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謊言堆砌成的真相

从操场回去之后，我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应了晔过来的问候，而对他问我是否确认了真相这个问题，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尽量表现得「正常」，渡过一周里剩下的时光：像往常一样地将全身心投入学习，不过现在多了个可以聊天的对象——晔。晔自从跟我认识之后开始与他原来的圈子渐渐疏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心境过来陪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家伙，不过……

「我们……其实都是怪人啊！」他曾经笑着这么说到。

怪人和怪人凑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可即便我的演技再为精湛，终究还是无法将所有事欺瞒。在返校前一天的末尾，晔还是察觉了我的异样，逼问起关于缌的事情。在他的「拷问」之下，我还是将那天傍晚所发生的事或多或少地透露给他。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去找她吧！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们一起去也没关係！」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明明她都撇下这样的话了，还要再顶着会使情况更加恶化的风险迎上去。你的脑子没问题吧。我知道你一根筋，但这也一根筋过头了吧。简直是……不可理喻！还有……」

「等等等，打住打住……」晔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伸出制止，「你看你看，又来了，这种态度……你总得先听我解释下。」

虽然有点不情愿，我还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你……还是没有确认她是不是得了病的这件事吧。」

「嗯。」

「她那天坦白的时候……也没有提起吧。」

「确实如此……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说……我觉得她的病可能是真的。她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和她分崩离析，其实并非因为在她身上捞不到好处，而是因为……她向她们诉说了自己的病症。她想跟你撇清关係也或多或少和这点有关。」

「这……完全就是你的猜想吧。」

（ps：以下的推理很扯，但作者觉得写了太多又不想删……将就着看看吧）

「我可是有缜密的推理的！」晔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在那样一个人身边可以得到一种，怎么说呢……『庇护』？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合适。

总之那些女生只要待在缌同学的身边或多或少也会被缌自身的气场所影响吧，就是……即便她们是在班级里面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只要缌的影响还是存在，自己的地位也可以有所提高。按照缌同学自己的说法，她们最开始的理由不也是这些吗？

而且，威信这种东西肯定是长期存在的，所以根本没有捞不到油水这么一说，只要是待在缌同学的身边，按那些女生的的想法，肯定只会因此受益吧。

就打个比方说，你攀上了我们市的市长，儘管你是在地下帮他跑腿，可你站在那些女生的立场上来说，她们会因为这份工作不体面而就此放弃吗？」

「……虽然好像有点不礼貌，但我觉得不会。毕竟在外可以说『我是在市长手下工作』什么的。而且聪明的人可能会说自己是什么『市长秘书』吧。」我挠了下后脑勺，尴尬地说道。

「你看，这不就对了吗！」晔朝我摊开手，「那么第二个问题，什么情况下会让那种阿谀奉承的人放弃掉这种工作？」

「嗯……市长工资给的不够？」

「不对不对……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晔摇了摇头，「但工资这东西无法一锤定音吧。缌同学周围的那群人不是有的不是突然离开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

「要让市长失去威信……只要他不是市长就行了嘛。

就是说……缌同学失去原来她建设起来的威信了！虽然是不是因为说出自己的病情的原因。

但就据我的猜测而言，大概是缌同学将那些女生当做心腹，完全说出自己的病情，结果只是引来了那些女生的厌恶，认为这个时日无多的『领袖』没什么前途。然后就投奔到对面的团体去了。

当然，其中大概也是有些真心相待的女生，一开始还是在那里好心的安慰。可遭到了背叛的缌同学，大概就已经开始想像现在这样以冷眼待人了吧。那么久而久之，即便是这些一开始带着真心去交往的女生也会失去耐心，然后选择离开缌同学……

怎么样，有道理吗？」

「完全没道理！」

晔的这些话……太主观臆断了，什么市长不市长的，现在人的观念怎么可能还那么封建啊！人的自尊是完全被你毁灭了吗？那么晔大费口舌讲了这么多话，到头来……

「这不还完全是你的猜想吗？！」

面对我暴跳如雷的样子，晔只好连连服软：

「等等等，别这么激动……你知不知道在校园轻小说里面这种猜想往往都是正确的，而人物有了不详的预感的时候，那种情况往往也会发生……」

「说的也是……」我信服地点点头，可随即又察觉出不对劲，「不对不对，我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还有现实根本就不是校园轻小说吧！」

「这个……」晔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最后还是选择自暴自弃，「那我的猜想就是我的猜想啦！信不信随你！

可是……你就这么打算跟缌同学就此别过吗？！你不后悔吗？」

「……我不知道。」

沉吟片刻后，我给出这种暧昧不清的答案。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从那一天之后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不知道再次跟她撞上的时候我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我是否还能跟她维繫着我想保持的关係。

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恐惧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我否定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我逃避了。

