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紅黑劍舞

"你知道不同剑术之间的差别吗？"安娜向一旁的尼尔甩着手问到。

"我擅长的是魔法和体术，对这些只是略懂些皮毛罢了。你也应该只擅长魔法吧？"尼尔有些不理解安娜的提问。

"正派的剑法讲究简洁优雅，崇尚一击致命，这样的剑术自然有其合理之处，多年来总结的动作与战术也适合于大多数人。但是帕尔修的剑术不同。"安娜并没有理会尼尔的疑惑，而是继续说自己的话。

"哦？"这个话题倒确实是引发了尼尔的兴趣。

"帕尔修的剑术，动作複杂多变，那是他从小以弱者的身份所建立起的剑术，充满了假动作与佯攻，追求的是一步步将对手引诱至绝境。他剑术的目标便是让弱者也有战胜强者的可能，但是需要的便是大量的练习以及战斗时需要背负的风险。他徒弟空的剑术同样如此，即使他是帕尔修未曾触及的二刀流。"说着，安娜站了起来。

听完，尼尔向台上看了一眼，接着笑了起来。

"那确实是很有趣。"

"是吧。"安娜摊开右手，身旁的魔杖一下子移动到了她的手里。

明明不过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而且在不久前还无法招架那小子的攻击，现在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安娜紧紧地盯着台上两人的动作。

场上接连不断地剑刃相碰声也暂时停了下来，两人在一段时间的近距离交战后后退到了两边。

空趁着间隙大口地喘着粗气。

真的是小春吗？一个奇怪的疑问浮现在空的脑海中。明明之前的练习中，剑术一直都是他压制着小春，明明这是他第一次在对阵小春时运用双刀，但是自己的攻击却被一一挡了下来，甚至瞬间给予了自己具有足够威胁的反击。虽然这还是自己利用魔力强化前的状态，但小春的变化已经足够显眼。

不过，面对这样的情况，空没有一丝的担忧。取而代之，握着剑柄的双手更加用力，心跳加速，汗水不停地渗出，嘴角也勾起了微笑。

这是许久没有出现的兴奋之情。

空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很确信，看见小春短时间内不可思议的成长，他没有嫉妒，现在也懒得去探究其中的原因，他有的只有兴奋、欣喜，以及一股与之一战的慾望。

他远远地看着她的眼睛，翡翠般的眼眸里透露出的是绝对的坚毅。

要上了。他在心中对自己默念道。

似乎是不可思议的默契，两人同时开始了动作。空的双手调整架势，双脚开始逐渐地加快步频。

就在快要到达中心时，空右脚使劲一蹬地，身体微屈，右手将刀水平拿在了自己身前，左手则是将魔剑放在了身体的低位，做出突刺的预备动作。

小春同样低下了身体，右手反握短刀準备防守，左手则是正握伺机而动。

下一瞬间，空的右手挥出了横劈，小春直接将刀尖对準了空的刀刃，但空却做出了意料之外的动作。

空的左手将剑直接插在了台内，原本腾空的双脚借力踩在了地面上，惯性让其以剑为中心，向右前方以弧线划去，横劈也变为了向右上方的劈砍，偏离了小春右手的防守範围。

然而，小春甚至没有侧过头看一眼，左手便直接向自己的左侧挥去。

刀刃再次重重地相碰，强烈的振动伴随着震耳的声音传给了两人，小春的力量还是处于下风，左脚没有站稳，向后退了一步，空也不準备放过机会。

空立刻鬆开左手，改为反握，再次向小春挥去。

空将魔力注入剑内，时刻準备着发动虚化。

与空预料中的一样，小春立刻调整了身体姿态，前倾着用右手的短刀来抵挡进攻。

就在刀与剑相碰的瞬间，空发动了魔剑的虚化，但出乎空所想的是，小春直接将身体迎向魔剑，空没来得及反应，小春的身体甚至先短刀一步穿过了魔剑，空的侧身直接暴露给了小春，还是较为贫弱的左侧。

