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謊言

不知从什么开始，谎言之类的话语……我已经可以毫无波澜地脱口而出。

……

洁白的墙壁，老旧的书柜，皮开肉绽的沙发，寂静的学生会室，除我之外别无他人。

好安静啊……

窗外的风吹进，将窗帘拂起，树叶也发出阵阵细碎的声响。

下午，归家前的最后一节社团课，我坐电脑前，对着一片空白的文档，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但思维早已飘散至九霄云外。

「睿，我来了哦！」

「哐当！」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伴随着问候迎面而来，将我刚刚涌上的睡意给打散。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破门而入的实。

「啊啊，你来了啊……最后一节社团课翘掉有关係吗？」

「可能会吧……」她顽皮地吐了吐舌，「如果被老师发现的话应该必死无疑，毕竟我还是社长嘛，但老师好像早就回家了。」

「辛苦了，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吧……逃课。抱歉啊，因为我的事情……」我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突然想起来，这家伙除了是社联主席之外，还兼任了外语社的社长啊。不过听说外语社也是出了名的「自习社」兼「聊天室」……只不过规模大了许多。

「没事没事，体育老师不也没发现吗？反正我也是大閑人一个……」实摆摆手，满不在乎的样子。

「等下，天天往我这边跑，升学的事没关係吗？」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反正我对以后的出路之类也早有打算。成绩之类的……你对我放心吧，虽然不像你那么出众，但我还是有自己的分寸的。我过来帮你，也就当我的一厢情愿好了。」

看着对方被自信写满的脸庞，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哎……如果羽也能像你那么自信就好了。」

「你就这么关心羽吗？明明眼前的人也算是一个挚友，老是提起别人真的好吗？」对方有点不满地嘟起嘴。

「我希望……睿的目光可以只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大概是突发奇想，实用十分浮夸卖力的表演来炒热气氛，不过我不为所动。

「好好……我尽量吧，不过我也说过的，小实你跟羽对我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啊……都是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没必要这样较真。还有你这一套是哪里学过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少看一点吧。」

「哼！」实撅起嘴，将脸扭向一边。

「好啦，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我从座椅上站起，走上前安慰她。

「算了，我不计较了……」见我向她走来，她便回头看我，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哎……」

又是长嘘一口气。

实是我同一届的同学，我们二人是在学生会选拔时候认识的，最初的交谈，大概是由于她的一个无聊的话题吧……而现在，我是学生会长，实则是社联主席兼任学生会副会长（ps：我们学校有六个学生会长……）。除了「得力下属」这种身份之外，私底下她也是我的死党。

总之，在学生会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因为处理的事不同经常不在一起，不过临近校庆，出于我的事务繁忙，实经常从社联的工作脱开过来帮我。虽然对于这点我很感动，但这么说……把所有事都委託给缘真的好吗？

「对了，睿你现在在干什么啊……」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实绕过我，走到电脑前，「哎呀……怎么还是一片空白。你又在偷懒吗？亏我还过来帮你。」

「谁在偷懒啊！是在构思企划啊！企划！」我大声反驳，「学校之前不是说了吗？除了每个社团的摊展，学生会也要出一个活动企划。」

「那么主题呢？」

「就是凸显西外特色之类的吧……不过我们学校有什么特色啊？明明快毕业了，但却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问题。」实颔首，尴尬地笑笑，「我们学校……除了成绩还算过得去之外，真的有别的特色吗？完全就是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学校了吧。」

「完全同意。」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苦笑。

「那么……现在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呢？」

「你就把那边列印出来的文件每张盖上学生会的印吧。」

「就这点事吗？」

「可是有百来张呢……」

「好吧。」大概是是听到了这庞大的数字，实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对了……」做了一会后，我突然想起什么，问 实，「你……好像不是特别会对付缘吧。」

在一边给文件盖印的实全身一颤，用十分怪异的神情瞥向我：

「你……看出来啦。」

然后勉强扯出一个尴尬的笑。

「嘛……算是吧。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在年下的『下属』面前显得那么卑微吧……」我也有点尴尬地挠挠脸颊。心想着：这不是很明显吗？

「这样啊……确实呢，他好像不吃我那一套呢……」

「是指那副面孔吗？」

「对啊。明明在别的人面前都掩饰得那么好了。」

实在我们学校的人气很高，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出于她活泼的性格，以及娇小的样子很容易勾起别人的保护欲。

当然我知道，这并不是她真正的面孔。

在私底下，她还是跟正常的女生没有两样。

这个样子……和我好像啊。

大概最开始也是出于对同类的共鸣吧。我们最开始没相处很久就各自卸下了伪装。她脱下了那副可爱的外表，我也卸下完美的面具，然后各自诉说着扮演着角色的痛苦。

所以……她也是唯一知道我软肋的人。

以及唯一知道……那件事的人。

「可能就是有人不喜欢那样吧。像羽我看对你也没什么反应啊……」

「那是因为她是女生啦，这招一般都对异性有效。」她摆摆手，沖我笑笑。

「这样啊……那么，你喜欢他吗？」

「嗯？指谁？」

被问到这种话题眼不红心不跳的，而且还这样波澜不惊的，实应该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吧。

