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的謊言

天空一片漆黑，然而黎明已经快到了。抬眼向天边望去，儘是残碎破裂的云彩，将生的晓日隐于混沌膨胀的夜空中，那阳光彷彿随时呼之欲出。破败不堪的黑夜已然到了尽头，破晓即将划破天际，云层间投下来的光明，将照亮我前行的路。

天空中飘舞着鹅毛般的大雪，地上也堆积起来厚厚的一层。我在这样的清晨，踏足满是冰雪的道路，寒冷的空气使我的脸颊发红，呼出的近视遮挡视线的迷雾。我走不下去了，蹲坐在了地上，我想搓手来慰籍自己的寒冷。没想到双手却抖得停不下来，丝毫无法完成一套连贯的动作。

我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这种感觉是寒冷还是恐惧？不知回想起了什么，我的视野中似乎不只有积雪的白色，在那视线的中央是一片血红。我伸手向那片血红摸去，然而拾起的却是洁白的雪，果然，我还是无法忘记那个场景，深深的恐惧依然映刻在我的心头。可是，我不能停下，必须得走下去，必须毫无意义的走下去。

*

睁开眼，天已经很亮了，然而天空却异常的阴沉。昨夜似乎没有怎么睡好，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没想到第一天就起晚了。我开始拨弄杂乱的头髮，稍作打理后，简单的喝了瓶奶。

我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模样，曾经的伤口已经全然褪去了。我看着我的脸，不禁伸手抚摸镜子，因手上有水而在镜子上留下了水珠，水珠就这样顺着镜子滑了下去。我愣了几秒，水管仍开着，冰凉的水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淌，看来我还不是很清醒。

我开车载着花野去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距离我们居所最近的一所大学。

「你在听什么？」

我询问坐在副驾驶上的花野，她正插着耳机听歌，并不时将歌曲轻声哼唱出来。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呢，随便找的歌，你要听吗？」

「可我要开车，这样会分散注意力的吧。」

「没关係没关係。」

花野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与我之间的距离，将耳机给我带上，有节奏感的音乐瞬间传来。

从刚才花野的哼唱来听，我以为会是什么轻鬆的乡村音乐，没想到是这种类型的。能在听一首歌的同时唱另一首歌，该说花野厉害吗？虽然唱的确实不难听就是了。

「原来花野会喜欢这种类型的音乐吗？」

「是的。」

「我以为花野会听轻音乐之类的呢，毕竟现在的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吗？」

「好像是，不过我以前可是辣妹的人设哦，听这种歌才符合人设。」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十分有趣的画面。

到达目的地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我们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寻找类似学生的目标，大概问了有八组人，完全没人听过这个名字，好几次还出现了误会，看来今天是不会很顺利了。

我去买了两瓶水，自然而然的递给花野，她似乎也已经渴了，所以毫不犹豫的大口喝水。花野头仰的很高，本就丰满的胸部自然挺了起来，我看见水珠顺着花野的脖子滑向肩膀以下看不见的部位，就彷彿在强调肌肤的美丽一般，让我始终无法移开视线。于是我也开始喝水掩饰，这水真凉啊！我不禁咬牙。

花野喝完后，擦试了一下脖子上的水。随即开始翻包，很明显那是找钱的动作，于是我告诉她不用，便匆匆的拉着花野继续找人。

这种天气还真是热，在外面行走也异常的吃力。不过多亏这样的天气，女孩子们裸露肌肤的面积也大幅增加，花野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今天穿的衣服连肩膀都露了出来，下身也只穿了一条短裤，白皙的大腿毫无遗漏的展现出来。每次靠的太近，都会使我产生了一种想抚摸的错觉。

夏日的风吹来，带来炎热的青春气息。远处，四个大学生正在等车，看了看周围，没有车要来的迹象。于是我们赶忙上前询问。

「你们好，是在等车吗？那样的话可以打扰一下吗？我们很快的。」

大学生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各种各样的视线朝我们投来，不，是朝花野投来。果然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明明是我发问的，对方却都只是扫了我一眼。不过我相信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带着的女生太显眼了。

「当然可以啊！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一位优雅而开朗的女生率先开口。

「那个，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樱田绫子这个人？」

「我想想……应该没有吧？」

那个女生思索了一阵，随即用略带疑问的语气向身后的朋友询问，朋友们传出了「确实」「好像是的」这样肯定的声音。

我听到后，只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已经问过这所学校的许多人了，大概率不会有结果，所以我已经不会感到失望了 。

「那个，有照片吗？说不定我们能想起来。」

「照片吗？很抱歉，我们没有那种东西。」

绫子的样子忽然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绫子现在又变成怎样的女孩了？我想应该变化挺大的吧，也许见了面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那还真是遗憾呢。」

对方略带苦笑的对我们这么说。

「你们是在等车吗？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海边玩，夏天果然还是要游泳的吧，怎么样，你们有兴趣一起来吗？」

花野在一旁饶有兴趣的提问，对方的男生瞬间就接上了花野的话。

对方一脸真诚的提问，我不好回答。花野朝我这边看了看，而我只是躲开视线喝了一口水。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还是算了，我们之后还要继续去找。」

「这样啊。」

对方苦恼的挠了挠头。

「你们为什么要找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呢？」

我有说过不知道长相吗？虽然说确实是这样，现在的大学生真厉害啊！

我思考着，刚想说出「也许找到就知道了」这样的话语，没想到大学生中就接连传出了「快看车来了」「该走了，该走了」这样的声音，我抬眼望去才发现车已经到了。

「那有机会再见咯。」

「嗯。」

我们一起笑着回应对方。

「比我想的要累呢。」

花野一边慵懒的说着，一边坐了下来。确实可以理解，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我也感到脚上传来的疲惫感和灼烧感。难得发现了一个位于凉阴处的椅子，花野迅速的就朝那里跑了过去，真是有干劲啊！

