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前，不管邁向何方（1）

（一）

周五终于来了。

虽然一周都待在社团教室里和学姐閑聊度日，从什么家长里短到兴趣爱好，我也算重新认识了下羽学姐这个人，在不久前对我来说还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存在。但不管怎样，今天还是得去学生会帮帮忙……不然也对不起他们大发慈悲拉上我们历研的恩情啊。

反覆查看着昨晚缘发过来和咖啡店有关的事项，我长叹一口气。

「倒也没什么难事啦，只不过就是端端盘子递递杯子之类的东西。营业结束之后……还要刷碗是吗？」

以及……

「轮班制啊。」

先是我和羽学姐的排班，下午则是陌和缘的时段，实学姐和睿学姐常驻。这……怎么感觉多少有点意图呢。

不过即便他们没排这个表我也打算做那件事啊……迈出那一步吧，少年。

而且如果真就这些事还没问题，但……

想到一天要面对几百甚至上千号的陌生面孔，我不禁有点畏缩起来。

「怎么？瞧你那个样子，要不我附身帮你挺过去啊？」

在我面前浮着的堇双手叉腰，看着我不成器的样子，打趣道。

「……如果可以的话就帮下忙谢谢。」

「……这个废柴是谁我完全不认识啊。」

说罢，堇白了我一眼，渐渐褪去身形。

「等、等下……开玩笑而已啦，毕竟你只能附身几分钟我也不是不知道。」我连忙把她叫住，「放心放心，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但愿如此吧……」堇扭过头看着我，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今天可是决胜负的一天，请你好好加油。」

「突然弄得这么严肃干什么。」我摆摆手里的筷子，接着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乾凈，「又不是上战场一去不回什么的……」

接着，我看向了松姐留在桌上的纸条……她真的不会用手机吗？

上面的留言写着：

暂时先去公司处理点事，大概吃完午饭后会过来。放心，不会爽约的。

松。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一下吧，毕竟最近一直在被她诓骗啊……

将用好的碗筷放进水槽，用水泡着之后我抄起沙发上的书包，走向玄关。

（二）

虽然假请的是一天的，但却不想马上过去呢……今天也是起了个大早，明天昨晚一直在期待着，现在却没什么精神啊。

坐在爱车上，一手搭着车窗，另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操纵着方向盘。我同以往上班时一样注视着眼前一闪而过的街景。

也许……我还是会下意识地去逃避吧，就像这些一闪而过的景色，一成不变。

将车停在路边的临时车位，我观察起西外校门前的景象。

虽然还是清晨六点半，但已经有络绎不绝的学生涌入校门，大概是要提前布置相关活动吧。真想让岚也学学他们积极上进的工作态度呢。这家伙估计还在火急火燎地等公交吧。

想到我那个不成气候的弟弟（或侄子），我不禁感慨起来。

而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将我的视线夺取。

一个穿着兰列塔工作服的男人，正站在校门口离我五十米远的位置，似乎在等人。

打理过依旧有点散乱的头髮，明显剃过但依旧残留着的鬍渣。虽然算不上整洁，但也比祉那种家伙好上许多……可这个男人，给我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吗？不，不可能，他以前可是很注重这些细节的……不会是这个样子。可我去过兰列塔那么多次，怎么都没见过这个咖啡师啊？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又闯进视野中。

是小羽，她将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牌子塞到男人的手上。

气鼓鼓地，小羽嘟起嘴，似乎在训斥着对方什么。而那个男人只是咧嘴赔笑，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也就是这个我早已铭记于心的笑容，将我心中筑起的那座高墙，彻底击毁。

回忆的大门不合时宜地被敲开了。

……完全就是他啊，我在怀疑什么？不敢承认罢了。

这时，男人朝我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自嘲地笑了笑，我再次发动汽车。

还是……先去公司一趟吧，那里才是我真正该待的地方，才是生活。

（三）

「不是，岘叔。从周一到周五欸……你怎么连这件事都忘了？」

一边抱怨着，羽一边气鼓鼓地将校外人员的特别通行证交给我。

我苦笑着，在心中嘟囔着：

明明是你四天都忘了跟我提起这事吧……

周五，我在清晨就从宾馆里赶出来，虽然昨天学生会的叹同学已经帮忙把需要的用品都搬到了学校，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提早来到学校做準备。

离正式开张还有两个小时……大概绰绰有余吧。

注视着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欣慰地笑了笑。

久违的校园啊……七年了，都会有些什么变化呢？

左顾右盼了下，有寥寥几个进去的老师，然而并没有熟悉的面孔，毕竟这么久了，就算是之前的前辈大概也不认识我了吧。

这么看来，被人忘却……倒也不都是坏事呢。

但唯独，不想被她遗忘。可那段记忆真的让她如此痛苦……或许退出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矛盾的家伙，我自嘲道。

霎时间，不知为何背后有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立马转过头去。

一辆白色的丰田凯美瑞停在我面前大概五十米左右的位置，亮着双跳。因为窗是关着的，看不见里面的驾驶座。我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并非是自作多情，我总觉得车里面的那位也在看着我。

没过几秒，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汽车扬长而去。

大概还是……错觉吧。有哪个家伙会对一个衣冠不整的大叔感兴趣呢？我摊了摊手，自我意识过剩罢了。

「喂，岘叔，还愣着干什么？一起进去啊！」

面前的小羽催促着，我连忙跟上。

等待着……天大的惊喜吗？

出乎意料的是，校门口的保安七年来都没有换过。这位老爷爷和蔼地朝我挥挥手，我也对他回以笑容，并点头致意。

不知道他是否是认出了我，还是七年以来，对每个过客皆是如此。

（四）

从公交车上下来，我快速奔向校门。看着我气喘吁吁的样子，堇又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了。

