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庆幸于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注视。我和花野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这时才发现,花野的大部分东西都放在我这,不禁笑了出来。
收拾好必要的物品和衣物后,我们便买了一个较为遥远的城市的车票,和花野一起再三确认过后,连觉都没睡就离开了。
搭上车时已经快天亮了,然而夜幕仍然笼罩着半边天空。停了许久的雨又下了起来,我想大概不会下大吧。
在车上,我们简单的吃着刚才买来的食物,虽然内心从决定离开时就一直轻飘飘的,但从坐上车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了种安心的感觉。
雨水一滴一滴落下,滴在车窗上,滑落进路边的石缝里,点撒在仍在开放的花儿中。
「有点期待了呢。」
「是啊,这还真是青春。」
「你怎么突然像个大叔一样?」
「欸?会这样吗?只是觉得不顾后果的去做一件事,让人很舒畅而已,似乎以前就是这样。」
我为何会如此平静呢?或许这个问题只能问未来的我了吧?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遗忘了许久的事,忘记了这么久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
「怎么了?」
花野轻声的向我询问。
「不……没什么。」
为了不让花野担心,我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对啊!为什么我会忘记那么久?明明一年前我已经下定了死去的决心来着,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在打工,而是用攒下来的积蓄享乐,虽是这样说,也没有花出去太多钱。没想到仅仅是和花野度过的这些日子,就让我忘记了那个。
大概是我早就不期待未来的原因,大概是我从没有思考过未来的原因,所以我才能获得如今的心境。
不过当时为什么会想自杀呢?大概是命运吧,总是有一种死期快要到了的感觉。
列车开了许久,但离到达目的地仍然需要一段时间。
于是我听着那些微弱的声音,静静的,沉入了久违的梦乡。
我站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手握一把刀子,在雪地里映射着冰凉的月光,鲜红的血液不断从刀尖滴下。我的视野一明一暗,心脏也跳的很快,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我看向前方,一具尸体正躺在雪地上。準确的来说,应该是花野的继父,他的尸首就那样染红了一方雪地。我脚下也是血红的,就连刚刚走过的道路,都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随后记忆便渐渐模糊了。
我想大概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因为我在不久前真的就做了那样的事吧。不过我还是决定将那件事连同这个梦境一併忘掉,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需要介意这种事的必要了。
在车上醒来,花野正和我靠在一起,手挽着手安稳的睡着。
我才发现马上就要到站了,看了眼时间,没想到睡了那么久。轻轻拍醒花野,我们开始做下车的準备。不过花野果然还是刚起床最可爱。
新城市的环境相对来说就没那么繁华,有着很重的生活气息。
我估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财,于是先随处找了个旅馆住下。虽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找了个相对较好的宾馆,有两张床,而是附带浴室的,只能说要考虑的因素比较多……
办相关手续时我儘可能的做到快捷,不想多说话,不去在意他人,不让别人在意自己,这才是舒服的生存方式。
进到我们的房间,简单的放了下东西,便由花野先试了试床。
看着她在床上缓慢的爬行,躺下之后再翻滚,身体的曲线美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我突然觉得之前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定论。花野这种时候明明和睡醒时一样可爱啊!
花野随后坐在床边,将袜子脱下,洁白的大腿与双脚露了出来,美丽至极。
「很软吶,长谷川要来这边坐坐吗?」
花野坐在床边,用手拍着腿边的位置,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感觉不妙呢,我还是在这边歇息吧,反正有两张床。」
花野的表情恢複了平静,但那微笑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其实我都觉得住两张床的房间有些多余了。」
「你就不怕我趁机做坏事吗?」
「两张床的话也一样能办到吧?而且之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花野说着说着,忽然害羞了起来。
「那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对啊!要说哪里不一样?只能说之前是玩了一天,自然而然的就睡了,完全没想些其他事情,只有早上睡醒才会惊讶的发现和花野睡在一起。而且大部分都是喝醉了后才那样的。
但如今不同了,虽然说不上来,可我却有这种感觉。和少女离开长久居住的城市,独自来到陌生的地方,一起共同规划居住,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动的不得了。
「那我先去洗澡了,长谷川如果饿了的话,我包里还有些吃的。」
「嗯,好的。」
「对了,这次让长谷川付了房费,下次就让我来吧。」
「其实我还是负担的起的。」
「和那没有关係,只是我想这样做,明白吗?」
「我知道了。」
对话声随着花野进入浴室而停止,屋子里只剩下了我自己,终于得以冷静下来想想这几天的事。我这算是在逃跑吗?基本来说也就是这样了,不过我想更大的原因不在于那件事,而是那里已经呆不下去了。我明白自己需要逃去某个地方,只有这样才能弄清一直困扰着我的许多事情,会来到这座城市,大概也是命运吧。
这么一说,我也确实有点饿了,从中午就没怎么吃饭。但我还是觉得今天就先这样吧,也许有时需要饿着肚子呢。
浴室里传来了清晰的水流声,让人很难不去在意。我想着些有的没的事情,一时不知道是该安静的等着,还是该弄出些声音来。
「长谷川,能帮我拿条毛巾吗?刚才拿的东西有些多,忘记了。」
浴室里传来花野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却清晰的传入了我耳朵里。
这是没法拒绝的事情吧!这只是帮别人一个忙而已吧!没有什么需要慌张的,做自己就好,我这样毫无说服力的对自己说。
结果拿着毛巾前往浴室时,自己仍然有些不自然。
「给你。」
「十分感谢!色狼先生。」
「还在这样叫啊,话说你已经洗好了?」
「嗯,基本已经洗好了。欸?你该不会是偷看了吧?」
我差点就咳嗽了出来,明明一点也不敢投去视线的,虽然隐隐约约还是看到了一点,但那是不可抗力。
「我不是故意的。」
「看来你是想要落实色狼先生这个称号啊!」
「原来还没落实啊……」
「算了,就当作是给你的奖励吧,反正我也没有很在乎。」
我似乎能看到那张得意的笑脸。
不过这算什么?为什么突然骄傲了起来?
