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話 始動

「嘛、其实我早有意向了」

说这话的，是以迅雷之势从冒险者引退、又突然成为弗瑞利亚公会长的原A级冒险者维尔特兰。

推举这个鬍子脸大个成为公会会长的、是步入老龄的上一任公会会长，据说他原本也是冒险者。

「公会长就是公会的『脸面』。先代的老头子说过，虽然公会长也是要做实事的，但最重要的还是知名度和人品」

「特别是当今这时代」维尔特兰还补充道。

例如像发生魔物袭击事件时，公会长需要身先士卒带头指挥，将冒险者们团结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公会长是个无名小辈或是不受冒险者信赖的人物，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总觉得这位置像是先代为我买下了一样。就算我说『没那种想法』，他也会委婉地把我作为后继者候补介绍给各个地方，通过一点委託给我製造和公会的成员见面的机会，点点滴滴地行动着」

「嘛，当时我还觉得很麻烦呢」维尔特兰挠了挠脸颊。

「你没打算当公会长吗？」

「那个吗，作为将来的选择之一的想法我也是有的。只是我作为冒险者想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只要没有什么飞来横祸我还打算再继续现役十年……在遇见你以前」

然后，他「哈——」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目视着我的双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从你那儿听来的话字字冲击着我。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仅仅一天就被全部推翻了。我晓得自己曾说了些模稜两可的知识给年轻人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也后悔了。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在你的身上赌一把」

说着，他猛地探出了身子。

「也有人会说、为什么明明承认了错误却反而还能成为公会长。但是，并非如此。我、正是因为承认了错误，才会成为公会长。就算道歉并止步不前，又能改变什么？ 如果要偿还的话，就必须向前走」

这瞬间、维尔特兰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你的知识是能动摇世界的。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总有一天会在世界扩散开来的吧……但是，有我在的话就能加速它的传播。不，我确信现在最能为你鼎力相助的地方就是我这」

「就这件事，我很感谢你」

因为让梅姬扩散了话题，令训练场陷入了大混乱的事件。

虽然有过种种失算，但现在我认识到失算的最大原因是「我和这个世界的人在价值观上有所偏差」。

这个世界和日本的一切都不一样。

只要排除掉魔物就是「画中所描绘般的」理想世界，而这里的居民的价值观与我相去甚远，真正身心投入的这个世界的人、和只是在画面前按下按钮的我，对冒险的意识是不同的。

不过现在才理解到了这一点倒也不算太晚。

不懂的话，找懂的人商量就好。

我与维尔特兰、还有在公会里实际负责事务的接待员反覆讨论，在公会的全力协助下，开展了作为公会半官方服务的「属性值鑒定」和「素质鑒定」。

决定的事项数不胜数，但具体来说主要是「费用根据公会等级决定」「鑒定每周进行一次，实行申请制」「参加者事先做好职业和装备等的準备」。

价格很良心，而且还儘可能地减轻了我的负担，这种形式大大满足了我的希望。

首先，这件事的用意是为了帮助走在不合适性的歧路上的新人冒险者。

因此我决定只收取新人们较轻的费用，而对资金雄厚的高等级冒险者则收取相应的金额。

而且，我的鑒定只在这个世界的星期天「光之曜日」进行，费用的支付和参加者的引导、斗技场场地的调用等都由公会方面安排。

我要做的只是鑒定，然后把鑒定的结果写在纸上交给眼前的人。这样一来，与我单干相比，效率会大大地提高。

维尔特兰曰、‍‌‍‌‍‍‍‌‌‍‌‍‍‍‌‍

「虽然你可能没注意到，但公会在这个服务中受到的恩惠是无法估量的。不用我强加于人，这项事业就已经得到了我们公会全体职员的赞同。你明白吗？你的时间已经是人类的宝贵财产了。而谁都能做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们吧」

以上。

他郑重其事地说的这番话想必是高估我了，但既然他要替我分担，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还有就是详细的收入分配，以及因我方原因中止时的对策。

而且在第一次「属性值鑒定」之前一定要接受讲习，让人听到「属性值不是战力的全部」「适性说到底只是适性，而不是决定那个人的道路」这种谆谆教诲，而签订的合同中也包含了很多像「不要强求看他人的属性值」这样的细节。

讨论好的内容以轻浮的步调马上就原封不动地实行了，可以说幻想世界的社会制度与现代日本的相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发达，而其鬆散的世界观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更进一步来说，这个世界有神的遗物和魔法，可以缔结魔术契约，能识破谎言。

