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與現實

我有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比如——在7F区的时候，我常常梦见香怜被儿童乐园的海洋球埋在下面，那应该是我下意识觉得这个懒人会把自己埋进被褥衣服堆里。

再比如，离开7F区那会，我会梦见米奈尔找了个新伴侣了，哦对了，那还是个女孩子。然后就抛下我了。

又或者，最近梦见了和伊莎一起在学校，这傻孩子因为每天都和我一起回家，结果那天有点意外没有一起回去……她就一个人傻傻等了一整晚。

总之多多少少都会和我所担心的人沾点边。

而今天——

呜……咔嚓咔嚓咔嚓……

我正在一台火车中工作……这辆火车就是工业革命时期的那种老火车，甚至还需要我这样的人工在车头加煤矿。

「我铲……我铲……」

这个梦好像不太行啊，除了我，谁都没有啊。

之前要么是米奈尔出来气我，要么是伊莎又被我伤了心了，那好歹也算有个人来陪陪我嘛。哪怕只是香怜出来跟我拌拌嘴，也是挺好的。

算了，不铲了。

我走到火车头的门口——

外面，是一片星河。

喂，这是在宇宙上开的火车？

再仔细一看，居然还有轨道环绕成一圈圈……如螺旋一般，向着远方。

嗯？这有点像流星的椭圆形轨迹啊。

不……不是流星。

恐怕是行星变轨的路线吧。

可能是这几天，脑海里都是地球转移到海王星轨道的事——而这列火车，在我的意识里恐怕就是地球了吧。

那么也就是说，在真空中这火车是不需要我再用力推动了吧？

不一会儿，这列火车停了。

哎，看起来还是要加煤炭的。

于是我回到车内，铲起一堆煤炭，丢进了蒸汽炉。

又一铲……

又一铲……

又一铲……

燃料可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

又要运送，同时呢，还是有限的。

不如永动机呢。在拥有特能力的现在，这种有限的能量来源已经过时了——即使前者并不道德。

能源，从来都是这个世界纷争的起源。

7F区的建造也离不开能源问题。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也不清楚除了米奈尔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永动机。不过据说这需要很强的特能力才有可能做到。

糟了。

——梦就像是墨菲定律的最大体现，当你梦见走在黑暗的巷角时，上一个瞬间你担心巷角后蹦出一只怪物，那么立刻巷角就真的会蹦出一只怪物，甚至就连造型都与你刚刚担心的一模一样。

于是梦里，就如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出现了变化。

煤矿……哦不，是一个个微小的、穿着7F区学生装的学生，变成了我铲子上的煤炭。

喂喂喂喂，这还算是缩小的煤矿了哈？

噩梦，无疑是噩梦。

既然知道是噩梦，那么想办法醒过来吧……

就在这时候——

「救救我。」

我看向了蒸汽炉的里面。

那是一个熟悉的影子，正在熔炉中燃烧……

她向我伸出手。

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

……

人类的列车缓缓向前，

可又是谁，

就必须成为这前进路上的燃料？

…………

……

「喂，醒醒。」

有人进来了。

是熟悉的草莓般清甜的香味。

「米奈尔！」

「看起来是做了一个不得了的梦。」她端着早餐来到我床边。

这早餐也比较简单——营养剂。跟沙欣那边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人家是皇女，拥有全国的资源，自然不一样。来了就只能习惯了。

「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

「不告诉我，那肯定是梦见伊莎了。」

「……」

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什么都知道？

但是我怎么就不能是梦见香怜了呢？梦见艾茵丝卡尔不行么？

「说真的我也是很奇怪你居然真的会抛下伊莎……我是说，她没拦你？」

我点了点头。

「嗯！？」她震惊地晃了晃脑袋，漂亮的银髮甩了甩。

「不过就是说了些感谢啊再见之类的话。」

「她……哎，人都要走了还要保持良好形象干什么，这时候就强行留住啊！」

「……你现在跟我说也没用。」

「的确。」她叹了口气，「那么我们来说说，你走后发生了什么吧。」

以及……为什么至今我还需要被软禁在希尔联邦的地下，戴着手铐。

…………

……

米奈尔比我来到这个世界更要早个十年，很多信息还需要她向我转述。

总的来说就和之前泰坦人工智慧系统向我们转述的一样……只不过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