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来推脱，只是不想让自己面对既定的事实罢了。

后悔吗……我后悔的事多了去了。

但是……

我不想这么结束，仅此而已。

可明明带着这样的想法，却依旧坐以待毙。

跟缌比起来，我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烂人啊。

「竟然不知道……那么就亲自去确认好了！」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晔毫无徵兆地抄起我的手，将我直接拽出教室。

「你……你在干什么啊！」

力气……好大。话说回来晔好像就是体育系社团的成员啊。突如其来的拉力甚至让我有些许痛感。

「带你去确认你不知道的东西啊！」

晔拽着我，自顾自走着，我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八班。

他一边迈着步子，一边说：

「我是个奇怪的人，所以我也有个很奇怪的原则。只要是我不知道但是好奇的事，不管通过什么手段，我都会想尽办法去求证。

而且对于那些不开窍的家伙，我也会将这个原则在他人身上贯彻到底。」

说到这里，晔停下了脚步。

「我……对你们两个人很感兴趣。这个说法很奇怪吧，可是……我很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你们之间关係的变化。但看到你们的关係就这样结束……我会觉得不甘心的！」

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自作主张的话……可还真有你的风格啊。我竟在一边笑了起来。

「你……以前是喜欢缌同学的吧。」

又是没有任何预演的，晔打出一记直球。

不知为何，这一次，我并没有选择模稜两可地回答：

「我……不知道那份感情是否能称之为恋情，但毫无疑问的是，缌她确实是在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

即便现在的她跟以前不一样，我还是不想结束啊！」

还是说出来了。

我……不想这么结束。

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件事，就像一些王道漫画里的主人公一样，让自己能够鼓起勇气。

现在的我，没有能够改变他人的能力，即便见到缌，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就是这样无能的家伙。

但是……即便什么也做不到，待在那个人身边这种事，可以不用逃避吧。

去陪伴那个已经孤立无援的人。

去陪伴那个可能已经身患绝症的人。

去陪伴那个甩下「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这样的话的残酷的人。

即便……那份我一直压抑的情感并非恋情。我也不想结束这段关係。

看着我似乎下定决心的样子，也双手叉腰，释怀的叹了口气：

「嗯……看来还是可以好好面对内内心的嘛。好了，快走！」

说罢，晔又转过头，走向楼梯。

「等下等下等下……」我冲上前去，拉住晔的衣角，「晔你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嘛……这个啊。」晔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其实……我想看看你们两个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啦，只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

以及，也要对缌同学说声抱歉吧，毕竟没有像约定那样帮她好好守住秘密……」

「好吧好吧，那就随你算了。」我摆摆手，跟上他的脚步。

「话说回来……原来缌同学是那样的人啊，又是富家大小姐又是小团体中心角色什么的……为什么，这样的人一开始会找上你啊？」

「……」

我没有回答。

因为……不知道。

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天，缌为什么会过来向我这个不起眼的同桌搭话，她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仅仅是因为想要沾染我这张「一片空白的纸」吗？

其实……很不合理啊。

她并不是那种有心思在别人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的人，在那天傍晚的时候我知道了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她愿意用那么多时间跟我这种家伙折腾？

想不明白啊。

……

来到八班教室门口，因为我不是很好意思，晔亲自帮我去问了关于缌的事，当然，少不了别人对我们两个人怪异的目光。

「哦，那家伙啊……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请假，今天也没回来呢。」

最后，他们班的班长这么漠不关心地回答到，即便如此，我还是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

缌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不，甚至说没有人做坐过这里我都相信，因为我没有见过这样整洁的、空无一物的桌子。

缌，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我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

这周周五放学，回到家。

从被缌叫走的那一天开始，我一直心不在焉，虽然还是有逼着自己学习，但似乎收效甚微，直到今天回来。

结果当我拖着沉重的身子，想要让自己昏睡一场事，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发光的屏幕。

是小舅妈。

父母死后，小舅舅家接过了我的抚养权，他们对我真的很好，甚至想要我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但因为表哥今年刚从医学院博士毕业，回到玟市工作，房子之类的还没有着落，现在我搬进去……只会给他们徒增麻烦罢了。

我不想……再给别人添这些麻烦。

他们对我愈发温柔，那种堆砌的负罪感愈发让人感到窒息。

所以我选择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新家独自生活。

但是……电话也不能不接嘛，我强行将自己的笑脸调到脸上，接起电话。

「喂？」

「喂，是黎吗？」

是表哥的声音。

「……除了我还能是谁啊。」

说出这种不以为然的话，也是一种让别人安心的方式。

「今天晚饭来我们家吃饭吧，我现在过去接你，你过十分钟到楼下来等着，我很快到。」

没有给我拒绝甚至反应的机会，表哥这么说到，说完后便将电话挂断。

我的表哥——燧，就是这样一个自作主张且追求效率的家伙。

在我认知範围内，大概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决定，包括他的父母。

真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他才会成为这种人啊……

我叹息着，开始打理起自己的着装，準备去接受每个月列行的检查——给舅舅舅妈看看我是否还算健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