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信史在照进微弱月光的窗边,将手上拿的东西再一次落向地面。那东西撞击到地面时,因为用厚实毛毯摺叠铺设在地板上的关係,几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不过却有喀嚓一声,小小的,像是有什么弹开了的声音。同时间,嗡嗡的细微声音开始响起。
信史马上把那东西捡起,将掉落在毛毯旁的小塑胶片插进那东西的一端。声音便停了下来。
「信史,动作快一点啦。」
在旁观看的阿丰说道,信史以手势制止他,重複再作了一次测试。
喀嚓、嗡嗡的声音再次传来。信史捡起来后,声音又停止了。
这下子没问题了吧。不过,如果这东西功能故障的话,那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成泡影。再试个一次吧……
「动作不快一点的话……」
阿丰又催促了一次。信史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但他努力剋制不满的情绪,即使心里有些不踏实,还是说「我知道了」然后结束测试。拆除连结电池和测试用小型马达的电线,撕下将马达本体和电池固定在一起的胶带。
信史与阿丰回到「高松北部农会沖木岛办事处」。
那里与分校、港口的渔会同属于岛上的大型建筑物之一,甚至几乎可说是最大的建筑。这个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亮光、沉陷在黑暗中的空间,大约可以容纳一整个篮球场。四处閑置着牵引机、收割机等农机具。还有一辆用千斤顶举起,拆下轮胎,看似修理中的轻型卡车。其中一个角落堆放了各种大量袋装肥料(基本上,硝酸铵肥料属于危险物品,保管在更里面、而且还上了锁的大型柜子里。锁被信史给破坏了)。板材墙壁高度足足有五公尺,在北侧的室内壁面上设置了一个像是贴在墙上的楼中楼,上面也放了肥料、农药之类的琐碎杂物。信史等人目前所在位置的对面,也就是沿着东侧的壁面,有一个铁制的阶梯倾斜向上延伸,可以通到楼中楼。阶梯的旁边,则是进出用的大型拉门。阶梯的对面,隔着那道拉门,东南侧的一隅用墙壁隔出一个类似办公室的空间,办公室敞开的门的另一侧,可以隐约看见办公桌和传真机之类的轮廓。
要将风筝线自上空越过分校所在的G=7区,耗费了相当大的工夫。首先是在那块岩石后面的高耸树木顶梢绑住线的一头;再来就是拿着线的另一端在林木之间穿梭千斤;上空的风势似乎相当强劲,垃圾袋做成的气球并没有顺利跟在身后。事实上,信史大概不下十次,必须爬到树上解开被勾住的风筝线。再加上身处黑暗中,不知敌人藏身何处;又得注意阿丰的状况。执行这样的作业,让信史非常疲惫。
总之,整整花了三个小时,好不容易将整条线架设完成。正想鬆口气的时候,却在非常近的地方传来激烈的枪战声。时间是十一点过后。好像还听见爆炸的声音。然而信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件事,便一路急忙赶回农会。到达农会之前,枪声就停息了下来。
信史接下来总算才开始要製作雷管的导电装置,这也比预期更花时间。毕竟一方面没有充足的工具,另一方面这又是非常讲究微妙平衡感的装置。必须要能反应冲撞分校时的冲击力,导通电流;可是又不能在「缆车」途中——例如滑车在通过绳索的结绳处时,产生震动而启动开关。过于灵敏的话,也很伤脑筋。
不过,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找到解决之道:先用马达(自电须刀上拆下来的)代替雷管进行连接测试,而测试开始后不久,也就是刚才,便听见了午夜零点的广播。死者只有信史在游戏开始后不久遇见的清水比吕乃(女子十号)一人,信史心想不知道这和十一点过后那场激烈的枪战有无关係,但是坂持宣布了另一个更加重要的事,至少对信史和阿丰两人来说是如此。那就是,信史两人用来俯瞰分校的那块岩石所在的F=7区,自凌晨一点起开始列入禁区範围。