「话说花野你是暴露狂吗?」
「为什么会和那种标籤挂钩啊?」
「因为感觉像。」
「杀了你哦。」
「抱歉抱歉。」
「算了,毕竟也算是对我魅力的一种认可,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你还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啊……抱歉抱歉。」
我又重複了一遍道歉,走回正室,才发现自己内心动摇的十分厉害。
我打开手机来查看新闻,满眼都是国际大事。我倒了杯凉水喝下,呼出口热气,有了种清醒的感觉。这时突然来了个电话,是幕居打来的。
我抱着疑惑的心情接通了电话,等接下来要说的事,我内心其实是十分清楚的。
「长谷川,你为什么不在家?这么晚跑到哪里去了?」
简单打过招呼后,幕居就直接这样问到。
「等等,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啊!」
「那还真是抱歉,我确实跑的有些远呢,有什么事吗?」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你应该先告诉我你在哪?」
「原来幕居会这么关心我啊!」
「哪有?这只是……朋友间的必要事项。」
朋友间的吗?我一直以为伤害对方才是必要事项呢。
「好吧,我现在正在东边的这座新城。」
「为什么跑那么远去了?」
「嗯,情况挺複杂的,简单的来说,我也是该出去看看了吧。」
虽然原因有很多,但我想完全可以这么说。
「那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我一般称其为幕居式糊弄人回答法。」
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笑声。
「不要在我身上学奇怪的东西,还擅自命名啊!」
「那种事情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有吗?原来旅行家是这么看我的啊!」
「所以说根本就是这样的。」
「哈哈,看来没什么问题呢,真是白担心了一场。」
「是吗?幕居小姐果然有在担心我。」
「说的好像我很冷血一样。」
「倒不如说你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也许是吧,不过说不定我现在正因为和你通话而安心了下来,静静的靠着你家的门和你聊天呢。」
完全没想到幕居会这么说,不过我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幅颇感忧伤的画面。
「所以呢?找我为了什么事情?」
「嗯,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
「真的就只是这样?」
「嗯,这样就足够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你好奇怪。」
「说的太对了!」
我听到幕居噗嗤的笑了出来。
「我也有点搞不懂自己了呢,奇怪的不得了,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件顺心的,每次都会走错,每次都会走迟一步呢。不过已经都无所谓了,其实也就是想找人聊聊天,这样聊过之后,浑身舒畅了呢。」
「这样啊……那就好。」
其实我很清楚的明白,聊天的话没必要特地来找我。但幕居不愿说,我想如果继续问下去的话,大概能够得知缘由吧,不过我也没有能问下去的理由,说到底,我根本无法参与太深。甚至连一句鼓励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就再见啦,之后有机会再聊了。」
「嗯,有机会的话。」
之后我们两个的对话出现了长久的沉默,电话那头也传来了令人心情複杂的声音,我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哭声,那是拚命忍住泪水的声音。
「那……长谷川,拜拜。」
「拜拜。」
所以直到最后,这也只是一场简单的问候,无非是沉默的空隙多了一些,我不知道那言语下藏着什么东西,大概不是什么轻鬆的事物吧?
挂断电话,心情一阵複杂。我想自己是在逃避吗?不知道幕居经历了什么,又或许是将要经历什么,我又有帮上什么忙吗?显然没有吧,只能祝愿一直陪伴我的幕居幸福,我也只能这样了,我的朋友……
当时我也并不知道,那竟会是我和幕居最后一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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