既可以说这世界是乌托邦式的，也可以说是反乌托邦式的，但无论如何，对制定规则的一方来说确实很方便。

「嘛，这一周里首批特别希望者全部都『看』过了。暂时会有空吧」

我一派乐天地回忆着在斗技场上〈看破〉的往事、

「雷克斯，你可别跟我说你对自己能力的价值不感兴趣」

但维尔特兰却诧异地摇了摇头。

「我也看过用数字表现的自身的能力，对冒险者来说，这可比烟酒上瘾。至少我每次成长时都想看上一看」

「就算这个结果已经通过计算预料到了？」

「没错，就算结果已经预料到了」

既然你这么断言，那我也只能沉默了。

包括游戏时代在内，我无论何时都处于能看到自己属性值的立场上，所以我对此毫无实感，但如果看不到自己的属性的话确实会让我感到不小的压力。

「而且要想确认自己的能力在训练时是否有所增长，只能让你来做『属性值鑒定』。这种需求是不变的」

「那倒也有可能」

而且，维尔特兰拿起放在桌上的记事本。

「——而且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在等着，客人怎么可能不增加」

记事本上写着我整理的「到三转为止的职业转职条件和成长补正」。

之所以能写出那样的东西，是因为我记得所有存在于布雷布雷中的职业转职条件……什么的当然不是。

这也是〈看破〉的恩惠。

实际上神殿中转职用雕像的能力值，就是该职业的转职条件。

也就是说，通过〈看破〉雕像，瞬间就能知道该职业转职所需的能力值。

一部分特殊的职业除此之外还需要「特定的能力在一定值以下」，或是需要道具和称号，但这些都是四转职业以后、神殿里几乎没有的雕像，所以对现在而言无关紧要。

另一方面，成长补正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通过公式计算出来，对于一部分记不得的职业，我则会通过自己转职、用〈魂之试炼〉来进行验证。

雷克斯其实是个可以转职所有三转职业、并学会所有技能的离谱混蛋。

可悲的是、即便如此也还是轻易输给了能力拔尖的同等级之人，但也找不出比我更适合验证的人才了。‍‌‍‌‍‍‍‌‌‍‌‍‍‍‌‍

紧握着我血汗的结晶，维尔特兰用像是要翻过桌子一样的势头探出身子，气势磅礴地断言道。

「我们已经弄清楚了至今都还模糊的转职条件。只要公布这个，世界就将会改变！ 而后，只要是冒险者都会来接受你的『属性值鑒定』！绝对会！」

虽然转职条件和属性值都是有用的信息，但只有将两者结合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价值。

例如，如果被告知「转职条件是力量120」，那么自然就会想知道自己当前的力量是多少。

「可恶！ 说实话，我是真的羡慕现在才开始做冒险者的新人！ 能一边比较自己的属性和神殿的职业，一边决定今后要走的路，这得多么令人开心啊！」

「那是肯定的」

对于这话，我也二话不说地表示赞同。

一边展望下一个职业一边提升角色能力。

这正是布雷布雷的一大乐趣，也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

（这个世界的人也太不重视转职了）

这是我从布雷布雷时代起就一直在想的事。

即使在游戏后期加入的事件角色中发现了随机素质不错的角色，也大多没有战斗力。

因为NPC的职业选择AI做得稀烂，待到能入队的时候成长已经歪得莫名其妙的致命了。

作为战士拥有超一流的才能、由自己培养的话可以成为战士系四转职的角色，却不知为何成为了二转职的魔法师，这种例子我已经屡见不鲜了。

今后我打算解放遗迹，让世界游戏不断加速。

因此，如果冒险者们一直都一无是处的话就麻烦了。

我还计画将来在公会里设置类似于「职业谘询窗口」的东西，来支援满脑子肌肉的冒险者们。

不过，这还是后话。

「……但是，这么做真的可以吗？」

情绪高涨的维尔特兰转而一脸複杂看着我。

「不公开这些情报而选择独佔的话，你们应该会比其他冒险者更具优势。但即便如此……」

「你这是瞎操心」

我没让他把话说完，摇了摇头。

「你好像误会了，我不是你这种圣人。我向来无利不起早」

「可、可是……」

看到维尔特兰仍不肯罢休，我狰狞地笑了。

「我是在说、这种程度的事公开也无妨。你们就拿着这些情报儘可能地追赶我们吧。而我们、会走得更远」

维尔特兰看着虚张声势地断言了的我，彷彿在说「拿你没辙」似的举起了双手。

然后他合上了眼睛，在公会会长的椅子上沉沉地坐下，喃喃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自己的……但你果然、比谁都像冒险者」

在安静的房间里温柔地响起的这句话，不知为何，让我感到了一抹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