也难怪阿丰会如此着急。一旦无法进入那个区域,先前计画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完完全全,出局。就好像一步一步慎重地行棋,差一步就可以把对手将军时,棋盘上下一步要走的地方竟然突然出现地雷。这种蠢到家的事情无论如何得要避免。
信史很快打开附在小刀上的小圆筒,取出电雷管。在黑暗中,将这两个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零件组合起来;剥开自终端部延伸出来的电线塑胶外皮。接着,先将用来当做导电装置开关的发条式小塑胶片以胶带固定住,再把雷管电线的一端,与导电装置延伸出来的一根电线捻在一起。一胶带缠绕几圈,确保绝对不会鬆脱。下一步,取下照相机闪光灯中一部分可供利用的电容器迴路基板,固定在电池盒旁边的既定位置。为了确实引爆雷管,必须要有高压大容量的电流。这个也把电线仔细连接起来。最后只留下一根雷管导线,等到了山上再行连接,以免误爆。只先把外层塑胶剥除,将前端用胶带贴在电池侧面。
「好了。」
信史说完后站起身来,将完成的引爆装置收进口袋。
「动作快,去準备。」
阿丰点头。信史为求慎重起见,将尖嘴钳和预备用的电线也一併放进背包,把分成几堆的大批绳索扛上肩头。脚边放着汽油与硝酸铵肥料混合后,装满一整桶的汽油桶。为了补充氧气,促进反应,还将封入空气的气泡纸摺叠起来塞在里头。注入口暂时先以盖子封住,另外準备了一个用来固定雷管的橡胶封盖,以塑胶绳悬挂在把手上。
接着,看看手錶。零点九分。时间还很充裕。
OK。由于就要迎接即将来临的重要时刻,他充满斗志,身体微微发抖。信史心想:虽然一路走来发生了许多事,现在材料总算全都备齐了。他把準备好的绳索全接起来;一端固定于H=7区的树榦上,那是还在对面那座山上时,心里就已选定的目标。接着将风筝线绑在绳索的另一端,目前他用石头压在风筝线上,不让它乱动。然后他把绳索解开放在原地,迂迴绕过分校,再到靠近山侧的F=7区去。拿起绑在树梢上的风筝线,一口气将线收回来。绳索会从对面跟着线一起拉过来,然后将装了引爆装置的汽油桶当成吊篮吊上滑车,穿过绳索。这时将绳索一鼓作气拉紧,让它横越分校上空,再固定在树榦上。这么一来,就剩下Let』s Party啦。Have Fun!Yeah,We Gonna Make it!
只要能够破坏分校电脑的电源系统或是配线的一部分,让他们怀疑係统出了问题;不,以这个火药量来看,就连电脑本身……不对,恐怕威力不止如此,分校有一半都会被炸毁。在目睹这一切发生之后,就可以拿出轮胎内胎做成的游泳圈逃走——那早在事前便藏在F=7区的岩石后方,并依预定计画从岛的西侧逃到海上,再利用无线电发出假造的求救信号来搅乱政府。如果一切顺利,不到三十分就可以到达临近的丰岛,接下来就改乘船(如果是小型游艇的话,我倒是有过驾驶经验。真该感谢叔叔的遗德)。然后,应该是,朝冈山方向逃走,只要找一个不显眼的海湾将船靠岸,之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不管是跳上乡间的货物列车,或是强征路过的车辆……毕竟我们手上可是有枪的。劫车大盗。太帅了!
信史想到这里,低头看了一下插在裤带前的贝瑞塔M92F型手枪。改造无线电的误导作战应该会奏效。不过,考虑到万一还是在海上被搜寻到的情形,为了以防万一,信史将几瓶装入特製的硝酸铵和汽油的可乐瓶,旋紧盖子放进背包。只不过没有引爆装置,基本上这也只是「容易燃烧的火焰瓶」罢了。如果情况不妙,可能会被对方发现时,为求制敌先机,即便是在水底也好,先想办法靠近敌船,由我们这方主动攀上船战斗,才是最上策。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弄到些武器,迫使船只听命行事,这么一来就能顺利逃走。只是,要想这么做,精确的射击技术几乎是必要的条件。
不由得有些在意。带着这把贝瑞塔手枪在岛上东奔西跑了一整天,现在想想连一枪都还没有开过。再说,就算是叔叔,也没有枪械,自然无从教我怎么射击。
然而,信史摇摇头。「第三之男」三村信史。没问题啦。当年手里第一次拿到沉重的篮球,站在罚球线上投篮的时候,球不也漂亮地穿过篮框得分了吗?
