监督这个问题儿童是你这个做哥哥的该做的事情吧！」

「没办法……我负担不起。」

「不要把这种麻烦的弟弟推给我啦！」

在吵成一团的茨维特和马卡洛夫旁，库洛伊萨斯正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悠哉的想着『哎呀？要是没有装备的话，说不定我就不用参加这个户外教学了？』这种正合他意的发展。

不过学院的活动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躲过的，就算没有装备也会被调去做后勤支援，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参加。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美。

「库洛伊萨斯你还是老样子呢……可是不能不去参加实战训练喔？毕竟成绩优秀的人必须强制参加。」

「……这样啊。事情没有这么顺利的呢。是说……你是瓦力吗？」

「不是啦！我是迪欧，我们中等学部时同班啊，你忘了吗！」

「啊……是叫这个名字啊。抱歉这么失礼，作为道歉，让我送个石鬼面具给你吧。只要溅上一点血就会长出奇怪的刺来，是非常稀有的面具……」

「我不需要！那什么奇怪的面具啊！」

「我偶然在古董市场上买到，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的。你要不要试着戴戴看呢？」

「你是想拿别人来做人体实验吗！」

库洛伊萨斯有收集癖，偶尔去镇上时会买些奇怪的东西回来。

其中又以魔导具一类的东西特别多，虽然他是打算哪天要研究才买了一大堆，但最后都没研究，就这样堆在宿舍里。

结果那些东西成了腐海的基础，在那种跟储藏室一样的房间内反覆进行调配魔法葯的实验后，危险的房间便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