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躺进这个胶囊。」
虽然名为胶囊,在米奈尔和伊莎嘴里,却是一个【培养槽】。
四周围被黏糊糊的胶状物包裹,粘在身上很难受。
「米奈尔也是从这里走的。」
「那这个培养槽……哦不,胶囊,是怎么回来的?」
「它只能将肉体传输到过去,容器本身不会转移。」
人躺在上面,就像是陷进了这胶状物,从咯吱窝下、脚趾间、身体的缝隙中穿过。
甚至还有淡淡的草莓般酸甜的气息。
——是米奈尔的味道。
接着有一些思想,以及一些残破的记忆碎片进来了。
是关于她的念想。
是我们一起走过的坡道,
是我们一起住过的房间,
是我们一起沐浴的阳光。
以及,
黑客攻击中央计算集群的数据,以及早早就发现地球共同体政府的目的。
那么为什么不逃跑?
【因为认为自己应该留下来拯救世界。因为——这是星宇所爱的世界。】
这是她留下的想法。
可是我爱的这个世界,是你存在的世界啊。笨蛋!
你不在了,我又如何能够释然地活下去?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与浩轩来那一齣戏,是为了让我对你灰心丧气吗?是为了试着让我离开,不让我陪着忍受危险?拜託,你这个自我陶醉的家伙,你以为忘记你我就能开心吗?
不会的。
我反而会穷尽一切办法,跟随着。
因为我们说好了,要彼此守护,哪怕必须与全世界为敌——
「哦对了,面具后是什么,米奈尔告诉我要在你自己下决心的情况下才告诉你。不然就埋藏一辈子。我啊,一辈子都听她的话,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此时,面前那个白色头髮的中年男子,摘下了墨镜,以及那把口鼻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
透过胶囊的玻璃,我看到了他的面容。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为什么?」
「因为看到我是谁的话你就一定会去,她让我只有在你下决定的时候才能说,不然就是裹挟你的意志了。她还是希望你可以留下来好好生活的。但如果是这个世界的你做的决定,那我就不必阻拦了。」
这个世界的,我?
还有哪个世界的,我?
那么上个世界的米奈尔,又在哪里呢?
这一切,莫非是一个死循环?
「我的她,已经不在了。」
原来如此,
我们不是在与全世界战斗,从来都不是。
而是与我们的命运,与全人类的命运战斗。
这段命运,重複了多少次?
十次、二十次、一百次、一千次,还是一万次?
没有人知道。也不再会有人知晓。
人类总是在重複这样的历史——互相仇视,杀戮彼此,舔舐伤口。
好了伤疤,就又再一次忘记了疼痛。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人类唯一从历史中能学到的,只是人类从不会吸取任何教训。
是的,我们确实受到了神罚。
但真正灭亡人类的祸首,难道不是我们自己吗?
我所在的世界人类已经联结在一起了,彼此亲如兄弟,肩并着肩——
我们用尽最后的力量,修建1至96区,乃至巨大的地下都市7F区,
无私地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为了人类残存的未来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是已经晚了。
我们亡羊了才知补牢,
我们尝苦果才悔当初。
地球是已知唯一能孕育生命的场所,
没有任何地方,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能让我们的族群移居。
这是我们唯一的居所,
毁灭了这里,我们便再无去处。
一个时代的过失,会让子孙后代付出百倍千倍万倍的努力,用泪水汗水血水,去填补我们在人类史上留下的最丑陋最卑鄙的烙印。
却注定于事无补。
那些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频繁地误解彼此,渴望消灭彼此——
或用淫威,或用剥削,或用谣言,
让人们饱尝无尽苦难的——
让人们彼此强烈仇恨的——
让人们被傲慢与偏见所蒙蔽的——
那些皇帝、独裁者、欺诈者们,
究竟要挥洒多少鲜血才能让自己沐浴荣耀中?
究竟要凌驾多少人才能满足自己的权利慾望?
究竟要编织多少谎言才能标榜那所谓的正义?
是啊,我们都知道——
地球足够大,
大得足以容下几十亿人共同发展,
也都知道——
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
人类是相互依存的家庭,
可为什么人类的所作所为却总是背道而驰呢?
敌对、
仇恨、
狂妄、
偏见、
自私、
短视、
自相残杀……
只会毁灭自己。
人类,该醒醒了。
…………
……
视线内所能看见的一切,全部都化作了光的微粒。
没有声音。
很快就连光也消失了,黑暗湮灭了一切。
在这个地方,m=m0/√[1-(v/c)²] m也不再适用。
时间,也正在朝着相反的方向流逝。
在这里,你化作了光,
去照亮曾经正要迈入黑暗的人类。
却一声再见也没有,一厢情愿把所谓的选择权交给我,做着自我满足的事情。
但我们的故事,是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
约定好的事情,又怎能单方面结束?
即使在你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我,
我也依然愿意化作光,穿越时空回到你的身边。
就算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知晓已经相识了几千几万次,又离别了几千几万次,我依然不会放弃。
拼上一切也要将你拯救——
只为了再看一眼,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