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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找的大概齐了,之后要做的仅仅是确认问题,面对问题。
即使找不到自杀组织,我也能猜到个大概。即使南先生没有明确告诉我自杀组织里的中心人物,但我想真相也已经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了。
上午天气晴朗,天空难得放晴,温度也降到了令人舒适的地步。外面随处可见匆忙的行人,或为生计奔波,或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扎堆于陌生人群中。
外界如此嘈杂,使得我不想外出,熟悉的感觉,彷彿昨夜的梦般,在记忆的空白处,轻轻的明晰了起来。
网路上没有关于自杀的消息,于是我便放下心来,不再关注手机。取来不知何时留下的音乐盒,老旧而流畅的音乐,随着开关的开启,喧嚣的放了出来。我从那旋律中听不出人们口中的感情,不过感觉还不错,听着美妙而略显吵闹的音乐,我开始饿了起来。
想找些酒喝,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存货了,也没什么吃的,真不知道这一段我在忙些什么,好多事情都没有顾虑了。对了,上一次吸烟是什么时候来着?
于是随便弄来蛋炒饭吃,味道真的说不上好。明明是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步骤,我却做不出花野那样的味道,稍微有点佩服她了。
我将音乐的声音儘可能弄得大了些,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许只是想试试这种感觉。
我想起那个星期一和染方见面的时候。
当时因为和一个自杀者的朋友约好了,所以没什么时间,于是我只能顺路去赴约。
记得在路上我还想着,希望染方不会觉得我的态度敷衍,虽然看起来真的是在敷衍,可我也不能对比我年龄小的女生失约吧。
只要道歉的话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我真的这样觉得。
和染方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大概弄清了她的处境,知道她在学校里不合群。我很想帮她,但转念一想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只会帮倒忙。
即使染方的家庭也存在一些问题,但那不是我能涉足的地方,那是需要她自己面对的事物。
正因为我清楚的明白,我才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但这段时间里,我明显的感觉到染方哪里变了,她已经能和同学好好相处了,应该说,她已经能和任何人好好相处了。然而,她却把重心放在了其他地方,她关注的人似乎不是处于她生活圈里的人,即使在学校有朋友,也大概都是女生。但这可不行啊!染方这个年纪很容易被坏人欺骗的,是最懵懂最不成熟的时期,所以怎么能和某些家里蹲坏人扯上关係呢?
说到底,我也并没有比染方好到哪里去,甚至在某些方面我们十分相似,我不确定自己有说这番话的理由,所以这只是为了那极其自私的目的。这是最坏的道路,同样也是最好的方式,这样的矛盾相互交织,让我迷失了许久。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在车站前等候的染方。
我记得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处处体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恐怕是有意为之吧,这也正是染方的可爱之处。我这样无可救药的想着。
「好慢啊!大哥。」
染方一见我,便一边叹气,一边责备我。
「没办法,今天有些事情要做,抱歉不能陪你长聊了。」
「大哥今天很忙吗?」
「看样子是的。」
染方这样小声的向我询问,我心里没底的给出了确定的答案。这时,染方的视线似乎瞟到了我身后的花野,那一瞬间的表情,我一点也没有看懂,毫无感情,真是个複杂的小孩。
之后,她又露出看似小恶魔般的表情。
「大哥你说的有事就是指忙着和妹子约会吗?」
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让你一个小小的女生变得这么成熟啊!多少不应该收敛一些吗?还是说我太幼稚了?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我说着也偷偷看向了身后的花野,她的视线注视着其他地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欸~真的吗?」
「不然呢?」
「不知道诶。」
「所以,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大哥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来关心其他女生吧,今天你就去忙你要做的事吧。」
染方闭上眼睛,露出牙齿的笑着说。但看她今天盛装打扮,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真的吗?即使是现在,要我来帮忙也完全没什么问题的。」