「当然是缘啊……你在想什么啊……」我掩面长叹，「看你们两个虽然有小打小闹，但还是蛮亲密的样子……」

「那能代表什么吗？在我眼里，缘……大概是更像弟弟的那种存在吧。」实满不在乎地说，「但真要说好感的话……也不是没有，因为在所有我见到的男生里面，他 确实挺特殊的。

现在大部分人的交友都是利益所趋，或者单纯地找找乐子，但缘……他好像对谁都是差不多的态度。是算很认真的一个人吧。不过，并不见得这就是有点吧。没有差别地对待……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不适。感觉有一天，他也会因此在周围的人身上吃到苦头呢。」

「原来如此……那他对岚……」

「应该是相对于其他人更重要的朋友吧，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但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和对岚的其实没什么区别，所以我才会觉得他迟早会有一天吃到苦头。」实打断了我说的话，直接回答。

「而且啊，他最近跟我说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哦……什么？！」

「别那么惊讶啊！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实连忙把扑向自己的我推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小学生或者初中生，对这种事敏感成这样……都是高二的男生了，有些悸动也算是正常的吧……」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追问。

「他自己告诉我的呗……」实似乎对我的不成熟感到无奈，长叹口气，「他好像挺信任我的，觉得我是在这方面的行家，便跑过来谘询我……结果我也没提到什么实质性的建议啊。」

「实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我好像从来都没提起过……」

「有是有啦，因为并不是什么特别难忘的经历，所以也没说出口……」实笑了笑，回忆起来，「在初中的时候吧，对方是一个平时玩得很好的朋友，然后相处着就走到一起了。但过了大概一个月吧……觉得还是回到以前的关係更好，于是就结束了……

他啊，就是那种当朋友十分不错的类型，但是恋人呢……还是差了点吧。」

「真好啊……还有那样的回忆。」我不禁感叹道。

「睿你难道没有那种经历吗？」

「有算是有吧，不过那件事我也跟你说过，都是些不太好的回忆……」

「原来是那件事啊，抱歉……让你勾起了点不太愉快的往事啊。」

看到我渐显落寞的神情，实连忙将话题打住。

「没事……话说回来，缘有说他喜欢的是谁吗？」

「没有哎，他一直在那里推搡，所以我也不能给他很好的建议。真是的，明明是找人谘询，结果话又不说清楚啊……」

「你们社联不是有个高一的学妹吗？好像有向他表白过呢，那时还闹出了不少的动静，瞎起鬨的小鬼也不少吧。」

「哦，你在说陌啊。缘他早就拒绝了，只不过陌好像还没放弃呢，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她还这么固执。反正对象肯定不是她。」

「那么……只有一个对象了吧。」

「确实。」实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猜出了我的答案，「缘除了跟岚，还有一个舞蹈社的女生好像也跟他关係挺好的，三个人似乎经常一起在一起……那么就八九不离十了吧，真是简单的推理啊。」

「当然也不能否定一见锺情的可能性，毕竟他也是最近向你谘询，缘的女人缘……还蛮好的。」我继续补充道。

「你对舞蹈社的那个女生了解吗，睿？」实向我问到。

「舞蹈社的人……我都不大熟。但这个女生我确实见过几次。并不是像实你那样的可爱型的呢。虽然性格好像比较外向活泼，但看起来出奇的稳重呢。」

「不是可爱型的啊……难怪我那套对他不起作用啊～」实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也算是她的招牌动作了。

「算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学弟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处理吧。」

「好——的——」实拖长音回答道，继续开始给a4纸盖印，但不一会她又问到：

「突然想起来，那件事……你还是没跟羽讲吗？」

虽然对方没有说是那件，但是我立刻心领神会：

「还是没有。不过，迟早有一天她也会自己知道的吧

谎言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一直藏的下去啊。 」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道啊，那种事让我自己说出口，怎么也做不到吧。」

「说的也是……」

实点点头，若有所思。

放学。

我和实处理完事情后，一起走到到学生活动中心。她要去社联查看今天的工作，而我则是去找羽。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主动「上门」啊。

平时我从来没有去过羽的社团，而这次的来访，也是出于一点私心。

想跟岚见个面。

毕竟早上羽做出了那种宣言，我也很想看看这个让她有所悸动的男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先整理下心情……

就像平时一样，用那副面孔吧。

没有敲门，我直接一把将门推开。

「嗨，羽！」

然后大声地打招呼。

但眼前的一幕，让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羽……正靠在岚的肩上。

「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我连忙箭步向前，一把将羽抓过来，护在自己的怀里。

「没想到岚你是这样的人啊！我是不会把羽交给你这种乱占别人的便宜的人的！」

「啥？」

不知为何，她们二人同时用惊愕的神目光望向我我。

……

「原来是这样啊……」

在他们跟我解释一通后，我才终于明白，刚刚只不过是在羽整理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一个踉跄，然后岚上前托住而已。

「不过这是什么烂俗小说的情节啊。」我吐槽道。

「明明就是睿你太神经质了，明明就是一点小事，就这样大惊小怪……」羽反驳道。

「我也有问题吧……不该直接身体接触，只是拉住羽学姐的手臂话就不会被误会了吧。」

「那样子不太绅士吧……难怪你这么迟钝啊。」我又吐槽。

「那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岚有气无力地回驳。

「我觉得没什么啊……倒是睿你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