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天过后,总统先生宴请家臣。
由于那只小狐狸沐沐还没有被信任,所以被关在房间里了。
然后——她趴在窗外偷看我们吃大餐。本来隐藏的很好的,可是这个耳朵出卖了她。只是卫兵们知道她的战斗力,没有人打得过她,于是所有人就索性假装不知道她在窗外。
真是一种奇怪的默契。
大总统的名字我没有问,好像其他人也很避讳直呼其名,就直接叫大总统了。而且由于世袭的原因,反正这个位置也不换别人,大总统便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称呼。不加定语都知道是谁了。
我在艾欧那边没有参加过大型聚餐,跟沙欣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不用讲什么规矩。但这边的规矩很多,就连座次都有固定的安排。我和茜拉、米奈尔被安排到了一桌,大总统在旁边那桌。
我为什么能坐在这?大概是因为救下过茜拉吧,也可能是因为我被认为是艾欧来的外宾。
「我其实是不太爱来的。」米奈尔低声对我说。
「为什么?」
「他们总会用道德绑架互相逼迫喝酒。虽然我挺爱喝也挺能喝的。」
「你不早说!」
早说我就不来了。
「我酒精过敏。一吃脸就变红,偶尔腰部还会出疹子。」
「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没一起喝过酒嘛。」
「真没用啊……」
「亚洲人很多都这样的啊。我亚洲血缘的,你一看就知道了吧。」
「好吧。我会保护你的。」
于是在倒酒之后米奈尔就把自己的杨梅汁味红茶和我的红酒互换了。参照茜拉的酒杯,看起来女性是被允许喝饮料的。
但是这颜色深度的差别实在过大,换做谁都看得出来。
「怎么,小伙子不喝点吗?」大总统正好走过来,「感谢你为我女儿所做的一切。来,替他换杯酒。」
「不好意思,总统先生,这个家伙不能喝。过敏。」米奈尔说。
「难得喝一点有什么关係。」
「……」
不过也没必要让米奈尔为我为难,难得喝一些实际上也是可以的。
我抿了一口。
「留这么多养鱼嘛。」
呃……好吧,一杯下去也不至于怎么样。
于是我喝了下去。
坐回到座位,米奈尔皱着眉看着我。
那……我能怎么办嘛。
…………
……
大约半小时后,大总统又来祝酒。一般来说都是年轻人去祝酒的,看得出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层级。
这回米奈尔给我倒了三分之一杯酒。她也知道劝不下我,不过说实在的,两杯差不多就该到极限了。
「星宇先生,来到我们国家的感受如何?」
「感受嘛……」
「比起艾欧这边怎么样?」
「人民更团结了。」
「嗯,那是当然的。权利只对来源负责。艾欧来源于皇帝,所以所有人只对皇帝负责。
我们这是底层从人民的选票开始一层层选的,所有干部来自于人民,为了人民。人民自然也爱国。」
「嗯。」
「乾杯。」
「干、乾杯……」
这个国家的领导人都好能喝啊?
接下来又来了位部长,不知道是能源部的还是文化部的,我给忘了。总之挺着个大肚子径直过来向我敬酒。
有一说一,我已经感觉自己的脸庞很烫了。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眼睛都该充血了。
酒精过敏的人怎么练都是练不出的,乙醇脱氢酶缺乏,练了它也长不出来。反倒是每一滴喝下去的,都会减少寿命。经过白化改造后的身体对于这些调配出来的化合物又很敏感,进一步造成了眩晕感。
「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胜酒力。」
「一小半杯没关係的,这么看来……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格。」
「啊……那不是。我只是不能喝了而已。」
「要是看得起我就喝嘛。」
这时候米奈尔站起来了。
「我来陪你吧。」
「近卫队队长阁下是女性,不用……」
「这么说来是瞧不起女性咯?你不跟我喝就是看不起茜拉。」
「诶?」
「我这规矩很简单,就是一人一杯,直到我开心为止。」
好家伙……这是玩命啊?
米奈尔战斗力我不是很清楚,但她有自信的地方,一般都是很强的。从不吹嘘的。
那边的卫兵赖斯好像也在敬酒,但走路已经摇摇晃晃了。米奈尔看到部下这样后皱起了眉。
「喂,你继续喝,喝完之后这里没有人会对你负责。最后受伤的,一辈子都要因为你而不开心的,只有你的父母。你以为你继续喝是忠义的表现,实际上是不孝。身体是你父母给的,你就继续破坏吧。」
赖斯也定住了。
接着她用手肘顶了顶我。
「你不是说你肚子里胀要去放水吗?快去!」
「啊?哦……」
「带上赖斯。」
居然强行命令我去躲一躲。好吧,找个包间坐一会吧。
…………
……
到了洗手间后,赖斯就在那使劲抠喉咙,我是第一次看到主动性让自己呕吐的……
怎么说呢,我是觉得,何必呢?
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也被绑上了道德战车,就觉得还真是……没办法的事。这职场PUA一打开,就没人能拒绝。
这就是服从性训练。
「呵呵,哈哈哈哈啊……」
「喂,赖斯,你怎么了?」
「其实我们每一周都会聚餐两三次。」
「那……这个国家物产倒还蛮丰富的。」
毕竟是热带,物产丰富一些。
「但其实没有人乐在其中吧。至少绝大多数人不是。」
「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
「艾欧那边也是么?」
「目前没发现。」
「喝酒能产生什么社会价值么?并不能吧。反而是劳民伤财,养了一帮毫无技术价值的酒精生产企业。酒精强国,真是可笑。」
「呃……那没办法,形成这种圈子的人,不也是你们选出来的么?」
「我小时候经历过一件事,我的同桌是个学习不错的家庭也好的男生,被选为班长。但是他是个背地里很坏的家伙,感冒擤鼻涕向别人借纸巾,用完后丢还给别人,说是【我还给你了呀】。洗完手直接把湿漉漉的手擦在别人的翅膀上,说是【亲密的爱抚】。
后来学校里评选学生会会长,由每个班级提交一个候选人,然后投票选出一个人。那时候的选举是站起来表示赞成,于是选到那家伙的时候,我决定坐着。我绝不会选择一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家伙。」
「嗯,你做的对的。」
「可是周围的人都看着我,同学们质疑我,说我为什么不爱班级,没有荣誉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这……道德绑架?」
「可他们所有人都这么做了。他们觉得比起欺凌,站在统一战线,立场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一左一右架着我,把我架了起来。请问这种事,在艾欧的小学中,会发生吗?」
「这……我对他们不太了解,但大概架起别人的人,是会被骂【带着项圈的驴】的。」
驴可是艾欧那边的经典国骂了。
「其实所谓的【立场】,就是向权力靠拢。每个单体都会失去质疑的权利,没有质疑,公权力就会肆无忌惮地膨胀。成长了以后,我也参加过一次成人选举。但我们即不认识候选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政见,就这样凭藉人名好听与否来随意投票。」
「这是极不负责的。」
赖斯耸耸肩,靠在洗手台边上。
「你说的是我们的选举不负责吗?」
「是的,那还不如弃权,把权重交给认识他们的人。」
「可我的疑问是,为什么候选人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倾向?大总统有句话说的没错,权利只对来源负责,候选人究竟由谁定的,他们就愿意花更多时间在那上面。」
「还有一种可能……在投标时,如果几家公司商量好形成围标,那么选谁他们都无所谓了。」
「你这比喻……」
「不过,我们在这说话真的没问题吗?」我问。
「不要紧的,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洗手间里装监控的。」
是啊。
手机私聊、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再怎么也不可能被监视的。
…………
……
不过在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赖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