「不,不是的。我今天只是想和大哥聊聊而已,因为最近很少聊天嘛,现在这样就足够啦!」
染方又一次笑了,但不知为什么,我却笑不出来。
「这样就够了吗。」
「嗯,彻底够了,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之后,染方推着我,让我赶快离开。说着:「你不是还有事情吗?在这么犹豫下去,对方会责怪你的哦。」
「好啦!我知道了,那这次我就先走了。」
「嗯,有机会再聊咯。」
我们又一次挥手告别,染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道别后,我感到胃里一阵难受,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事啊!虽然染方盛装打扮的样子已经很明显了,但我却丝毫不敢多想,只是觉得有种不负责任的游离感。染方应该也觉得麻烦吧,她之后大概要和朋友们一起去玩,所以才让我赶快离开,不是吗?我不禁这样想,任凭思绪翻涌,来减少我的罪恶感。但我想真正的原因,大概十分简单吧!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之后竟几乎没再见过面。
我想着,我和染方之间的关係又算什么呢?感觉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擅自投入了过多思考和期待,把自己带入了什么救世主的形象。或许,她也同我所遇到过的无数人一样,我们的关係只是停留在随处的交谈中,就这样,双方就都觉得足够了。我过去在这样的关係中如鱼得水,而如今,不知是我投入太多,还是有什么出现了变化,我竟获得了沉闷的心境。只好不去思考,远天云烟瀰漫,空蕩蕩的笼罩在麦田上空。
之后连花野都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原来长谷川喜欢比自己小的啊!」
面对她的捉弄我也只能是百口莫辩。
虽然花野比我小一点,我也是很喜欢花野啦,但毕竟我们是同龄人,所以严格的说不能算喜欢比自己小的。嗯,我一定是喜欢成熟的,就像楼下的年轻人妻那样。以上都是胡扯,骗你的话,我就把手机扔进海里。
不过对此我却无法做出合理的反驳,只希望花野别把我当成萝莉控就好。
花野还收到了幕居这样的消息:
「只要喊那个笨蛋哥哥,他就会傻傻的答应你的要求。」
于是花野对我露出了「是这样吗?」让人感到莫名心动的表情。
我只能说,如果对方是衫井的话,我大概会一拳打过去吧,不过我更想打幕居。我想着,为了对这招免疫,以后得多听幕居叫几声才行,即使我可能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但这是值得的。没有付出就不会成功,只有经历磨难,才能打败自己,战胜心魔……最后希望花野永远不会对我用这一招,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突然有种想跳海的感觉……得拉着幕居陪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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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胡思乱想边吃过饭后,我拿小说来读,没读几页便感到一阵睡意。所以我想出去买些酒来喝,但突然又想起外面的环境,刚刚燃起的兴緻又低迷了起来。
「长谷川,今天下午还去找吗?」
花野在一旁收拾着桌上的茶具,并熟练的沏了一壶茶。
花野是怎么进来我的房间的?大概是我把钥匙给了她吧,我忽然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如果你害怕有什么色狼跟上门,或是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儘管来找我,毕竟我就在隔壁嘛,而且你也只是一个独居女生,你可以直接开门进来,我是完全相信花野的。不管我在哪里,只要你找我,我就会立刻飞过去。」
当时的我就这样说着,虽然是半开玩笑的态度,但我也掺杂了几分认真。我就只有将钥匙扔给了花野。以为会听到「好噁心。」「要提防的是长谷川才对吧?」这类的话,没想到花野却想到了什么似的羞红了脸,难得的真心的对我表示了感谢。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对的决定,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是啊!不过今天该去哪里呢?」
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花野的问题。
「去那所大学旁的商城吧,正好我想买件衣服,还可以在里面娱乐打发时间。那里面的学生应该也比较多,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你只是单纯的想要买东西吧?」
「欸~被发现了吗?」
「我感觉你的衣服已经有很多了,还要买新的吗?」
我看着花野,她今天穿着的是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上身搭配了一件可爱的披肩。
「好像是的。」
