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维奥莉特房间的玛琳为了传达主人的要求而前往厨房。
这栋房子的厨房工作人员分别为、以前就在这栋房子里工作的维奥莉特组、以及从别墅与家主一起回来的家主组两部份。要说派系的话也不是这种意思,就只是在统合的过程中各自负责从以前开始就知道喜好的对象、自然而然地分担职责的结果。维奥莉特组负责对食物的喜好以及份量分配调控较为困难的维奥莉特、家主组则负责家主三人份。这是合理且易懂的构图。
瓦邯家的複杂性不仅仅涉及到家庭环境、还涉及到佣人这边。
以厨师长和玛琳为首、视维奥莉特为主人并献上忠诚、恩义以及信任的人。从别墅起就服侍那个只捨弃了维奥莉特的家庭的人。还有虽然从别墅起就服侍那一家人、却对家族的形式抱有疑问的人。以及工作就是工作、对此划清界限的人。
虽然不能说是派系这种明确的分类,但是每个人都理解并贯彻不可侵犯自己的立场的程度。然而那个『家族』的人们却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明明甚至连维奥莉特都明白自己被当作祭品捨弃了。
「西苏先生、维奥莉特大人有关于晚餐的要求」
「啊?今天能在房间里吃吗?」
「是的。因为……似乎有点不太舒服」
「这样啊,明白了」
厨师长西苏在维奥莉特出生之前就在这个家里工作。或者说、是在前妻和家主结婚的同时被僱佣到这个家里。
虽然平时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在料理方面却很细腻且细緻,最重要的他是个拥有自信与自豪感的人。所以他才会热衷于维奥莉特的饮食教育当中,但同时却也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反效果。不管能做出多么棒的料理,如果对吃的人来说只是痛苦的话、那就和失败作品是同义词。
也可以说是玛琳遇到的成年人当中唯一值得展示出敬意的对象。
既有察觉到谎言之后什么都不追问的一部分、也有毫不犹豫地行动的行动力。玛琳能够理解维奥莉特对他的信赖。因为恐怕在玛琳出现之前就只有他站在维奥莉特这边。
「维奥莉特大人说她很喜欢之前做的那个有加鲑鱼和马铃薯的奶油炖菜」
「是那个啊……如果不先做好的话、冷却时间就不够了。做好了就叫妳」
「麻烦您了」
身为厨房负责人的厨师长的西苏、是负责统整被切割成两个组的工作人员的角色。无论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这栋宅邸的饮食都在他的管理之下,不仅仅是维奥莉特、那三个人的份也必须由他经手处理。
所以无论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但也正因为维奥莉特很少会说出自己的要求,西苏这边也不会对她喜欢的东西随便製作了事。
(我要先回收制服……还要準备浴室。沐浴露和精油放在——)
「玛琳」
「是的?」
「先吃这个吧。等妳準备完小姐的事情就没时间让妳吃饭了」
在烤炉上方的盘子上、放着涂上马铃薯沙拉的吐司。那个恐怕是用早上或者中午剩下的部分弄出来的东西,但他从未随便对待食物过。金黄色的马铃薯与若隐若现的蔬菜香气扑鼻。强大到足以唤醒沉睡的饥饿感的那个物体、就这样端坐在纯白色的瓷器当中。
「我开动了」
「请用」
虽然有些人会说站着吃东西很没有礼貌,但对于既没有像样的血统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的玛琳来说、效率比较优先。与其特地移动到有椅子的地方吃饭、不如在这边站着赶紧吃完然后收拾乾净这样更快也更轻鬆。
张大嘴、用手抓着送进嘴里,虽然是如同垃圾食品一样的对待方式、但却是与之不相称的美味。马铃薯泥与残留其中的玉米以及豌豆。呈现出的是不适合複杂言语的直白美味,是既非美食家、舌头也不挑剔的玛琳也能坦率地称讚美味之物。
大口咬了五次之后、盘子空了,肚子也填满了六成左右。
「谢谢您的款待」
「嗯ー」
「那么、我先走了」
