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正義的靈活

「诶……」

「没什麽」

无意中漏出的诅咒声似乎没有传达到本人那边。那瞬间尤兰露出的厌恶感似乎也被忽略了。

尤兰抱着胳膊、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想忘掉一切，更重要的是想让其从维奥莉特的记忆当中消失。那并不是想起来时会笑出来的事情、而是一想起来会不愉快到皱起眉头的事情。

也许是察觉到了尤兰的心情变化、克罗埃西亚的表情也变得很紧张。虽然知道他们拥有同样的记忆、所以省去了解释的麻烦，但是一想到对他的疑问、两人在心里的感情却截然不同。

因为克罗埃西亚不明白那时尤兰话里的真正意图。

「那个时候、你所做的事真的是正确的吗」

在那个时候、去拯救玛丽纯的行为、真的是正确的吗。

拯救弱小的行为难道不会变成邪恶吗。如果伴随而来的是正义、那麽一切都将以『美谈』做结吗。

在孩子们梦想的世界当中事情就是这样的吧。无论是大人曾经许下的理想、还是理想中的美丽世界，如果一切都能透过这样的童话传承下去、这个世界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充满着幸福感吧。

对尤兰的问题的回答……不、连那个意义都不明白的克罗埃西亚只是惊讶地皱起眉头。

看到克罗埃西亚的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肯定认为是正确的吧。作为王子却只看到了现实……或者说正因为只看到那个才纯粹吗？他那过于敏锐的正义感只剪下了事物那美丽、正当的部分作为信念。

在眼前、触手可及的範围内会毫不吝惜地给予守护。那就像是救世主一样的正义。如果克罗埃西亚只是个勇敢的人的话也许我们应该讚美他、尊重他、敬仰他吧。

「在那个地方保护了她、对她真的有好处吗？」

「……你到底想说什麽」

难道是想说『救人是错误的』、『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正确的』吗。

克罗埃西亚的脸色稍微变得阴沉。虽然不知道那是疑问还是愤怒、但他似乎还是理解不足。

「因为你的庇护、她会比以前更受关注吧。本来就是新加入的贵族、长相也很惹人注目，再加上被王子给庇护……当然『那些事』也会增加」

「那个、是……」

「虽然这麽说，在一般情况下公爵家这个盾牌还是会起作用的……但是你也非常清楚『妾的孩子』是被怎样的眼光看待的吧？」

「啊……！」

「因为你帮助了她。所以她的立场肯定更加危险了」

如果能像故事一样可喜可贺地结束的话、克罗埃西亚的行为是很好的。如果事情能够只剪下最幸福的部分就闭幕的话、人就不会向四叶草祈求幸福了。

「如果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她一定无法应对。无论是完美地应对、还是巧妙地面对她都是做不到的」

有昨天、有今天、睡醒之后明天就会到来。今天的延续一定会开始。如果今天的失败能够带来明天的成功的话，那麽连失败都没有的玛丽纯就只剩下『未知』。即使先前稍微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应对，尤兰也不能认为她能够巧妙地排除恶意。

大概她只会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堂堂正正地撞上去吧。就算再怎麽温柔且纯粹、如同在梦中生存的贵族世界一点也不甜蜜。

「如果说『对无法以自己的力量对抗的人无条件地庇护』是正义的话、今后她也会一无所知吧。贵族和平民的生活方式比你想像的还要不同」

如果想问说生活在同一个国家的伙伴会有什麽不同的根据的话。明明出身不同、成长环境不同、所负的责任也不同，为什麽会认为正义也是一样的呢？

明明有着国家不同法律就会不一样的常识、但是却相信着不同的人会拥有相同的正义，真是愚蠢。

身为王族、克罗埃西亚会为了国民着想。贵族也好平民也好、好人也好罪人也好，全都一视同仁。即使这样，如果被问说这能否帮助理解这种事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不同的场所看着同样的事物』当然和『用同样的视角观看同样的事物』完全不同。

「虽然你所做的事毫无疑问是在帮助她……但是从结论来说、那会不会成为伤害她的原因呢」

这当然不是指克罗埃西亚会去伤害她、他也绝对不会那麽做。只是会与那时候的维奥莉特一样『被当作理由』。

儘管如此，在那个扳机上扣上手指的肯定是在那一天那个时候的行动。

那不是邪恶、是善行。但那是正确答案吗。

「啊……」

紧咬着嘴唇、紧握着的拳头髮出讨厌的声音吱吱作响。虽然觉得在坚硬的指甲在划破柔软的皮肤之前应该会停下来，但如果不这麽做，克罗埃西亚就会被身上不愉快的触感给吞噬。

尤兰的话语、让他从耳朵到心脏就像是雪崩了一般。对那件事做出了选择的人是克罗埃西亚自己，但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中了。

正义的意义，一定很简单、很灵活。

正因为如此完全相信了、坚定不移的误解了。因为那是自己希望的形式，所以对别人来说也一定是那样。就像订做的钢铁一样、就像打开盖子后各自随心所欲地改变形状的粘土一样。

人的变化会改变形状。也会随着时间流逝依照喜好等有了变化。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就会变成别的形状。有时甚至会脏到想要扔掉。

由于变化多端、让人眼花缭乱，所以人们只顾着自己的份就竭尽全力了。

对于克罗埃西亚来说、尤兰的话语就像是新的正义介入了自己的正义当中。『正义的敌人是其他的正义』这是常常听到的事情，但克罗埃西亚的心胸还不够宽广、无法将两者分开。相反地、他更倾向于集中在其中一方。

想要同时吞噬完全不同的价值观、时间还太少了。

「那麽……我该怎麽办才好」

要是那时候漏看的话就没事了。那个时候无视被无情地拍打脸颊的少女就好，要为了她好而放弃去保护她。

但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就算会和尤兰所说的一样、将来克罗埃西亚将会成为那个无情的理由，他也不会忽视那个自己的手可以触及的到的事实。

「我该怎麽办……」

从今以后克罗埃西亚也一定会顺从自己的内心吧。虽然理解了尤兰的话、明白那个是正确的，儘管如此依旧会对无法视而不见的自己的性格皱起眉头。

正因为如此、克罗埃西亚变得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因为至今为止的答案都带着正确标记，所以正确答案以及最合适的答案反倒看起来就像是迷雾一般。

怎麽办才好、今后自己该怎麽办才好。

「──那种小事、照你喜欢的去做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