忽然,花野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我。
「那如果我说买衣服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给长古川买生日礼物呢?」
「其实我也很想去那里,感觉遇上认识绫子的人的几率会提升很多。」
「那就决定了!」
花野开心的露出了微笑,随手倒了杯茶朝我递过来。
「今天长谷川居然自己做饭了,你真的是长谷川吗?」
「那是什么说法?我偶尔也会做的,虽然不怎么好吃。」
「那今天中午要来我家吃饭吗?」
「为什么?……」
「因为我买了两人份的菜。」
什么奇怪的对话,我一时不知该从何吐槽。
于是,我怀着神圣的心情进入了花野家。虽然不算十分有特点,但也和我家大相经庭。看着穿围裙的花野,我突然就理解为什么人们想看到女友穿围裙了,这真的只是个比喻。
与花野对面而坐,开始吃起她精心準备的食物,我似乎也好久没和其他人一起吃饭了,不对,之前出门还和花野一起在外面吃来着。不过总觉得这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饭菜倒是很正常的味道,不过如果每天都吃花野的菜的话,我恐怕会深陷其中吧。
吃过饭后,我帮助花野清理了餐桌,并一同带走了垃圾。趁着睡意,我回到家中,久违的睡了个午觉。
睡梦中,我好像飞上了天空,即使身体飘忽不定,即使精神也如那风中残烛,但我仍然能够看清,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清楚的,只差一点了。
为什么我在睡梦中总是如此不安呢?为什么我的梦总是能带给我如此真实的恐惧感呢?
我想总有一天会清楚的。
睡醒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窗外阴了起来,準确的来说,天空中已经开始落雨了。
往常这种时候,我们已经做好準备出发了,即使我慢了些,花野也会过来提醒我。但今天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该不会花野也在睡觉吧?
我突然想起了,中午花野说有些难受,不知道怎么样了。
头脑睡的十分昏痛,简单的洗了把脸后,我等了约莫20分钟,不曾听到隔壁传来任何声音。莫名的焦躁与慌张,爬上我的心头,儘管知道什么都没有,但我却无法摆脱那样的心情。
于是我坐不住了,只好去看看花野在干什么好了,毕竟已经答应了和我一起外出,花野一般不会失约的。
走出门才发现,原来雨已经下大了啊!这么大的雨声,我刚才竟一点也没有听到,大概是没有心情顾虑环境的变化吧。
叩叩叩。
叩叩叩。
嘭咚咚。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却始终没有传来回应,于是我慌张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大概有了几分想破坏门锁的念头。
「花野!花野!」
我开始朝屋内呼唤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花野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种事绝对不是花野的作风。
该不会是生病了?是什么突发疾病吗?难道没有买葯?明明说了感到不舒服。我忽然担心了起来。
我又喊了两声才终于停了下来,邻居们大概都听到了吧,不过无所谓,希望雨声能儘可能遮住我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的事?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为什么我会这么慌张?花野不会出事的,一定只是误会,大概是出门了吧。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慌张却不会轻易褪去,我就这样靠着门坐了下来,大雨不停的落下。
自己还真是可笑呢,怎么可能突然出事呢,大概只是刚好不在吧,花野也会失约呢。明明思考一下就会知道,但我却一心只想着糟糕的事,我不禁有些想笑,可悬在半空中慌张的心却让我笑不出来。
这种感觉之前我也有过,那时好像还是小学。这彷彿能预知祸患的恐怖心理,一直陪伴着我,儿时的那道伤痕,将我摧残的脆弱不堪,每当有这种感受我便无法冷静,只能大口的喘着粗气安抚自己。
我
这时,银铃般的嗓音却忽然传来。
「原来长谷川会这样担心我啊!有点感动了。」
花野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坐到了我的身旁。
安心代替了颤抖,理智代替了惊讶,这就是我当时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从你刚才喊的时候?」
「那为什么不阻止我啊?」
「因为我一时也没有搞清状况,有点不知所措。而且当时的长谷川彷彿散发出了独特的气场,让我想一直看下去……」
「那是什么理由?又做了一桩蠢事呢,我。」
「因为长谷川本来就是笨蛋啊。」
我们还能像往常一样聊天,一时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
「而且只有长谷川这个笨蛋才会如此温柔的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