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在地獄底部祈禱的那一天

就我所知、眼睛就像嘴巴一样会说些什麽。

注视本身就是一种有兴趣的信号、关注次数的增加更是在意的证据、而凝视的意思则是想要将那个形象保存下来。虽然不知道在那个行为当中所包含的感情的好恶、但是『观看』这一行为追根究底就是对方内心的行动。

（儘管如此、那个也太好懂了）

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了看向我们……看向维奥莉特的视线。那个视线的主人是谁呢。

克罗埃西亚每当尤兰在附近的时候总是一副想要说什麽的眼神。

只是这次……对尤兰来说感到不舒服的是、克罗埃西亚的视线并非朝着自己、而是维奥莉特那一边。

如果是看向自己这边的话、只要无视就好。

「考试的最后一天结束后有时间吗」

「也是啊……两个人一起开慰劳会如何？」

「真不错、应该会很开心吧」

看着微笑着的维奥莉特、刚才就要满溢而出的不快感全都融化了。就算那个还在看着这边、只要维奥莉特在笑、就什麽都无所谓了。

而会有这种宽容、也是由于维奥莉特并没有注意到克罗埃西亚的视线的缘故。

「那天的午餐要到哪里吃呢……尤兰你有没有想去的店？」

「我…………目前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基本上能和维奥莉特在一起的时间点、尤兰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来自恋慕之心的慾望、所以现在还无法实现。也就是说、现在的尤兰已经没有其他的期盼了。

「那请你在当天之前考虑好想要去的地方」

「比起我、小维奥你──」

「不行。因为这可是给努力的尤兰的奖励哦」

虽然这麽说、但对尤兰而言所谓的奖励在有维奥莉特存在的时间点就已经得到了。本来就缺乏物慾的自己根本就想不出什麽想要的东西。

每当尤兰想要什麽的时候、维奥莉特就在『想要的理由』的正中央。或者应该说、在尤兰的慾望当中『维奥莉特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没有她、尤兰甚至连呼吸都不愿意去做。

「嗯～……」

这真是个难题。自己并不想要让维奥莉特为难，但也完全不想放弃她的奖励、就算只是零星的碎片也一样。然而、自己这边却缺乏最重要的『想要的奖励』。

虽说是令人高兴的烦恼，但尤兰觉得这比考试还要难太多了。

「在当天之前、先让我考虑一下……」

用苦涩的表情挤出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感觉很不可靠。

老实说什麽都想不出来，但如果是为了维奥莉特的话、自己一定能想出什麽对策吧。虽然是毫无根据的自信、但却确信一定可以。虽然对未来的自己寄予了过大的期待、但大概没问题吧。

「……如果不喜欢的话、拒绝也行喔」

「只有那点没有！绝对没有！」

看着忍不住猛烈地否定的尤兰，维奥莉特她焦虑不安的表情变成了獃滞的表情。她那眨着眼睛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被尤兰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的幼小孩子。但如果不否定的话、维奥莉特她一定会误会。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难道说你真的不喜欢这样吗』。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维奥莉特她其实在看人脸色这件事上比其他人还要敏感一倍呢。恐怕她本人也没有自觉、甚至还觉得自己很迟钝。

但那只是她在无意识中装作没看见而已。她察觉气氛的感知能力太过敏感了。就算只是微微放鬆的细微变化也能注意到。然而、能够注意到那些不需要注意或者是不用去看的东西并不是因为她的能力太强、而是因为她『坏掉了』所以才无法进行取捨地全盘接受的缘故。

因为她是在不那麽做就无法生存的世界里出生、并且成长的人。

正因为如此，绝不能怠慢『传达』这一件事情。

「我非常开心、也很期待。只不过还想不出想要的东西而已」

「是、吗……很抱歉、我不该催促你的」

「不会。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这麽没有慾望的人」

「确实……尤兰很少说自己喜欢什麽或者想要什麽呢」

「是啊……」

虽说就算会死也想要得到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但如果没做好万全的準备与时机去挑战的话就会死不瞑目。虽然有『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一句俗语，但在这件事上尤兰就只有一次机会、失败的话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而且如果一个不小心、不仅自己、就连维奥莉特也会变得不幸。

只有这样的结局是不可以发生的。连可能性都不被允许。『维奥莉特不幸福的未来』的这种世界绝对是错误的。

不管会让谁变得不幸、只有她一定要获得幸福。

（无论会让谁变得不幸……）

没错、就算那个人会是尤兰自己也一样。

「…………」

「尤兰？」

「吶、小维奥」

「……？」

那映照着尤兰的圆圆的大眼睛寄宿着不可思议的颜色、闪耀着光辉。小时候的尤兰对这双眼睛其实是宝石的事情深信不疑。然后到了与当年相比经历更丰富的现在、则是觉得就算是真正的宝石也比不上那双累积了知识的双眼。

不管怎麽说、对尤兰来说有价值的并非宝石、只有这双眼睛。只是出现在那里就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更美。

无论何时、在尤兰记忆当中最美丽最尊贵的就是维奥莉特的存在。

所以、只要维奥莉特能够幸福的话、那就足够了。

「……如果当天还没定下来的话、就一起去找吧」

「嗯、当然，无论多久我都会陪你的」

──我恋爱了。想要被那个人爱着。

那个时候的她笑着的模样与眼前的她重叠在一起。在自己被打落到地狱底部、想说只要维奥莉特能够笑出来、能够获得幸福就好的那个时候。

在她陷入恋爱当中的那一天、尤兰在地狱里期盼着女神的幸福。

然后当那个愿望被粉碎被吹散的时候、尤兰发誓再也不会向别人祈求维奥莉特的幸福了。

对那个不想要维奥莉特的男人、对那个不清楚女神的尊贵的蠢货来说、她的爱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明明因为不想要就扔掉了、事到如今才被她的美丽所吸引也已经太迟了。

就在自己曾经体验过的同样的地狱底部里、像过去的自己那样接受惩罚就可以了。

满溢的诅咒与憎恶模糊了尤兰的双眼──然后继续装作没有注意到他。

（如果她现在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心情的话）

如果她知道了克罗埃西亚的视线正追着的方向。如果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吸引那个男人的话。

如果能实现『想要被爱的愿望』的话。

维奥莉特她、会选择谁呢。

能够让她得到幸福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