「信史。」
听见阿丰喊自己,信史把头抬了起来。
「準备好了吗?」
「那个……」
阿丰语带为难,接着,拿出小本子慌张地写着。
信史在窗边明亮的月光下看他写的内容:「滑车不见了。」
猛地看向阿丰。信史脸上的表情大概很可怕吧,阿丰的身体向后缩了一下。
有一半分量的绳索和滑车,应该是要由阿丰搬运。基本上,在水井上取下滑车之后,一直都是由阿丰负责保管。一定是拿到这里之后不知道放在何处了。
信史再次放下肩膀上的绳索和背包。膝盖跪在地上,仔细看着四周找了起来。阿丰也跟着这么做。
两人在牵引机四周、工作台底下的暗处摸索寻找,但没有找着。信史站起身来,看了看手錶,指针已经过了零点十分,就快要到十五分了。
于是,信史自背包里拿出政府配发的手电筒。用手围着灯泡,打开开关。
即使已经尽量小心不让光线外泄,但这个号称是农会的仓库,还是啪一下子盈满了昏黄的光亮。阿丰狼狈的表情就在眼前。然后,信史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马上就找到了滑车。就放在桌子的另一边、附近什么都没有的靠墙角地上。正好在窗外的月光无法照射到阴暗处。距离阿丰放背包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公尺远。
信史向阿丰使了个眼色,旋即把手电筒关上。阿丰急忙将滑车捡起来。
「对不起,信史。」
阿丰很抱歉地说道。信史苦笑了一下。
「喂!拜託你啦,阿丰。」
接下来,再将背包和绳索扛上肩,拿起汽油桶。信史虽然对体力有自信,但这两样东西还是有些沉重。绳索在半途就会逐渐减轻重量,但是这足足二十公尺的汽油桶,必须得一路搬上山才行。而且还得快。
阿丰也扛起绳索(由于数量惊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背着甲壳的乌龟似的。关于这点,信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朝向建筑物东侧的拉门走去。拉门开了一道十公分左右的细缝,苍白的月光由该处射进一条细长的带状光线。
「对不起,信史。」
阿丰又说了一次。
「没关係,别在意。不过,接下来你可得好好加油。」
信史把汽油桶换到左手,右手在铁制沉重的拉门上一拉,打开门。苍白月光的带状光线一下子扩大了起来。
建筑物外头是一个宽敞、未铺整的停车场。入口在右手边,这个农会面朝一条小路,在停车场入口处附近,停了一台小货车。横贯整座岛的东西向道路停车场的另一头,还要稍微往南走一点。
拉门的正面,也就是停车场的东侧紧临着一片田地,其中还点缀着几户人家。再过去就进到了村落,虽然夜间的视线不佳,但还是可以看得出那里有住宅聚集。
朝向左边看去,农会建地的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仓库;再过去,地势稍高处,可以看见那所被山丘包围住的分校。眼前一栋两层楼建筑旁边长了几棵树,其中一棵特别高耸的,就是预定用来绑住绳索的树木。信史和阿丰由山上拉下来的风筝线,就固定在那棵树左侧的田地灌溉水道旁。也就是说:风筝线穿过分校的旁边,一直线连结到山腰处的岩石那里。实际上,总长度超过三百公尺以上。
我还真佩服自己想得出这个办法。那条风筝线,是不是真的能平安无事将绳索拉上山去呢?
