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光逝

…………

……

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体正倚靠在艾茵丝卡尔身上。

香怜站在我身侧。

而米奈尔在对面。

她并没有对这边用任何能力。是因为——

……难道是，因为我？

「你要是再敢用一下能力，我就把他体内的电阻全降到趋近于零。之后会怎么样，你是明白的吧？」

艾茵丝卡尔的话，米奈尔也可以清楚地理解……如果人体几乎没有电阻，体内的微电流会变得极大，给所有肌肉错误而猛烈的信号，最终抽搐而死。

比起艾茵丝卡尔的能力，米奈尔往往需要抬手才能使用能力。更何况万有引力的这个力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才能出现效果，在那之前我一定已经死了。

被威胁了的米奈尔，只是站在那，不能做任何动作。

「喂喂，艾茵丝卡尔！」香怜似乎并没有赞同以我为人质。

「会长……我们是打不过她的。」

「但就算这样！」

「您也别过来！」

艾茵丝卡尔的怒喝，制止了香怜的靠近。

「诶？」

「如果把这个人继续放在外面……迟早又会发生类似大飘浮那样的灾难！会死掉无数的无辜群众……但如果只是牺牲星宇他一个……其实他也是共犯，根本也不能算作无辜。」

所以，也就是说——

艾茵丝卡尔，真的可能在这里杀死我？

「他是我哥哥啊……」

「和这么多人的生命比起来呢？」

「这不是可以用来比较的事情吧！」

然而，艾茵丝卡尔并没有打算说服香怜。毕竟就算没有她的同意，艾茵丝卡尔也可以以我要挟米奈尔。

「那么，米奈尔。你也该是时候投降了……」

「……」

「难道，这个人对你来说，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吗？」

不仅是艾茵丝卡尔，就连香怜，也焦急地看着米奈尔。

但是我知道的，知道【自由】对于米奈尔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她已经被囚禁了整整五年，也感受到了地面上阳光的温暖，所以绝不想要再回到那个阴暗的地方，被榨取着力量。

而作为爱着她的人，我，也决不能看着她继续被折磨。

所以，我决定了——

「米奈尔，走吧。」

「……？」

「你闭嘴！我真的会杀了你！」（艾茵丝卡尔）

「我没关係的。这段时间谢谢你。但没有必要为了我而束手就擒，你不能回到那个牢笼，你应该……啊啊！！！」

电流，夺去了我继续说话的能力。

整个下颚都麻木了。

看到这一切的米奈尔，双手颤抖着。

情绪的波动，是会增强能力的。站在这里，甚至都可以感受到整个空间引力场的变化，乃至是气压的变化——气体因为自重而产生压力。地球上的气体有几万米厚，从而形成了气压。如果引力场发生变化，气压也会降低。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如果现在不停止释放能力的话……我……我倒数十下！如果你不停止的话！」

「星宇……」

米奈尔没有理会艾茵丝卡尔，却呼唤着我的名字。

彷彿，下定了决心。

她双手平举，然后缓缓上移……

难道说！

「你在做什么！？」

艾茵丝卡尔的喊叫并没能打断她的能力。

整个区域，整座街道……不，是整座城市，都在上浮！

路边的树木发出梭梭声，建筑表面的玻璃开始迸裂，晶体与树叶形成了一带星云般的云层，遮蔽了夜空。

那些插根于地的建筑本体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而我们也因为香怜的电缆而维持在原地。但远处，那些因为圣诞节而迟迟没有归家的人们，以及一辆辆车辆，正在急速上浮！

那些惊叫声此起彼伏。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飘到了数十米的高空。

他们就像圣诞的雪花一样，飘散在空中。也可能随时会坠下。

她，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你用星宇做人质的话……那么这些人，全都是我的人质。」

「那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都冷静一下！」

「你不要说话！香怜！……星宇，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我不会放弃你的。一个人离开，这种事我做不到。所以，我会尽全力去尝试……」

如果尝试失败，就用这成千上万的人陪葬？

但是，米奈尔的双手，在疯狂地颤抖着……

的确，将整座城市的万有引力都反向（大飘浮仅仅是消除万有引力），所需要支出的力量是非常大的。

「你先等一下！我们有话好说！」

「别耽误我的时间！」米奈尔，根本没有那个余裕去和任何人谈判。「你不是喜欢倒数吗？我来倒数！三！」

「等等！」

「二！一！」

「喂！好了好了！」

艾茵丝卡尔将我推了出去！

我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但很快起身，朝着米奈尔的方向奔去。

她就像是鬆了一口气，整个人半跪在地上……但是！那些被她举起来的人们，正在急速下坠着！

但——仅仅是一秒后，她又勉强将手继续向上扬！

她，正在努力减缓着所有人下坠的冲击力。

还剩二十米！

还剩十米！

五米！

三米！

两米！

一米！

终于，全都停下了……所有人，都稳稳地着陆了。

「哈呼呼……呼呼……啊…………」

满头大汗的米奈尔，跪倒在地。

她已经筋疲力竭了。

我从没有想过，她竟然可以为了我们的事，如此的拼尽全力。

虽然，当初从永夜之城逃出来的时候，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约定。但她却把那句誓言看得无比重要。

是的，我们要一起走下去。

哪怕必须与全世界为敌。

如果我现在带着米奈尔离开，以香怜和艾茵丝卡尔的状态，是很难再次追上我们的。如果AI那边再帮忙把监控的数据改掉，那么这次要想离开这或许并不难。

然而——

啪！！！！！！！！！！！！

枪械的射击声，回蕩在夜光下的城市里。

而米奈尔，正举起右手，将一堵淡蓝晶体的墙面树立在她的身侧。

反应，果然好快。

却，缓缓地倒下了……

而那堵墙体，上面碎开了一个洞！

我惊恐地望向远处……那栋大厦上，有一名士兵模样的人正拿着一挺狙击枪，而旁边站着的黑衣人，正握着枪管——那是哈里森，伊莎的哥哥。

是将子弹加速了么？不，这种事已经……怎么都无所谓了。

而在我的面前——

米奈尔正缓缓倒下。红色的液体，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米、米奈尔……」

不，这不可能。

她是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甚至，没有一点动静。

子弹，贯穿了她的脑袋。漂亮的银髮沾染了血迹与灰尘，只有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娇小。但，却在一点点变冷。

变冷，然后，如同玩偶一样，躺在我的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抱着她。

却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