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大叔暈船

穿着漆黑的长袍，大叔已经做好为了完成护卫委託该做的準备。

再过几小时就要去搭船了，他在想有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时，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回到寝室，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个东西，缓缓地戴在脸上。那是个造型有些特别的面具。

虽然是只遮住眼睛周围，不知为何会诱发配戴者中二病的日式鬼怪造型，不过也是个魔导具，具有能够和戒指的魔导具连动，以简单的标记判断伙伴目前位置的功能。

当然，他配戴这个一方面也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分。可是感觉反而更显眼了，这是为什么呢？

问题应该是机车吧。三天前因为煞车失灵而严重失控。那个时候其实还有办法停下来的，然而在发现故障后立刻就发生了意外。

故障的原因是因为煞车线的配置失误以及变速齿轮的外壳不够坚固。再加上机车上没有加装起动用的钥匙，有如无法关上电源的家电产品，紧急时也无法停下来。

在那之后发生了撞上兽人王的事故，煞车线被大剑的碎片给弄断了。也因为碎片穿透外壳，卡住了变速齿轮，导致无法减速。

而且因为是自动排档式的车，让状况变得更加严重，不过这个缺失现在也已经改善了。他亲身体验了无论什么事情做一半都是不行的道理。

「那里居然会出现兽人王……是我没用铅或锡製作动力设备的问题吗……没人会想到前轮跟后轮的煞车会同时失灵吧。是我运气太差了吗？」

机车忽然停不下来。虽然意外碰到兽人王这件事没那么值得惊讶，但从车祸后连续发生的问题实在不是一句「运气差」就可以带过的。

然而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意外，所以做好预防对策也是技师的责任。本来就是因为太在意準备时间，急忙赶工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要是不记取这次的教训，可能又会再发生同样的状况。

幸好这次没有造成意外伤亡，但下次可就未必是这样了。

为了新的黑历史叹息的同时，杰罗斯脱下了面具，收入了道具栏内。

「大叔，準备好了吗？」

「好喽。只剩下把这玩意收起来而已。」

「呜哇～……这个魔导具……是什么啊？」

「叔叔，你……是认真要带这台机车去吗？还是不要吧，之前不是失控了吗？」

说话的是来看杰罗斯状况的女性佣兵一行人。

看到放在入口附近的机车，伊莉丝的表情便僵住了。知道机车曾经失控让她对此十分谨慎吧。

嘉内虽然也有些在意，但雷娜却没什么兴趣。不过看着她，大叔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这应该是交通工具吧？只能一个人搭吗？」

「这点不用担心，我有好好想过对应方法了。」

「叔叔，我想应该不是这样……但你该不会想在左右各加上一台边车吧？」

「那样的话就不能转弯了。而且传动轴也是有极限的。哎呀，等到了现场你们就会知道了。」

「可是杰罗斯先生……这个之前失控过吧？」

虽然雷娜的意见没错，但大叔已经改良过了。

因为改良机车哈里•雷霆十三世花了一些时间，所以只能以其他的方法来让伊莉丝等人可以共乘。从安全面上看来是远比改良前的机车更好的方法。

「不过真亏你能用三天就做出这样的机车呢，叔叔……叔叔？」

大叔不知为何露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接着以有些沉重的口吻挤出话来。

「伊莉丝小姐……先不提製作出一部分零件的情况，以常识来考量，你认为三天做得出一台机车吗？」

「咦？可是现在不就已经……」

「你知道由某个知名模型厂商製作，以电池为动能的四驱车吗？只能在固定的跑道上爆走的玩具……」

「嗯，我常跟爸爸和弟弟在附近的模型店里……该不会！」

「就是你想的那样。车架、自排变速箱、悬吊系统和煞车等细部零件和你所知的机车没什么不同。唉，虽然是劣化版啦……问题是动力设备和驱动装置几乎和那种模型车没两样。也就是说我只是把动能从电力改成魔力而已。」

看起来像机车，本质却是那个四驱车。

动力来源是使用魔力的马达，魔力槽和可替换的乾电池没什么差别。总之只是装了变速器、油门、煞车，里面跟玩具一样的东西。

一般来说既然要做机车的话，做电动车可以大幅缩减製作时间，构造也比较单纯。只是控制系统几乎都是以自动操控为优先，便比较无法顾及持久性。部分零件也由于重视轻量化，有一些比较容易毁损的地方。

因为做得最坚固的地方是「武器管理系统」，根本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毕竟大叔是个依兴趣行事的人。