小春的双刀马上袭向了空，空也已经来不及做出太圆满的防御。

空瞬间利用余光确认了小春双刀的攻击轨迹，同时将右手的刀直接从自己身体左下侧向身后刺去，与小春更前的短刀刀尖相碰，撞击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改变了空的身体朝向，使其避开了另一把短刀本能造成的致命伤，但还是在身体左下方留下了一刀划伤。

空再次后退，拉开与小春的距离，右手捂住伤口，血液很快浸满了手掌，幸运的是小春没有选择趁胜追击。

「呼，呼。」空有些吃力，虽然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但是痛苦都是实打实的。

逼到这地步，空不得不开始凝聚全身的魔力。

「你确定要连续使用强化身体的招式吗？」校长的声音突然回蕩在空的脑海内，「你应该清楚，这些招式不只是消耗魔力那样简单吧。」

安娜的声音没有带着一丝情绪，平静的可怕。

「啊，当然。」空稍稍埋下头，小声说道。

安娜的声音也没再响起。

「呼，」空右手离开了伤口处，再深吸了一口气，「暗铠——」

熟悉的黑色魔力于全身不断流动，力量瞬间涌了出来，儘管疼痛不会消散，伤口并未回覆，但是空感觉自己的身体毫无问题。

然而，紧接着，一声咳嗽，，视线瞬时间的模糊，但很快恢複了正常，似乎都在空的意料中，他并未在意，而是直接开始再次发动攻势。但是这一切都被另一边的小春看在眼里。

小春紧皱着眉头，连眨眼都不到的时间，披着漆黑魔力的空已经拿着双刀来到了面前，面对全面加强后的空，小春暂时不準备正面迎击，而是侧身想躲开攻击路线。

在空即将到达前，小春抓住时机，向左后方轻轻跳去，但空直接向她的方向一挥剑，一道黑色剑气瞬间飞来，还在后退的小春将两把短刀置于身前试图防御，但就在剑气与刀刃接触时，弧形的剑气却突然发生了形变，两端继续向前并连接在了一起，成了一道黑色的困住小春圆环，并且，加速后的空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小春甚至能想像到即将挥下的刀刃。

就在此刻，小春闭上了眼，彷彿看到了在一团炽热的火焰外，有无数的锁链，遮住了视线，看不见火焰中心隐约可见的黑影，接着，最外层的几根锁链出现了裂缝，咔的一声，应声断裂。

当然，一切都发生在无法察觉的短暂时间中。

赤红的火焰从小春的体内喷涌而出，就像奋力脱开缰绳的马儿一般，直接融化了黑色的圆环，黑色的短髮在火焰下飘晃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流窜过小春的全身。

自从上次与阿莱斯的比赛后，小春就有着奇怪的感觉，每次释放一定的魔力后，也会有奇妙的熟悉感，看到空使用自己此前未见过的双刀流时也是，不自觉地就能化解他的招式。

为什么呢？

小春一回头，双刀的刀刃直接与空的刀刃相撞，惯性让两人的脸拉到了极近的距离。

每次看到这个白髮黑瞳的少年，总有种奇妙的感觉，从那次在房顶见面时就是这样。

不对，或许……

小春清晰地看见了，空露出了笑容，彷彿是一脸的满足，明明他的身体还处于极度的疲劳之中。

小春或许也不了解自己，但却相信，这个少年或许是一切的钥匙。

小春也笑了，其中包含着哪些情绪，自己也不清楚。

紧接着，双方共同用力，刀刃彼此分离。

但这只是再短暂不过的分离罢了。

在这之后，双方的刀刃就像相互搭档的舞蹈演员一般，不断地靠近、接触，再分离，刀刃碰撞的声音就是最富有节奏的伴奏，时而出现的剑鸣声是最好的点缀，对一般人来说，可能只能看到两道红色与黑色的光影不断地交叉，而对于优秀的冒险者及其这些学员们来说，他们看到的则是最为精彩的白刃战，虽然在攻击距离上空因为武器而具有优势，但小春很好地利用了短刀力臂的优势，一次又一次地推开空的攻势，发挥了短刀更好的机动性，两者一直互相僵持。