信史叹了口气,思考一会儿过后,开口说话。就算被窃听也无所谓吧。
「阿丰。」
位在左手边的阿丰,抬头看着信史。「什么事?」
「我们很可能会死在这里。你心里做好準备了吗?」
阿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马上回答:
「嗯,我已经做好準备了。」
「OK。」
信史重新握好汽油桶的握把,笑了。
不过,当他的视线一角掠过某样东西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冰冻了起来。
停车场的东侧,地势低了一截的田地里,冒出了一颗人头。
「阿丰!」
信史话才出口,便拉着阿丰的手臂,朝向刚走出来的农会拉门跑去。阿丰因为抱着沉重的绳索,身子晃了一下,不过还是由后跟上。在拉门的阴暗处压低姿势藏身的同时,信史已经把枪拔出来瞄準那道人影。
那人影喊道:「别、别开枪!三村!不要对我开枪!是我!饭岛!」
于是信史才发现那人影原来是饭岛敬太(男子二号)。饭岛敬太在班上算是和信史与阿丰交情比较好的同学(哎,谁叫我们打一年级起就一直编在同一个班级呢),但此时佔据信史内心的情绪,却不是同伴增加的安心感,反倒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信史发现,事到如今,自己实在不乐见有其他人加入成为同伴。可恶,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
「是饭岛,信史。是饭岛耶!」
听见阿丰在后面兴奋地大声嚷嚷,信史觉得他真是有点状况外。
敬太轻轻起身,爬上农会周边的建地。左手提着背包,而右手握着一把像是菜刀的东西。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看到有光……」
信史咬了咬牙,那应该是为了寻找滑车,点亮手电筒后马上关掉时所发出的亮光。信史很后悔,只因一时心急,居然製造出亮光,一点也不像自己的作风。
敬太接着说了:「然后,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是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肩膀上扛的是什么东西?是绳索吗?也让我加入你们吧。」
有人正在窃听呢,阿丰皱起眉头看着信史。他的眼睛,似乎稍微瞪大了些。因为他发现,信史并没有将枪口放下。
「信史……信史,你怎么了?」
信史用空着的右手做了个手势,制止阿丰到前面来。「阿丰,不要动。」
「喂。」敬太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要用那玩意儿对着我?三村?」
信史吸了口气,对敬太说:「不许动。」同时感觉到身旁的阿丰正个人紧张起来。
饭岛敬太向前踏了一步,脸上哭丧着的表情,即使在月光下也看得相当清楚。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忘记我的脸了吗?三村?让我也加入你们嘛。」
信史喀嚓一声,扳起贝瑞塔手枪的击锤。饭岛敬太停下脚步。距离足足还有七、八公尺。
「别过来。」信史缓缓再重複了一次。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阿丰在一旁发出悲痛的声音。「为什么?信史。饭岛他可以信任的呀!」
信史默默地摇头。然后心里想着:对了,你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哪。阿丰。
并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如说,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是发生在二年级接近尾声的那三个月。信史和饭岛敬太,一起到高松市去看电影(城岩町没有电影院)。原本阿丰也要一起来,但因为感冒卧病在床。
信史从盖有屋顶的长长大路弯进巷里的时候,遇上三个高中生,只见他们一脸凶神恶煞,靠了过来。这时候他和敬太两人刚看完电影,也逛过书店和唱片行(信史在古书店买了进口的电脑相关书籍。算是捡到宝了,因为即使是技术书刊,政府对进口书籍的审查依然十分严格,很难弄到手),正要往车站走时,敬太说他有本漫画忘了买,便一个人回到书店去。
「喂,身上有没有钱啊?」其中一个高中生问道。沈高一百七十二公分,比起在篮球队里个子算小的信史,足足高了十公分。
信史耸耸肩。
「应该有两千五百七十日圆吧。」
开口问信史的那家伙,对其他两人做出「这小子穷毙了」的表情。然后将脸挨近信史的耳旁。这让信史感到不快。不知道是强力胶、还是磕了太多最近流行的怪葯,那张牙龈萎缩、齿缝变大的高中生的嘴里,传来令人嫌恶的气味。刷刷牙吧,欧吉桑。
