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枪指着我。
我用枪指着她。
距离来到这条世界线已经过去了111天,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她。
即使她的发梢、她的四肢都被点点血污染红,依然散发着凌然的气息。
她是我,跨越时间也要追寻的人。
只是——
此时的我们,正穿着军装。
两个不同国家的,军装。
却在最不该相遇的地方,相遇了。
「反人类物种灭绝犯!杀人狂!」
我,反人类?
灭绝又是什么?
不,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根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罪名扣在我身上。
但她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的枪是锁着的,但她的保险已经打开。
纤细的手在颤抖,甚至眼中饱含晶莹。
喂,开什么玩笑。
转移后我究竟做了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做?
至少在她扣下扳机之前,让我再回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究竟做错了什么——
又或是,错过了什么——
…………
……
我正在下坠。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视线里,是黑暗。
接着,是无边无际的地平线。
水,是海面,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月光和点点星辰。
以及正下方的,是一道月轮形白色岛屿,在夜晚中散发着璀璨灯火。
空气的阻力属于反作用範畴,我使用能力增加了它,并让自己的速度降低到了360公里每小时左右——这样就算掉在坚硬的地面,我也有自信活下来。但速度又不能太低,高空的空气过于稀薄温度也较低,呆太久是会丧命的。
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起来了那句话——「地球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它公转、自转、每一处的海拔都不同,把你转移过去很容易偏移到建筑内、地表下或是山脉中,你被埋就死定了。所以安全起见就转移到空中吧。反正你也创造了自由落体高空坠落硬着陆的人类记录,没关係的吧?」
对,我也不想一个不巧转移到地幔内,但怎么也不应该直接送到平流层以上吧!
我转过身望向天空。
一片蓝光。
是一个巨大的飞碟状偏蓝星系,横穿了银河。
呼……
呼呼……
剧烈的风声,以及不断增大的速度、流失的体温,开始让我的意识变得模糊。
如果穿了高空服装可能还好一些,但我现在可是赤身的啊。
于是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轰!!!!!!
我的身体,停了下来。
我的反作用力缩减能力被提升到了最大,地面就像一个巨大的缓冲垫,其支撑力的效用缩小了。因此地面不得不承受上千倍的撞击冲量,被撞出了一个大洞。
浓烟滚滚,我什么也看不见。势能全部转化为了热能,在转化的过程中由于物理定律的修改,翻了好几倍。
意识还是模糊的,大脑中一片混乱,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清楚一点——我的大脑有轻微的脑震蕩。
这么说来,大脑在脑颅内晃动,算是作用力还是反作用力?
应该是反作用力吧,不然我已经死了。
由于耳朵贴在地面,可以清楚地听到有靴子的脚步声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包围了上来,他们手上应该拿着武器吧,沉甸甸的,奔跑的速度不快。
我被人踹了两下,翻动了身体。
但我根本无法做任何反应。
…………
……
我醒了。
横卧在床上。
巨大的探照灯照着我的面部。睁不开眼。
确切来说是手术灯一样的东西,四周有黑影,可能是人。
拿着的……嗯?这闪闪的是手术刀?还是麻醉针?
我的臀部被捅了一下,好了这下确认是麻醉药剂了。但是对于身体被改造过的我,几乎不起效。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我想要挣扎,但是身体被绑了起来。是那种警用的拘束用胶带,非常结实。越是挣扎,就越是扎得紧。这属于反作用力,我虽然可以抵消它对我四肢的压迫感,感觉上舒服些,但却无法挣开。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天上砸下来一个人,还没死?怎么办?
他可能是敌国派来的生物异化间谍?又或者携带了什么病毒?再或者,可能是未来人或是宇宙人?
好吧,至少未来人是真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搞不清楚他的来历怎么办?
可以问。
但如果语言不通,那就——
解剖呗。
所以!我现在很危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被呼吸机捂住了嘴,只能这么嗷嗷叫。就像是一只绑在砧板上待宰的猪,但是这也是情非得已啊,那边可都已经磨刀霍霍了!
