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让紫苑浑身一颤。因为现在正呆在十一月底的室外,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还是好冷。而且手上各拿着黑色垃圾袋和长柄夹,还要不停弯腰将周围的垃圾拾起。真是又冷又累。
今天早上的班会上,班主任向全班告知了必须选出两人参加义务清扫活动。这种毫无回报,光是受累的活自然没人自愿参加。于是整个教室一片沉默。但班主任看直到班会结束都没能决定下来人选,便强硬地要求放学前没人愿意就全班留下,顿时每个人都吵闹起来。
「是谁都好,快自荐一下啦!」
「我要参加社团所以不行。」
「为什么要做什么清扫活动嘛。」
紫苑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别人互相推託,心里只想着一些天马行空的无聊事。就在他任由思绪无边无际飘散时,旁边突然传来响亮的声音,
「我觉得可以叫大泽同学去做啊。」
「什么…」
顿时清醒过来的紫苑只看到周围的同学一脸坏笑。不禁眯起眼睛。这种欺负手法真无聊,但就在紫苑回绝之前,另一个人选也决定了。
「那我推荐吉田。」
一个女生举起手说。坐在位子上的吉田微微抬起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反驳。讲台上的班主任好像解决一件难事般露出鬆一口气的表情,「大泽,吉田,你们愿意参加吗?」
事到如今再推託也很麻烦,紫苑无奈地吐了口气。像这种麻烦事很容易被推到在班级里显得阴沉的角色身上。或许也算某种定律吧。连欺负也算不上,根本用不着生气。结果放学后,紫苑和吉田一起来到校外被分配的地点。
那里是一个小公园。因为已经是冬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间,所以完全没有人影。要做的只是把附近掉落在地上的垃圾收集起来带回去而已,一点意思也没有。两人没有交谈,分头行动,各自像机械般地捡拾着垃圾。
紫苑负责东面的部分,当他把揉成一团的报纸用铁夹子夹起时,一阵大风吹过,好不容易夹住的报纸像皮球一样骨碌碌地滚到了吉田的方向。吉田背对着紫苑,没有扎起的一头长捲髮随风飘扬着。紫苑慢吞吞地走向她,报纸滚在她的脚边。
「那个…」
吉田突然出声道,弯着腰的紫苑抬起头来。从女生的身旁向上仰视好像有点不妥,长发包裹住肩膀,吉田只穿着校服的身体有些瘦弱,但从紫苑的角度可以看见清楚的身体曲线。紫苑这才察觉自己现在的姿势就和想要偷窥女生裙底的变态一样。吉田俯视着紫苑的眼睛一动不动,然后压住裙子猛地后退几步。
「不、不是的…」
不是什么啊?根本就是现行犯了吧?在内心吐槽自己的紫苑直起腰。吉田双肩微颤着转过身去。看她一副害怕的样子,紫苑为了证明这是不可抗力,一把夹起报纸球给吉田看,「因为这个滚过来了,我没有偷窥,真的…」
吉田一语不发地盯着报纸看了几眼,紫苑尴尬地在原地低下头。但不一会吉田走过来向紫苑伸出手。
「这是什么?」
她手中有一把自行车钥匙。
「掉在那里。」
吉田小声说道。冷静下来的紫苑看向她的视线前方,那里铺着绿色的草坪。是失物吗?只要回学校的时候交给老师就好了吧?想要这么说的紫苑却无法正视吉田的脸。这时吉田小声地继续说,「我在这里等。」
「等谁?失主吗?」
吉田向不禁发问的紫苑点点头,
「就算交到学校,也回不到失主手上。」
学校又不是失物招领处,这种琐碎的东西到最后也只不过是被扔掉罢了。
话虽如此,要在大冬天的晚上等,况且连对方会不会来都不知道。这也太傻了。紫苑才没有那么喜欢助人为乐。而且紫苑也想快点回去学校。虽然同样是等人,但紫苑从来不觉得等银的时候无聊。今晚也想和银一起在黑暗的教室里混时间。看了吉田一眼,她将钥匙放进位服口袋后继续拾着垃圾。真是个奇怪的女生。紫苑将手上的垃圾袋扔进公园的大型垃圾桶。
「不用捡了吧,反正我们不会回去了。翘班吧。」
紫苑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吉田吃惊地看着紫苑,
「…为什么?」
她是想问紫苑为什么愿意奉陪吗?我才想问为什么呢!又不是为了银,我干嘛多管閑事。但总不能让吉田一个人。银今晚会来吗?来了就对不起了。看吉田震惊的表情,看来她本来真的準备一个人等下去的。是紫苑平时的为人太差劲还是果然吉田有点奇怪?