但僵持在几十秒之后就被打破了。

原本缠绕在空身边的黑色魔力突然向四周溢出，空像是失去了平衡，突然打了一个踉跄，小春本能地想趁此发动攻势，然而，就在挥出短刀的瞬间她便后悔了，她想起这正是空在面对约翰时曾变为的模样，而这个踉跄，恐怕是和之前发动暗铠时相似的癥状。

空在小春的眼前突然消失，只留下一阵微风。

小春尽全力地将刀置于身后，并将身体扭了回去，便于发力。

但还是空的速度更胜一筹，幸运的是，空的剑刃恰巧挥在了她的短刀上，但传来的冲击感是前所未有的重，小春也来不及做出缓冲的动作，她的身体就像被抛在空中，整个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才停了下来，然而，还没来得及抬头，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小春将身体偏向右侧，从上方来的刀刃擦着她的脸砍了下去，留下一道轻微的伤痕后，直接砍在了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裂缝。

这巨大的力量让小春留下了冷汗，不过总觉着技术上较刚刚有些下降。

但是这也在小春的预料之中。

小春赶忙起身，空一刀向她挥来，小春利用两把短刀来抵挡攻击，并且借用其力量，向后上方跳去。

在空中，小春迅速地将两把短刀插回刀鞘，转而拿出了腰上挂着的两把以前用过的短刀。

而看着跳到相当高度的小春，空选择了等待落地的瞬间发动攻击。

空中的小春，直接将两把以前的短剑朝着空的前进方向丢了出去。

第一把剑，空在前进途中轻微侧身躲了过去。

而第二把，空则是直接挥剑想要挡掉。

但空没注意到的是，这是一把早已裂痕满布的旧剑。

在受击的瞬间，那把短剑沿着裂痕直接裂开，分成了两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高速移动中的空来不及应对，虽然分裂后的另一半没有造成影响，但是另一半直接扎进了空的左肩。

疼痛让空瞪大了眼睛，整个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左手持握的魔剑也应声掉落。

但是空没有改变计画的打算，甚至没有处理左臂的伤势。

在小春接近地面时，空也準时来到了她面前。

小春在落地时就已经做好了正面的防御动作。

「深渊雾霭——」

伴随着空的一句咏唱，空身上四溢的魔力瞬间爆散开来，一片漆黑的黑雾以两人的位置为中心弥散开来，中心则是颜色最深的地带。

小春一下丢失了视野，甚至在这迷雾中连魔力也无法正常地进行感知。在快速白刃战情况下丢失视野，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很快，小春听到了从后而来的脚步声，将短刀往后挥去，但没能完全挡住空的斩击，偏转方向的斩击在自己大腿上留下了一条伤痕。

这伤势让小春的平衡有些难以掌握。

而空的斩击如泉水般不断袭来，小春全神贯注也无法完全防御，自己身上的伤口数量越来越多，呼吸也变得不均匀，汗水与身上的血迹混杂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这片雾，恐怕他们都会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吧。小春自嘲地笑了。

虽然小春知道，不会使用治癒魔术的空也无法支撑太久，但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先因累积的伤口而失败。

「拼尽你的全力，我也同样如此——」之前在竞技场门口与空的对话在小春的脑海里萦绕着。

黑雾中，小春闭上双眼。

由于自己的体力已到达极限，控制中间那团火焰的锁链已经所剩无几，自己已经难以压制那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

「一定要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

小春感觉了空挥剑时流动的空气。

空的刀刃已经到了相当近的距离。

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这样做呢。

小春又一次笑了，不过这次是释然地笑。

小春失去了意识。

宛若时间暂停一般，一股彷彿能烧尽一切的火焰爆散开来，笼罩场地的黑雾被瞬间燃烧殆尽，空则是依靠附着的魔力减少了火焰的威力，但是仍被烧掉了大半的衣服。

「砰——」

刀刃的碰撞声响彻全场。

「你终于出来了啊。」

逸散的魔力全部收回到了空的身体，攀附上了他的身体，甚至快要布满了他的脸。

「等你好久了。」在脸被魔力吞没前的一刻，空笑着对眼前这位被足以熔化檯面火焰所缠绕的白髮太刀少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