他们似乎很意外我竟然醒了过来,马上有麻醉师开始调节各种仪器的输入量。
等一下!这回我要是再睡过去,是不是就没有然后了?
这时候!滴滴,电子门打开了。
有两人走进来了,走在第一个的男性,一身军装革履。不过个子偏小,面容看起来很年轻,也就高中生低年级的样子。
身后另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子,和我年纪相仿,有点像那种古典的美少女。浅亚麻色长发绑成两束垂坠在胸前,白色蝴蝶结连衣裙,看起来很秀气。
奇怪的是,这两人都有着赤红色的瞳孔色。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瞳孔颜色。
「 зв!ук%*опод」
说出来的话我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在时光转移之前我是有学习过全世界主流语言的,甚至还植入了一部分语言系统,但却一个也不起效!
他们走过来了,非常不妙。
我是说我就这么四仰八叉躺在手术台上,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光线下显得特别明亮……然后她偏偏还走过来了。
面庞有点红,视线也忽而上忽而下的——从旁边掏出一张纸巾,盖在了那地方。
呃……虽然我知道她是好心,但为什么我的屈辱感直线上升了呢?
不过至少我的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我有时间去分析发生的一切:地球上的岛屿千千万,而我对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前的世界版图也了熟于心,但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存在着这样的岛国。
纽西兰?爱尔兰?不会啊,至少那是个和平国家,不会随便解剖人的。
更何况她们说的话我还压根听不懂。
那个女孩子为我微微鬆开了束缚。还把我的输气面罩给拿掉了。
「 двк%*опо*…у」
她凑到我耳边,轻轻说道。是一股芒果般香甜的气息。
她微微歪着脑袋紧盯着我,又眨了眨眼,就好像在确认我有没有理解她所说的话。
而我显然不明白这地方的鸟语啊!
不过更令我感到好奇的是这姑娘头顶长了两个猫一样的毛茸茸的耳朵,咦……身侧似乎还有个长长的竖起来的尾巴?
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下意识抓了一下……「呀!」她的居然炸毛了呢。肩膀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咔啦……她身边的年轻男性掏出枪,指着我的脑袋。
什、什么?
不行,我得跑!我不能死在这。我的手从鬆开的约束带中挣脱了,接着最大化反作用力,在床上一个翻滚!
轰轰!哐啷!!!
我也不知道翻滚时病床和我之间的力的相互关係是怎么样的,我和我身边的东西就像是鳄鱼在死亡翻滚一般,这一顿折腾,把四周的所有人都逼到了远处。
好机会!
赶紧拿了手术刀切开了束缚带——
我跳窗而走,落在了雪地里。
好冷!
这是雪?为什么一出来就落到了雪里?
我从来都没有碰过真正的雪。虽然在69区时外面已经是核冬天,但我很少在玻璃罩外行动——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月球陨落髮生了短暂的气候变化。
但在高空时,看向下方时我就该注意到了。
白色代表着雪的堆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时间迁跃的度不够,我会不会来到一个已经发生核战争的世界,从而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了。
啧,身上什么也没穿就这样跑出来了。但这外面未免也太冷了吧,树上挂满了雪,远处的景物也因为不断飘落的雪花而变得模糊不清。
视野里的一切,都彷彿笼罩上一层灰白色的光晕。
我现在又在哪里?
我抬起头看到了天空,那是原本太阳应该所在的位置——被一颗更为巨大的赤红球体佔据了。有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几十年前的太阳,这么大么?」
我不知道原来的天空是什么样的,我甚至没怎么在玻璃罩外直接观察过太阳。或许由于69区的玻璃罩折射,记忆中的太阳才没有那么巨大?
㘗——!
㘗——!
㘗——!
此起彼伏的哨声,在诠释着我已经被层层包围的现实。
我的眼睛被外面盲目光芒所干扰,什么都看不清。
满是奔跑着的成人影子,偶尔还会有橡胶子弹向我飞来。
啊——脚踝中弹了,剧烈的冲击感让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面。
可以想像这回一定是一个大淤青,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确认伤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