「这种天气街上也没什么人，暂时就到这里吧。」

「嗯，也好。」

花野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一边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随即摆出了一副放鬆的模样。没想到这样的场面意外的有诱惑力，让我有些动容，这时我才发现，手里的水已经喝完了，所以我不禁感到有些慌张。

「长谷川，你不坐吗？」

「不，我没有你那么弱，你坐就好了。」

「这样啊！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我平时一直以为长谷川是个很虚弱的男生，虚弱到可以轻鬆推倒的程度。」

花野脸上露出了俏皮的笑容。不过虚弱这点完全就是你的错觉，我还是很有力气的。但一个女生说出推倒这样的话，还是很让人没有抵抗力，我想不管我怎样有力气，到那时也不会反抗的，大概吧。

「那我就先好好的休息一下了，谢谢长谷川。」

随即，花野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呼~」的声音，很好，有在认真的放鬆呢。眼前的女大学生正肆意的展现着女性之美，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意识到。

大约晚上七点多，我们结束了今天的行程。我和花野都已经很累了，现在只有空腹的感觉不断袭来。

「啊~跑了一天后再坐长谷川的车，真是安心啊！」

「是说我车技好吗？」

「确实，不过还请不要骄傲，毕竟我很容易安心的。」

「感觉上只要能休息就够了，要求确实挺低的。」

花野开心地笑了起来。

夜里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从车窗外吹来的风意外的清凉。

「会冷吗？」

「不会，这样正舒服。」

虽然今天没什么收穫，但我对今天的印象还蛮好的，比起之前的生活，今天甚至可以用有意义的一天来形容。

在脑海里整理一下今天了解到的。我们跑遍了这边的四所大学，然而，并没有遇到认识樱田绫子的人。也许绫子已经去了更远的地方，出国了也说不定。这样想的我，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该不会绫子已经……不，绝对不可能。

之后大概还要从自杀事件中找线索，那下次就去拜访一下自杀者的家人，如果能遇见还没自杀的自杀者，就再好不过了。

我这样独自想着，花野在一旁哼起了歌来。夏日夜里凉爽的风不断从车里吹过，花野微弱的歌声，也轻轻地散进了风里。这条小路上人很少，我略微的加快了速度，心情一阵舒适，黑夜已然蔓延至尽头，车子的灯光静静地照在车子的前头。

*

我在凌晨接到了幕居打来的电话。

自从花野搬来后，我就决定要每天早起了，虽然有些痛苦，但不得不说，那段属于清晨的时光还挺不错的。可幕居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太早了，我还完全没睡醒。

「笨蛋幕居，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嗯……凌晨四点。」

知道是凌晨四点还打电话，真是搞不清这个人的想法啊。不过她难得被我叫笨蛋却没有反击。

「所以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听说花野搬到你那边去了？」

「是的，就在我隔壁。」

「原来是真的啊！没想到花野是行动派呢。」

「所以你就为了这种事，大早上四点给我打电话？」

「怎么了吗？难道没事的话我就不可以找长谷川了吗？」

「不……不是。」

幕居故意压低了嗓音。

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突然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等等，幕居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确实是那样，长谷川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是在烦恼什么吗？直到现在我依旧看不清那个幕居的内心，不过能让她一夜不睡的原因有几个呢？我总觉得一夜不睡这种事发生在幕居身上也挺正常的。

在我刚想询问她是不是有烦恼时？幕居却抢先开口说道：

「花野是个很好的女孩呢。」

我不知道幕居想说什么，但她的想法我似乎猜到了个大概，不过那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东西。

「某些方面确实是这样吧，至少很会做整理工作。」

「你怎么知道的？你该不会去偷窥了吧！」

「怎么可能！」

「看来我是去该提醒花野注意色狼了。」

所以说我真的没有做那种事，最多有一点下流的想法。我只是在花野搬家时看到过，真的整理的十分井然有序，所以让我有些感慨，以至于刚才一下就想起了这点。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她是花野。」

幕居试探般的说，见我没有回覆，于是似乎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

「听说你们最近是在一起找人，是关于樱田绫子的吧？」

「是这样，我想花野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搬过来的。」

「真的只是因为这样，花野就搬家了吗？」

——算了，反正你也只会装傻。

我听见幕居小声嘀咕的这句话，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痛楚，说的真是一针见血啊。

「那你也要来我这边住吗？我这里风景很好哦。」

「感谢你的邀请，不过感觉和长谷川住在一起的话，会变得颓废的。」

「我又没说要住在一起，原来你有这种想法啊！」

「怎么可能？笨蛋！我是说住在附近的话，也会那样啦。」

幕居难得的慌张了。

「不过如果住进来，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分摊房费。这是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哦。」

「有种去了就不会再出来的感觉。不过这个提议还是很失败，作为推销来说还完全不够格呢。」

某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我们一起居住的画面，心里不禁矛盾了一番。

「这样啊！那如果房费三七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让小姐考虑一下了？」

「虽然很有吸引力，不过问题不在那里，你所推销的东西本质上就有问题。」

「是这样呢。」

我苦笑着说。

感觉又是很没有礼貌的发言。幕居如果搬过来的话，我就去跳日本海，所以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