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話 單身演奏者的災難

「今天就到这里，解散。」

「辛苦了。」

埃尔托瓦指挥宣告解散以后，包含我在内的演奏者异口同声地行礼，然后各自準备收拾回去。

安静的歌剧院大厅嘈杂起来。

体力富余的人们相互交谈，似乎是打算一起去吃晚餐。

但我没有那么从容，都怪昨天邻居吵闹，我没能好好练习。

所幸我没有在今天的练习里拖后腿，但确实有几次差点没跟上。

「今天必须得好好练习……」

我把小提琴收进箱子里，朝更衣室走去。

「卡特琳娜，可以借点时间吗？」

穿过走廊向更衣室走去的过程中，有人叫住了我。

出声的是埃尔托瓦·朱厄鲁尼克斯指挥。

宛若金丝的柔缓波浪卷束到背后，酝酿出优雅的气场。

他是管弦乐队的领袖，还是家世好、颜值高、人气不可撼动的顶尖人才。

「我……我在！有什么事？」

我突然被上司叫住，下意识挺直身子回头看。

几个小节上拖拍了所以来批评我吗？

我提心弔胆地站着，但从他口中说出的内容使我感到意外。

「卡特琳娜，你以前就对作曲有兴趣对吧？」

「哎？啊，是的！」

我不想仅作为小提琴家结束自己的音乐生涯，所以也会着手作曲。

只是弹曲子的演奏者和可以自己作曲弹奏的演奏者，哪边更出色一目了然。

实际上，王都活动的有名演奏者几乎都会亲自作词作曲。面前的埃尔托瓦也是这样。

现在不知会出于什么理由而无法弹奏乐器，所以工作的领域扩得越大越好。

可能是因为自己有那种想法，我拜託过埃尔托瓦，希望能一有机会就让我作曲。

「下一场演奏会想用我们乐团的原创曲目。平时是我来做，但我现在因为其他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难道是想交给我吗？！」

「不，我也跟其他团员打过招呼。不过，受到採用就能在演奏会上发表。这就是条件，卡特琳娜也要参加吗？」

到底不可能无条件决定，好像要竞赛。

不过，迄今为止我完全没能参加那种挑战，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请让我加入！」

「好的，时限是一周。希望你到那个时候完成一首自信之作。曲目种类不受限制。」

埃尔托瓦点点头。

「谢谢。」

「兼顾作曲大概很辛苦，不过也别疏忽了下周演奏会的练习。」

「好……好的。」

埃尔托瓦把原创曲目的概要书交给我后，微微一笑离开了。

看来在今天的练习会上，他着实把握我拖拍了。听觉好得可怕。

我目送着埃尔托瓦优雅离去，同时觉得背后发凉。

明明必须练习这周演奏会上的曲目，哪有时间作什么曲啊……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必须得做？