那家伙说话了:「全部拿出来。喝!搞什么鬼?动作快!」
信史故意装出夸张的惊讶表情说道:「哦哦,原来你们几个是流浪汉呀。」
「那就赏给你们二十日圆吧。如果你们跪在地上求我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再多给一点哦。」
牙齿透风男又堆出一个哎呀呀的表情,看了看同伙另两人。那两人也露出笑容。
「你是中学生吧?对年纪比你大的人,这样的说话口气不对哦。」
话一说完,就抓住信史的肩膀,用膝盖攻击他的腹部。信史腹肌使力,顶住这个攻击。实际上,冲击力轻微地不需要防卫也不要紧。这记膝击的用意只是在吓唬信史。这几个家伙一定没有胆子去找同年纪的人打架。
信史态若自然地将那高中生的身体推开,说了:
「刚才这算什么?俄罗斯式拥抱吗?」
这几个家伙一定连拥抱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是听到信史说话的语气,牙齿透风男鬆弛的长脸整个扭曲起来。
「你瞧不起人啊?」
一拳打在信史脸上。虽然这拳也是不痛不痒,不过信史嘴里破了个伤口。
信史用手指伸进口中确认伤口。隐隐作痛。手指伸出时上头沾了血,伤势倒还好。
「喂!快拿出来。钱包整个给我。」
信史低着头,笑了。接着抬起头。与牙齿透风男四目交接时,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吓了一跳。
信史轻鬆说道:「出手打人的,是?你?吧?」
话才说完,便用手上拿着的硬皮精装进口书籍,以下勾拳的要领,迎面朝牙齿透风男的臭嘴就是一击。手里传来牙齿断裂的手感,牙齿透风男整个人向后仰。
不过十秒钟的时间,信史就把三人都收拾掉了。毫无保留教导一切知识给信史的叔叔,打架的方法当然也是授课项目之一。这种程度的对手,根本不成问题。
倒不如说问题发生在另一件事上头。
将蹲在地上的高中生和远处围观的路人们甩在身后,信史到书店去找敬太,看见他人在漫画专区。他想找到那本书,已经放在书店专用的提袋里拿在手上了。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等到信史开口喊他,才说道:「不好意思,我临时还看到其他想买的书……」接着,眼睛睁大,惊讶道:「你的嘴怎么了吗?」
信史耸耸肩,只说:「我们回去吧。」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信史被那三人围住的时候,一瞬间在街角瞥见敬太的脸孔,但他立刻又缩了回去。原本还以为他是要去叫警察来帮忙(哎,反正警察也是取缔民众比取缔犯罪行为来得热心多了,根本不值得期待),原来如此,你还有其他想买的书呀?是这样啊?
因此,回到城岩町的电车上,气氛显得不太愉快。
敬太他心里认为如果是信史的话,应该有办法对付那三个高中生吧?这点倒是没有猜错。敬太也不希望因捲入纷争而受伤吧?原来如此。说不定,就连去叫警察来处理,都害怕被高中生记住长相事后报复。这样啊?而且他对自己所作所为,也不觉得对信史有任何歉意吧?毕竟在这个社会要想平安无事过下去,说说谎也是必要的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正如叔叔经常告诫自己,胆小怕事、行为卑怯,都不是那个人的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是那个人的责任。
只不过,信史买来的专业书籍封面破了一角。再加上边缘还沾上了牙齿透风男的齿痕和唾液。这点让信史极为不满。以后每当拿出这本书要读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张令人不快的脸孔。更何况,虽然自己也认为自己有些神经质,不过信史对书本产生破损或是脏污非常感冒。即使是阅读的时候,也一定会将封面取下免得弄髒。
叔叔还说了:不过,万一因此而产生我们所不乐见的结果,那我们当然得惩罚造成那个结果的罪魁祸首来出出气啦,信史。
于是信史从此之后便将饭岛敬太视为泛泛之交,在心里对他做出这样的惩罚。怎么?这个惩罚还算轻吧?饭岛。要说就此绝交,未免太过孩子气了。这么处理,对我们彼此来说,不是都很好吗?
然而,就算是芝麻小事,如果不放在心里,在这场游戏里说不定就会因此而丧命。我现在这么做可不是出气哦,叔叔。就是你常说的那种现实的人。我和这家伙非绝交不可。
「就是说啊。」
听见阿丰帮他说话,饭岛敬太敞开双手。右手上的日式菜刀闪耀反射着月光。
「我们……不是朋友吗?」
信史依然没有放下枪。
敬太看到信史对待自己的态度,哭丧着脸,终于将日式菜刀丢在地上。然后说道:「你看,我没有敌意。这样你明白了吗?」
信史摇头。「不行。你快走吧。」
敬太的表情此刻转变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