「……既然这样，乾脆做成汽车也行吧……」

「因为长有许多树木，汽车在森林中无法灵活运行。活动範围受限，要赶去救援就会花上比较多的时间。机车正好适合啊……只是时间不太够，所以构造简化了许多……等回来之后我会好好做完的。」

「可是车上有看起来像引擎的东西耶？」

「这外观看起来像引擎，但内部是好几个魔导具的集合体啊～主要是操控系统虽然很简单，但装有变速齿轮的地方变得很脆弱。现在呢……安心吧，改良得很牢固喔？」

简单来说，就是大量的使用了贵重得吓人的素材，可以载人的奢侈玩具。

其他还有可以在周围展开魔法屏障，和大叔配戴的面具连动便多少可以发动攻击等机能。由于欠缺的零件都是直接拿他手边有的魔导具来补上的，所以没多费太多工夫。

在这种东西上用了贵重的龙的素材和稀有金属，除了浪费之外也没别的话好说了。

然而就是这样才要说，要做成一台真正的机车，时间实在是不够。

「伊莉丝不愧是魔导士呢。我完全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对啊～虽然我也听不懂，但光是知道你们在说一些专业术语，就能了解到你是个优秀的魔导士了。」

两人只是以地球的日常用语在对话，但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嘉内和雷娜完全无法理解其含意。认为两人的对话是只有魔导士才能理解的学术性用语，伊莉丝在她们心中的股价也因此急速上涨。虽然实际上他们两人并没说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大叔等人的对话，跟外星人的话语没什么两样。

「咕咕，咕咕咕咕咕！（远征啊……我的翅膀都兴奋起来了。）」

「咕咕咕咕咕咕！（是护卫任务，你搞错目的喽？）」

「咕咕咕……咕嘎。（是什么都好，只要有机会可以试试现在的实力就好。）」

同行的乌凯、山凯、桑凯这三只实在非常我行我素。

其他的咕咕们虽然也想去，但没人看家也不行，更何况他们比较擅长团体战，太过显眼了。

大叔未来是有打算带它们去大深绿地带，不过它们现在去只会成为被捕食的一方，无法放心带去。要担任护卫的话还是只能选择可靠的乌凯等咕咕。

「那么出发吧。接下来要搭三天的船。」

「运气好的话两天就会到喽？杰罗斯先生。」

「不管怎样，这样就能稍微改善我们的生活了……」

佣兵三人组果然十分为生活所苦。

「呜……都是贫困的错……就不能把贫困甩到别人身上吗～」

「只能祈祷贫困不要超进化呢。」

「拜託不要！这样下去别说要借钱过日子了，负面影响不是会变得更严重吗！」

儘管是让人在各方面上感到不安的成员，但他们为了完成护卫任务，以史提拉城里的佣兵公会为目标，前往了搭船处。

◇　◇　◇　◇　◇　◇　◇

桑特鲁的港口停满了数不清的大小船。

身为商业重镇，有许多船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此处也停了不少渔船，根据船舶的大小及目的，也有不同的港口。

而要载人的船当然有一定的规模，只是大小还是不及大航海时代的帆船。

毕竟没有要越过整片海洋，所以顶多只会做到小型货船的大小。

他们本来是打算搭上输送船，顺着欧拉斯大河而下，前往伊斯特鲁魔法学院所在的马可特伯爵领地。然而杰罗斯本人也没想到，这一动居然会被妨碍。

原因是──

「茱莉……啊啊，亲爱的茱莉！为何你是汉贝尔家的独生女呢！若你只是一个小商家的女儿，我就不必如此痛苦了吧。」

「啊啊……罗密尔，我挚爱的罗密尔。我对你的这份心意毫无疑问是爱！不过这份感情是无法有好下场的吧……女神给了我多么残酷的命运啊……」

──有一对恋爱症候群突然发作了的笨蛋情侣上演着悲剧场面。

这两人是商家的独生女与其仇敌的继承人，虽然陷入热恋但两家的父亲却极为反对。受压抑的心情失去控制，港口便成了恋爱悲剧上演的舞台。

不仅如此，他们是以大叔们要搭乘的船为舞台，正热烈地吐露悲恋的辛酸以及彼此胸中的情感。而且故事的发展似曾相识。

「那两个人最后是服毒死亡的吧～咦？还是说其中一个人是用小刀自杀的啊？那个故事的结尾到底是怎样啊……」

「咦？不是开枪扫射把两家人都杀光了吗？」

「你们两个安静点，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啊！」

「……呜呜。」

雷娜和嘉内沉迷于这个丢脸的现场演出中。而大叔和伊莉丝不知道那出知名戏剧的故事内容。顺带一提，这和那齣戏完全无关。

这个状况拖久了会耽误船出航的时间。而这两人吶喊着露骨的告白，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被迫看他们上演这齣戏的旁人早就受够了。