转身背对只是轻轻举起手送行的西苏、玛琳离开了厨房。回到维奥莉特的房间看了一下,似乎是穿着制服睡着了,所以为了在维奥莉特醒来之后能有替换用的衣服以及预备的制服,玛琳开始了準备作业。因为浴室的打扫是由其他人负责的,所以玛琳要做的是準备毛巾和洗浴用品、以及必要时能进入浴室帮忙洗澡时使用的自己的浴室套装。
之后就是备品的检查、确认明天的预定、还有晚饭时间必须去一次餐厅以传达维奥莉特缺席的事情。
(差不多是那些人集合完毕的时间了吧)
玛琳用手錶确认了时间,差不多到那些人聚集在餐厅里的时间了。大部分情况是伊莉珐和玛丽纯会先到、最后等欧德入座之后就开始用餐。而维奥莉特则总是在那个时间的十分钟前就座,但是那算不算『迟到』也总是得看那三个人的想法。
老实说、玛琳很想拜託某个人传话就好,但要是交给无法信任的人传话、搞出某些被曲解的发言也很麻烦。因为就算正确地传达了话语、也会在脑中擅自做出扭曲解释的男人就是这个家的家主。
玛琳在脚步声不会太响的速度下儘可能地加快脚步,然后站在敞开的豪华门扉之前。刚做好的料理正被送到餐桌正中间、在那里已经坐着某三个人的身影。玛琳将喉咙深处的咂嘴声吞下,她削减感情的表情并没有显露出生气的模样、但也没有表现出和蔼可亲的影子。
「很抱歉打扰了」
玛琳缓缓地行了一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着,但这只是为了不让那个人挑剔说没听到或者听不清楚的行为。
「维奥莉特大人感觉不舒服,所以晚餐会送到房间里」
「欸……姐姐大人没事吧?」
「是的。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问题」
「这样啊……那么、我等一下想要去探望姐姐大人!可以吗?」
肯定不行啊——差点说出口的话语被隐藏在来到这个家里之后变得厚实的脸皮底下,为了不会伤害到公主以及在其背后的暴君的心情,玛琳拚命地对嘴角使劲。现在必须要儘可能温和地整理好拒绝的话语才行。
「算了吧、玛丽」
在玛琳在自己拥有的辞彙当中思索的时候、有艘由泥做成的救生船飘了过来。在那艘玛琳决不想搭乘的船上、坐着一个满脸担心还很不高兴的男人。这人有这么精明吗?玛琳她沉寂的心里正在嘲笑着那个东西。
「如果妳被传染了什么奇怪的病的话该怎么办啊」
光是想像一下就觉得很可悲,在露出悲痛扭曲的表情并担心着玛丽纯的男人的脑中、似乎并不存在『罹患』奇怪的病的女儿。然后玛丽纯在接受担心的父亲的话语之后、为自己的思虑不周而道歉,但她对真正应该注意到的地方却似乎丝毫没有一点违和感的样子。
就像被硬拉着去看了场无聊的舞台剧一样。沉醉在自己演出当中的表演者、正把观众抛到一边推销着感动的剧码。目前演出中的似乎是、美丽的家族爱?的样子。
(真是无聊)
看着以蔑视维奥莉特来互相确认羁绊的他们的次数、已经到了连数都嫌麻烦的程度了。至少双手双脚的指头不够用了。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居住起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却一脸轻鬆地踩碎了别人重要的东西。
「失礼了」
虽然知道早就没有人在看自己了,但玛琳还是说完场面话并鞠了一躬之后才离开那个地方。也许是因为人都集中在餐厅的缘故,稍微离远一点就感觉不到人的气息。虽然西苏应该还待在厨房里,但其他的大多数人都为了要成为点缀美丽的一家团聚的棋子而被赶出厨房了吧。
玛琳就这样往西苏那边走去、在领取维奥莉特的晚餐之后前往她的房间。因为维奥莉特的房间位置和其他三个人的房间离得很远,所以就算那些人吃完晚餐之后也不会与维奥莉特碰面,除了很可能会轻易地超越自己预料的玛丽纯以外。
最近终于开始看到好兆头了。
缓缓地缓缓地、花了十几年才终于发出的小小嫩芽。虽然希望能够就这样毫无障碍地绽放、但其萌芽之处却是在盐害当中唯一残留的一小撮正常土壤。那是就算枯萎也不会感到不可思议的消瘦且纤细的世界、就算移开视线一瞬间就乾枯也不奇怪。
所以要慎重、并且确实的。不被任何人打扰。
自己应该要做的是不让嫩芽枯萎。并不让任何人、将其摘除的这件事。
直到让花朵绽放的那一位、能被自己称作主人的那一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