这时不加油就不知道下次能是什么时候，不能白费送上门的机会。

「加把劲啊，卡特琳娜·麦克莱尔！」

我出声呵斥内心的怯懦，向更衣室走去。

我的音乐家道路从此看到了成名的希望。

●

「不行！什么也想不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宅在自家作曲六天。

我完全作不出像曲子的玩意。

乱写在纸上的儘是不成曲的音符罗列，编在一起也成不了曲子。

「啊，已经傍晚了？！糟糕，必须得练习小提琴！但曲子完全没进展！」

我注意到从窗外照进来的晚霞，闹得手忙脚乱。

慌手忙脚间，时间无情地逝去，距离截止日期只剩不到半日。

只是作曲就已竭尽全力，我还要练习平常的曲子。这种事情不可能办得到。

不过我听说，领队埃尔托瓦练习其他乐器和指挥的同时还作了几首曲子。和他相比，我的工作量微乎其微。

「还有办法，不吃晚餐，削减睡眠时间就好。」

没错，还有时间。冷静。卡特琳娜·麦克莱尔。

我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发动防音魔道具，用手担起小提琴。

要先奏乐，然后仔细作出旋律就好。

这样一旦进去状态，进展便会很顺利。以前编了好几首曲子，所以我知道。

慢慢集中精神……

「～～♪」

就在我将要进入作曲的世界当中之时，隔壁再次传来了歌声。

「还来……」

噪音打断了我的专注，使我愈发焦躁。

不过，听着邻居的歌，我注意到他的旋律相当不错。

因为只是清唱，所以不清楚完整的旋律。

但要自己配乐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无意识间拉起小提琴。

然后回过神来，我眼前已有一首完成的曲目。

我敢吹嘘那对我来说是首很不错的曲子。

但曲子再精彩，我也无法坦率地感到高兴。

毕竟，我只是擅自给邻居唱的歌配乐而已。

当然，我往里头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改编，但这算是抄袭他人的主题吧？

我自小立志要走上演奏者的道路，听闻古今中外的所有乐曲。

只要有空就会听曲，着名音乐家甚至到小众音乐家发表的曲目都均有涉猎。

但是，邻居唱的歌完全不在当中。

音乐既是文化也是历史，构成的曲调必定包含了那块土地、文化和独特的韵律。

但是，邻居的歌声中完全找不到那些要素。

简直像是在听遥远的异国歌曲……总而言之，歌曲精练而新颖。

「邻居难道是着名音乐家？」

我作出推测，但若能唱出这般崭新的歌曲，那他已经在某个地方出了名才对。我在王都当演奏者，不可能不知道。

「……这首不行，作出其他的曲子吧。」

作为单身演奏者，自尊可不允许自己抄袭他人的曲目。

我把完成的曲目放到边缘，按住琴弦以便下次作出自己的曲目。

●

「糟糕，睡过头了！」

勤于作曲直至夜深，睡着然后睡过了。

所幸今天的练习从下午开始，但太阳的位置已至中天。

团员们已经聚集到歌剧院也不奇怪。

我马上整理行装，把小提琴和要提交的曲目丢进盒子里，匆忙前往中央区的歌剧院。

来到歌剧院的礼堂，成员几乎都齐了。

我慌忙前往更衣室，前方是今天也同样準备万全的埃尔托瓦。

「对不起，我迟到了！」

「全部人还没齐，不用那样慌张。」

「谢谢。」

和化妆敷衍、头髮蓬乱的我截然不同，埃尔托瓦的打扮整齐得当，令我对此感到懊悔而害臊。

「比起这个，作曲今天提交截止，完成了吗？有的话我想确认。」

「啊，好的！马上就交给您！」

埃尔托瓦说罢，我打开背着的小提琴盒。

不过可能是因为一路跑来这里，手上满是汗。

我猛地打开箱子，小提琴从里面掉了出来。

「哎哟，好险好险。乐器很贵重，要好好珍惜。」

「真的很抱歉，十分感谢。」

刚以为小提琴就要那样撞到地面，它正要摔到地上时，埃尔托瓦帮我接住了。

乐器很精緻。

不知道落地的瞬间产生的冲击会对乐器有怎样的影响。我发自内心地感谢当即帮我接住的埃尔托瓦。

「喔，这是卡特琳娜编的曲子吗？」

「是的。」

打开盒子的冲击好像让写着曲目的纸也掉出来了。

埃尔托瓦把纸捡起来，以冰凉的眼神浏览。

他在眼前检查曲子使我感到吃惊，但我没有离开的意思，就那样站着不动屏息守候。

埃尔托瓦坦然地看着曲子，这时他可能是发现了另一张纸，饶有兴趣地翻了页。

「哦？还有一张？」

「哎？啊，那个是——」

里面夹了一张乐谱，那是昨晚我参考邻居的歌，编的抄袭仿製曲。

看来是我今早太急，把它们一起放进了盒子。

我伸出手想马上把那张纸拿回来，但我被埃尔托瓦打断了。

他的表情相当认真，和看第一首的时候不同，他饶有兴趣地频繁挪动视线。

「……太棒了。第一首很平凡，但这首曲子相当简练，还很新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