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
南岩的街区,有无数条路。
大家那天都会擦肩而过,但同时对彼此一无所知,就像是个乘客那样,坐上的是的士,也许你会与司机聊的愉悦,但是下了车,又会成了过客。
「您好」
「再见」
重複无数次这样的对话,每次,都像是第一次那样,这天有多少小行星要与地球摩擦,又被月亮挡下。
辛在商场的旁边下了车,在一颗树下,他紧紧的把手插在口袋里,街角的麻将搓成几堆。杯子里的茶忘记热的,陈色的杂质,与烟粉融灭,茶的味道很淡,水的感觉很烫。
周边的灯红酒绿,永远没有交通灯来的好看,人离开自己的归宿,如同在流浪,辛不同,他在放逐流浪。眼神里的那股沉气有点躁动,他冷冷的跨过马路,还是那样。
然后到了商场的里面,不过是里面罢了,空蕩蕩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像是见到长城的那天,他也只是持续的向前走。
检票员站在那,就看到一位盖着帽子的中年人而已,他的皮肤略黑,其余的便再无特点,但是估计很难有人会与这个男人对视,他的眼睛不大,可溢满血丝,令人生恐发寒。
检票员指的是八号厅的位置,辛就往那里走去,大门没关,掩着条缝隙,暴露着萤火似的清淡。
然后进去了,映象也只会更加凌乱,屏幕很小,放着外语片三级片,却也象徵着另一种财富。
大家很穷,也许他们并没有足够体面的工作,和丰富的物质生活。大家很富,是在这个时代的浪潮下,他们知道有另一个世界,同时在自己的世界里,与金钱随波逐流。
男女在隐蔽处拥吻,烟味更重,孤独的人不知是盯着屏幕,还是身边,终归是颓废的。
无论在什么时间,生命总是互相吸引的,辛往上走,走到了最后一排,高的,让电影的声音传递不到这边,可他就是坐在这里,坐在一位戴着墨镜的男性的身边。
电影的画面白花花的在墨镜上跑完,辛看不懂在演什么,或许其他观众也看不懂,但是演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坐在这里。
【渔阉】「时间过的太快了。」
戴着墨镜的男人,低下的颅手顿时抬起了。
【辛】「对有意义的事情来说都是这样。」
………………
【渔阉】「那你说我们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辛】「对我来说有意义,你们只是拿钱替我做事的。」
【渔阉】「不对,不对不对,都错了,他们太糊涂了,糊涂了才能分一杯羹,我不能,我糊涂了就真死了。」
【辛】「认了吧,燕京换了班底,都是愣头青,歧视老一辈的捞油手段,包括我们这些事情,他们撤了资金援助,和保密手段。」
他把文件递给了渔阉,但是他看都不看,用打火机在文件尾部点燃,瞬间燃烧成了火团,辛把手凑过去,把烟给点上。
一束火光,还不足以让黑暗里的观众大惊小怪的。
【渔阉】「公开了不会引起恐慌吗?」
【辛】「不会,他们的二把手现在和我搭桥了,说最多就和水怪一样成为未解之谜什么的,还能吸引旅游,挺好的,所有正在做的项目都得停了,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吧。」
【辛】「和非人有关的事情就当做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激动的。」
【渔阉】「………………」
【辛】「不说话吗?」
【渔阉】「我们不是已经做出成果了吗,人造非人一号和那些药物,不是很成功吗?」
【辛】「对你来说很成功吧。」
【渔阉】「是,是对我很成功!所有我不会放开的,哪怕我自己单干,不然我就是死路一条!」
…………
【辛】「……………」
【渔阉】「……………」
两个人不说话了,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默契过,沉默的看着还在运作的电影,他们不知道,这次不经意的再见,会不会是永远不见的信号。
等到影厅的灯闪起,开始播放片尾的无数行小字,大家不言的离开,只剩下那两个失意的男子。
清扫的阿姨从第一排开始,望着地上数不清的垃圾和爆米花,要清理到最后一排,估计要很久。
很多事情来的非常突然,对非人的研究失去了上面的资助,依靠不再,哪怕红仪家想要资助,都成了禁止的事情,但是辛不在乎,他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渔阉很在乎,他失去了自己需要的。
渔阉以为,有更多人打算留下来,后来他知道,自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在坚持的。
百般安静中,辛似乎想到什么,那个电影的女主角让他想到一个人,同样都成为了别人鱼肉的对象,同样都是「生殖工具」的地位,同样都是惨死,那个人的死,却远远没有电影里女主角死亡来的震撼。
她的存在,正常生活里大家不会在意,连成为饭后的谈资都不够格。
【辛】「初死了。」
【渔阉】「嗯?她死了吗。」
【渔阉】「哦,原来她死了。」
最开始,渔阉还有些惊讶,后来,就变得像是在讲件小事,语气平淡了。
许多年前,红仪家上任的家主(辛的父亲)与一位女僕偷情,不小心的把这位女僕的肚子搞大了,当时无边道闹的厉害,这件事在教徒眼里是「不正确的」,他们动不了红仪家,但是对付普通的女僕还是错错有余的。那位女僕死在了霍童那场十字架的火刑里,不过她的孩子却活了下来。
渔阉的父母把这个孩子从火刑场捡回来,没过几年,渔阉的父母死在了无边道的批判现场上,渔阉去了老家,考上了大学。那个孩子去了伯父家,等到辛找到她时,全身上下都侵犯的发臭了。
辛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但是他能让这个人自由的吃饭,甚至还可以上学,有太多没有限制的事情,这个人自然会心肝情愿的做他的奴隶。
可生完孩子,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家对这个人没有固定的称呼,可比较经常叫的就是「初」,这似乎不是恆定的名字,大家不关心这个,就像是初死了,也没人关心一样。
【辛】「去年12月底就死了,我找人把她装麻袋里摔死,尸体就丢支提山的那个湖里,这样就不用处理了。」
【渔阉】「挺省事的。」
电影里的女主,到了死后都不安宁,被男主诬陷成了杀人犯,目的都被推倒,而她用生命保护的男主呢?不过是移居到另一个城镇,继续祸害其他的女人罢了。
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他并不在乎,从来都是。
【辛】「要是可以,我想当一辈子的有钱人。我们之前搞研究的地方今天换牌子了,听说要研究气功。」
【辛】「哈哈哈哈。」
【渔阉】「哈哈哈哈哈。」
【辛】「有机会去看看?」
【渔阉】「有机会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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