事情变成这样，遭人非难的正是他们两人的父亲。

原本商人们就很重视时间，根据运送的货物不同，有的必须立刻出航才行。照这样下去会有不少人因此错过商务上的大好机会吧。

有许多为了经商而来的人以带有怒气的眼光瞪着两人的父亲。

「既然他们那么相爱，就让他们结婚啊！这样很扰人耶！」

「因为你们顽固的态度，事情可是波及到我们身上了喔！要是赶不上谈生意的时间怎么办啊！你说说看啊！喂！」

「我以后不会再跟你们两家做生意了喔！赶快让他们在一起啦！」

连商务往来的对象也开口怒骂或批评，让两位父亲的立场愈来愈险恶。

虽然是互相看彼此不顺眼，处于对立状态的商家，但演变成这种状况有可能会让他们都做不成生意。没弄好的话其他工作人员也会因此失业吧。

可是他们也不想和反目成仇的对手结为亲家。在他们陷入两难、内心天人交战时，事情也每况愈下。

「父亲一个男人将我抚养长大！然而他也只顾着工作，从没有好好看过我……现在只把我当成政治联姻的道具！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幸福。」

「我的状况也差不多。父亲根本没想让母亲不同的我继承家业！只有继母接纳我、爱着我……爱着没有血缘关係的我！而继母也在上个月过世了，儘管如此至今我还是忍耐着。我多少次想逃离这个家……」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位父亲身上。

虽然两人都很善于经商，但因其强硬作法而落泪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这两人现在被贴上了不顾家庭，眼中只有金钱的贪婪商人的标籤。

这样下去他们至今为止建立起来的信用将会瞬间暴跌，恐怕没有人会再和他们做生意了吧。商人及父亲的地位都碰上了危机。

然而周围的人才不会在意这些事。

「你们也差不多该处理一下那两个人了吧！我会来不及谈生意的！」

「赶快让他们在一起，不然我们要怎么工作啊！闹够了吧！」

「居然不认可如此热爱对方的两人，这也配为人父母吗？」

「跟父亲相比，这两个孩子还比较像样啊，虽然在别的意义上也很像样……」

他们给人的社会观感愈来愈差，时间过得愈久，就愈将两位父亲给逼入绝境。

虽然也可以硬是把这对脑袋开花的情侣们给压制下来，但他们手上拿着危险的药物，不能轻率地行动。其实这两人準备的药物可燃性极高，是只要碰到空气就会猛烈燃烧起来的危险药品。

也就是说这对男女正胁迫着自己的生父，努力想要结婚。而且两人还是在没有任何事前讨论的情况下想到了一样的点子，极有默契地将想法化为了行动。

对于被无端捲入其中的人来说还真是相当扰人。

「这个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啊？我是希望可以立刻出发啦……」

「那就是恋爱症候群……发情期真可怕……要是像那样告白的话，我……会羞耻而死的～以社会观感来说也会死的～」

「从戏剧性的告白转变为暴露家庭秘辛了呢。」

「想必是累积了不少事情在心底，现在全都一涌而出了吧。」

已经无法阻止这两人的爱了。

家里的丑事接连从他们的口中公诸于世，父亲们的脸色愈来愈苍白。

有时他们甚至会暴露出一般人不敢轻易说出口，在公共场合说出来会令人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的事情，让周遭的旁观者们哄堂大笑。

「知道父亲拥有许多情妇时，我简直不敢置信……至今为止我一直以为他只爱着母亲的，没想到却有五十个情妇！而且还是用钱强逼人家就範的……真是……让我丢脸得想死……」

「我的父亲也是！明明有继母这么棒的女性在身边，却说什么『我不需要生不出孩子来的女人』！继母就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三天后过世的。我好恨他……甚至想杀了他。」

冷漠的视线再度集中到两位父亲身上。

人品低劣的部分被暴露出来，别提信任了，周遭的人以彷佛完全否定他们的人格，极为轻蔑的冰冷眼光看着他们。

「「够了！别再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们不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位父亲终于撑不下去，哀号着投降了。

商人最重视信用，而这信用要是出了问题，就会失去做生意的对象。这两人近期内肯定会去隐居吧。社会观感太差了。

结果到杰罗斯等人搭上船为止，浪费了许多时间。

踏上仅以木板搭起的简易码头梯，四个人和三只鸡搭上了船。

「哎呀哎呀，终于搭上船了……」

「发情期……真的有这玩意呢。是个很给人添麻烦的事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