刚刚羽学姐打电话催过来，我才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要先在学生会集中。看了眼手机，六点五十……大概勉强能赶上吧。

顺带一提，今天西外破例允许学生带手机入校，虽然平时也查得不严。

「话说，岚……」堇一边飘着 一边不合时宜地插嘴道，「今天机会难得，要不邀请羽学姐一起逛逛校庆？」

「……我赶到了再说。」

没有作更多的回答，我像个土匪一样冲进校门，都忘了惯例地与门卫爷爷打招呼。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今天可不仅是松姐的转折点呢。

……

「抱歉各位，我来迟了！」

六点五十九分，準时到达！看着我大汗淋漓挥洒青春的样子，感动吧，各位！

「学长来得真慢……大家都到了哦。」

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圆桌上的陌气恼地撇撇嘴。

「没关係啦，不是还有一位也没来吗？」睿学姐笑了下缓和气氛，今天她似乎为了要做致辞而化了淡妆，不过一头银白色的头髮依旧显眼。

「喝点水吧。」羽学姐递了一瓶矿泉水给我，我点点头表示感谢。她微笑着，又回到吧台后面。

我环顾了下四周，虽然完全没有来过学生会室，但这里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一个小咖啡店了：五张小圆桌，还有临时搭起来的简易吧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準备这么充分，不愧是学生会啊。

「我和陌六点钟就来了哦，一直忙活到现在才差不多结束……开始沁也有过来帮忙，不过她现在去舞社了，早上有她们的节目。」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缘在一边解释。

剩下的还有在摆弄着不知道是什么机器的岘叔。

「对了岚，今天这一层楼的卫生间已经被学生会徵用了。这样方便清洗餐具什么的。」睿学姐又在一边提醒到，我点点头，随即她又将视线投向门那边。

「怎么还没有来啊……」银白色的短髮下，睿学姐的神情显得有些不悦，她咂咂舌，似乎有点愠怒起来。我看了眼手机，七点五分。

「抱歉各位——稍微迟到了下！」

门被「嘭」地一下撞开，摇曳着的红色短髮闯入视线。一个矮小的少女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跟我初中时候刚刚经过体质检测的样子如出一辙。

「虽然我的体育成绩还不赖，但一大早就冲出门狂奔一千米的感觉可不太妙啊。」感慨着，小学生模样的少女用手扇着风，一脸骄傲的样子，似乎等待着各位的夸讚。见我们没有反应，她只好无奈地走进学生会室。

「稍微来早一点不就行了，实……」睿学姐看了眼表，冷笑了下，「不过跑得也蛮卖力的嘛……昨天是哪个家伙说要第一个到来着。」

实学姐尴尬地吐吐舌，把包放到吧台后面，岔开话题：

「这就是羽你们找到的咖啡师吗？看起来很不错哦，大叔你好！」

面对女高中生（或者说是小学生）活力四射的招呼，岘叔则是一脸消沉：

「被这么直接地叫做大叔了啊……真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一天。」

可随即他又摆出营业性的笑容，热情地打招呼：

「没关係。你好啊，小朋友！」

「你说谁是小朋友啊啊啊！」

……

閑聊了一阵后，七点半。

见所有事都準备就绪，睿学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站起身：

「那么各位，我先失陪了。八点钟要进行开幕式的致辞演讲，要先去準备一下。你们一会也都要来礼堂吧。」

校庆活动开始的时间是八点，然后所有学生在礼堂集中听半个小时的开幕致辞，大概就是什么领导、学生代表讲讲话什么的……睿学姐作为学生会会长自然处于其中。在礼堂的会演以及所有社团和班级的摊展则在九点正式开始，也正是那时开始对校外的参观者放行。

同睿学姐道别后，我又看了眼手机，不禁皱眉。

松姐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岘叔对我说道：

「各位也差不多该走了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听到岘叔这么说，我们也察觉时间差不多了，各自分别前往自己的班级。

真的……会顺利吗？

虽然一直漂浮在我身边，但堇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一手托着下巴，大概在思索着什么。

那么……就相信一下吧，奇蹟什么的。

明明是自己对别人说了这么中二的话，但完全不想承认呢。

（五）

送走一堆小鬼后，我长嘘了口气。

虽然我的咖啡店并不像兰列塔那样追求宁静优雅的氛围，但因为生意冷清，我很少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现在终于清凈了些，我也可以暂时舒口气。

再检查一下机器吧……刚刚都没有很认真，今天可是要追求效率，如果这台从兰列塔那借来的自动咖啡机出个什么问题可就全玩完了吧。

检查完毕，并没发现什么问题。想要试着给自己泡一杯咖啡，这时开门声又响起来。我两手撑着吧台，等待着光临的第一位顾客。

「这么久了……西外也大变样了啊，学生活动中心都建起来了。」

睽违七年的声音……一个慵懒的男子挠着他整齐的黑髮走进来，虽然全身上下打理得相当得体，但依旧无法掩盖他弔儿郎当的气质。

「这位客人，本店还没有开张哦。」我笑吟吟地对这位男子说到，「话说祉同学，明明还没到九点吧，你是怎么进来的？」

「真没想到岘老师还认识我这家伙啊。」男人以戏谑的口吻装模作样地说，「还有依旧是跟七年一样，一副伪善的面孔。」

「都过了七年，你也就刚刚才见我一面吧？就不要挖苦我了。」我微笑着，从盒子中取出咖啡豆，「但你不也一样吗？一点没变，还是不三不四的样子，虽然我也没有教师的立场来教育你的资格啦……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