在学校的吉田不论上课还是休息时间,总是默默地坐在位子上。紫苑本以为她是更加迟钝的女生。但她刚才也像个女孩子般戒备紫苑,印象中的她应该像人形娃娃般不会反抗…虽然刚才确实是紫苑不对。
吉田垂着头。然后马上抬起头的她也将垃圾袋扔进垃圾桶后,在紫苑旁边坐了下来…中间隔有一米。
我又不会袭击你…想起刚才的事的紫苑撇开脸。但不一会又偷偷瞥向吉田的方向。吉田依然像以前那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吉田是那种一定要归还失物的死心眼的人吗?原来那具身体也是会干脆发表主张,拥有明确意志的啊,紫苑今天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知道红的事情的第四天,紫苑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向乐器社的社团教室走去。
因为乐器社的社团教室与别的社团教室分开的缘故,紫苑还是第一次特地跑去。校舍二楼的数个教室都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乐器社和合唱社这类音乐系的社团教室都集中在这里。虽然是午休时间,但仍有不少拿着乐器的学生在周围不断走动。应该是因为公演将近了吧?每个教室里都传出不断练习的声音。在其中行进的紫苑就好像踏错了世界一样,不禁感到有点不自在。
紫苑会跑来乐器社纯粹只是想要看看而已。他并不是想要为红争取什么而来的。但不能否认对社团和音乐都毫无兴趣的紫苑要不是知道红的事,本来大概就算到毕业也不会有机会踏足乐器社吧。
走到其中一间教室门口后,紫苑停下脚步。从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内部的景象…其中也有红的身影。虽然只能听见微弱的声音,但包含红在内的四人演奏的曲子确实是卡农。在听银说过后,紫苑查过这首曲子。似乎本来并不是曲子的名称,而是一种曲式。红和另三人一起拉着琴。躲在门外的紫苑根本听不出四人水平的好坏。
放学后红就会到屋顶拉琴。前天银说过现在的乐器社每晚都会练习到很晚。虽然午休和社团时间会和其他人一起拉,但因为依然无法和学长配合,社团时间一过红就不能和其他人一起使用教室。这种上下关係真可笑。
昨天紫苑和吉田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听见空气里隐约传来的声音,吉田只是微微抬了下头,似乎并没有发现红在屋顶的事。然后两人各自回家了。虽然想留下来等银,但找不到好的借口。要是让吉田觉得奇怪就不好了。结果昨天紫苑并没有见到银。
红现在的处境相当微妙。虽然是公演参加者,但不能参加晚上的练习。换言之如果红真的辞退了公演,那等于是给了找茬的学长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让红无法再接近社团教室。如此一来,只能申明参与晚上练习的正当权力了。
不论红会怎么做,都和紫苑没关係。但要是红晚上能回到社团教室那是最好不过。这也是为了恢複到以前,紫苑怎么也不愿承认是因为在意红。那个相遇的夜晚的琴声如同烙印在记忆里无法褪去。就在思前想后的时候,演奏已经中断了。紫苑望向教室内部,
「我不是说过了吗!」
响亮的怒斥声连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红被一个学长责难着,「你要好好听我的声音,光是拉得好连机器也做得到。重奏最讲究的就是配合。啊啊,不练了!这样下去也是白费,连我的状态都被破坏了!」
说完后学长收着琴,其他两人也随之开始做结束的準备。只有红仍然架着琴。
「你听好,只要做不到我的要求,就别想参加公演。这样的演奏根本搬不上檯面。」
背着小提琴琴盒的学长朝红扔下狠话后转身离开教室,紫苑赶紧躲在一边装作路人。看着学长离去的背影,紫苑又把视线投向教室内部。另两个学长没有向红搭话,就如同银所说的,红在团队里一个同伴都没有。在另两人走出教室后,独自一人的红盯着架在下巴下的琴,拿弓的右手没有动作。红也会觉得受打击吗?
「那个,」
紫苑叫住走出教室的两个人影。
「你是谁?」
转过头来的学长惊讶地问。另一个则皱起眉头。
「我是一年级的大泽。能不能问一些关于红的事?」
在被紫苑叫住后,似乎是判断会谈上一些时间,一位学长让另一人先走后,带着紫苑前往校舍一楼的食堂。因为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所以食堂里空蕩蕩的。坐在紫苑对面的学长名叫黑部,他单刀直入地说,
「你想问什么?」
犹豫了一下后,紫苑把红晚上在屋顶上练琴的事说了出来。否则根本说不下去。黑部听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马上又叹了口气,「这样啊。果然红一个人在练习啊。平时他也是练到最晚的那个。」
「我听说红本来一直在社团教室练习。」
黑部看了紫苑一眼,
「没错,从红加入乐器社开始,就每晚在社团拉琴。社团结束后也一个人自主练习。因为实在是没完没了,所以连教室的钥匙都交给他了。我们还笑说这次加入的新人是永动机。他的音色既深又独特,是个很有潜力的后辈。最初被选上公演的时候,谁都觉得很高兴。」
黑部话锋一转,
「但之后他和怜司…就是另一个小提琴手产生不和。所以最后被禁止参与晚上我们的合演。虽然他现在还是公演人选…」
「会产生不和是红的错吗?」
紫苑发问后,黑部有些遮掩似得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