泰坦人工智慧系统杀死了45亿年前的所有地球上的人类。

「泰坦是你製造的。确切来说，是上一个世界线的你留在那个年代后製造的。」

嗯……我知道，他，或者说我自己，在时间回溯之间对我说过。

「可是人工智慧的第一项原则是保护全人类……又怎么可能……三原则……被改了？」

我想起来了，我和沙欣弄清楚了——有人修改了人工智慧的原则。

如果说我们所遇到的拟态机械和泰坦系统都是同一套原理，那么它们确实有着四项原则。

保护人类这项原则，不在置顶的第一条！

「问题应该就是出在第一原则，最后一次修改记录是你。」

「确切来说那个我是过去的我。那么到底改了什么导致……」

「正常情况下，我们脚下的这颗地球应该正在被化身红巨星的太阳炙烤。毕竟45亿年过去了，太阳是会变化的。但是……是谁把它带到现在的位置呢？」

「是泰坦……使用星驱。」

「对，星驱也是它製造的。」

可能是站着有些累了吧，米奈尔改变重力悬浮在半空。

现在的她已经有百分百的物理定律修改能力了。

仔细一看她居然穿起了裙子，真是少见啊。这身制服看起来像是军装一样。不，就是军装吧。

军装配黑色连裤袜，特别飒爽。不愧是我的米奈尔，穿什么都好看。

「我不明白我会出于什么原因，允许泰坦杀人。」

「因为你要让它建造星驱。」

为什么我一定要让泰坦製造星驱？

这我们俩是都明白的。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救米奈尔的，所以如果是我，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让泰坦AI製造星驱。来确保保45亿年后地球可供人生存。

但是和杀死当时的人类，有什么相悖的呢？

「人类每百年互相毁灭的概率是多少？即使只有1%，一亿年后数据都无限趋向于毁灭。即使没有核武器，人类都总是在寻找着可以杀死对方的途径。在人类存在的时候是不可能建造星驱的，这是AI的计算结果。」

所以——人类製造的人工智慧，已经不信任人类了吗？

觉得我们的生存，就是在碍事吗？

认为只要我们存在，这个星球就不会好吗？

于是！

它决定，把所有人全部杀死。

「即使我真的那样做，也应该很快就察觉到问题，并把三大原则修改回去。」

「那是行不通的。」她注意到裙摆飘起，把边缘扯了扯。

确实很久不见了，变得疏远了。连稍微看到裙摆下的空间，都是不被允许的。

感觉……甚至还没有我和沙欣那般的距离。

「那是行不通的。当你作出修改第一原则动作的时候，本身就是在违背第一原则。当第一原则是不伤害人类时，人工智慧不会对你发动攻击，因为不伤害人类的原则还在生效。但当不伤害人类放在第二位时，取而代之的原则在被删除之前的瞬间，你打算去修改它的动作本身就是在违背了原则。在你再一次互换原则位置之前，人工智慧就会立即对你发动攻击。」

「……所以之前世界的我，死了？被自己生产的人工智慧杀死了？」

「以现在的情报来看，是如此。」

「可过去的我很强吧？」

「机械作出反应只需要几微妙，就算是我也曾经被狙杀吧？」

——简而言之就是，这是一台除了保护米奈尔45亿年后生存之外，什么也不做的人工智慧。甚至你想修改之前的命令，也会被视为敌对。

哎，没想到间隔45亿年的重逢，居然以这样的场景为开端。

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我知道有一些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但——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

「不说那些了。你知道那个光能机甲的内部原理吧？」

「我……不知道。」

犹豫了太久，是个人都能看出我是知道的。

「我们还逮捕了一个驾驶员，他已经都说了。问你是为了确认一下信息。」

「呃……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透露出信息吧，而且驾驶员可能也并不清楚光子反应炉的情况。我觉得你没必要用一些话术来套我。」

「啧……」好久没听到米奈尔的咂嘴声了，「没想到我们俩的对话也变成了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