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束束光路穿过林间的树叶打在地上,引起枝头鸟的鸣叫,蝉鸣的声音渐行渐远几乎要到了消亡的地步,带着少许寒气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袅袅炊烟升起,那是一行人在为早餐做準备。
「啊,果然不管吃多少年都习惯不了这个饼乾啊。」
一名队员一边喝着煮熟的水一边嚼着乾巴巴的军用饼乾,不住的抱怨着。
「嘿,还不是你前几天说稍微奢侈一点把咖喱全吃了,现在才落到这个下场的。」
「欸,话是这么说,但是只吃饼乾确实很心烦啊,你看,我肚子都没有饱腹感,唉。」
「嘛嘛,再坚持两天。」
虽然餐点简朴到穷酸的地步但一行人却并没有表面上说的那样在意。
「那个……天音……」
趁着三人在那边说话,队长做到天音的旁边,语气略带歉意。
「昨天的事?」
「嗯……」
被天音提起反倒是让他更加难以开口,那段记忆很模糊,几乎是不清楚的,只有今天早上起来听了队员们的回溯才知道自己原来犯了这么蠢的错误。
「那个……真是抱歉……」
他郑重的低下头以表歉意。
「那个,快抬起头吧!没事的,前辈们没太介意,对我来说也是……」
她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
「真的,让你见到丑态了啊……」
队长想了想继续低下去也只会让双方为难,于是变缓缓抬头,正视着天音说道。
「啊……不,也没太在意……嗯……」
她表现出一副尴尬的样子,但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队长昨晚的样子让她幻灭,而是因为想起了昨晚心里的作祟,在理性上让她很难直面队长,更何况即使是现在她仍是这样想的。
「唉……本以为不会再发作的,真的是,哎,看来我也真是老了。」
「……」
面对摇头叹气的队长天音竟没什么话可说,两根拇指不断打转,眼睛散漫的看向地面,只是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理智上还是想要去安慰的,但冥冥之中,心里还是肯定队长的说法的,这可能是年少轻狂或是不爱听老人絮叨,但天音感觉有些奇怪,只是觉得如今再说这些事也只是于事无补。
「唉……也是时候了啊……」
不知队长是如何理解天音的沉默的,叹气声更加沉重,两双眼望向天边飞翔的白鸽,雪白的翅膀断断续续的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忽明忽暗,感觉那有气无力的飞法大概是它的全力了吧。
「到了什么时候?」
「啊,之前我就一直在想退役的事了。」
「明明那么优秀?」
「哈哈,你能这么说我还是很开心的,不过嘛,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我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不凡也不会让队伍落到这种下场,起码……应该在任务一开始就安排好逃生路线的……唉,事到如今也……」
客观上来看他确实是个优秀的人,但也有着自知之明,他确实轻视了这次任务,这也不能太过责怪于他,如果不出意外,这会是很常规的任务,有着一辆装甲车,这是其他队伍做梦都想要的条件,但这也成了麻痹他神经的毒药,丝毫没有想过会失败的下场就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额……我才刚进队 那个……」
「也是啊,哈哈,抱歉抱歉,我们还是会搞下去的,起码也要等到其他新人加入再退休。」
一边吹着杯子里水的热气,队长一边略显悠閑的说道。
「队长在退役之后有想做的事吗?」
「嗯,当个教练其实也不错,还可以继续看着晚辈成长。」
听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老队长怀念的抚摸着侧身上挂着的手枪,不禁想起当年的自己。
「那我正好可以跟着队长学习。」
「哦,你这么说确实是,亲手教出自己队的队员吗……哈,感觉还有些奇怪呢,嘛,不过也是,嗯……不算坏。」
说话的瞬间老队长好像在想些什么,犹犹豫豫的,看着的天音也有些不知所云,不过也没差,因为无论怎样幻想未来的事也都是没有建设性的,最少天音本人是这样认为的,毕竟她只活在现在。
「好了,聊了这么多该出发了,昨晚真是最近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嗯,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呢。」
天音转头一看其他队员都已经收拾好行囊做好上路的準备了,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在看着谈话的队长和天音,脸上洋溢着温馨的笑,即使是天音也有些不好意思让别人等太久,几口吃下饼乾,大口的喝一口水,收拾好背包,把枪拿好,也蓄势待发了。
*
落叶踩在脚底发出碎裂的酥脆声,光秃秃的白桦树尽无生气,一根根的插在地上好似无中生有的生物,阴森恐怖的更是让空气紧张起来,队员们不敢鬆懈,全神贯注的警惕着四周,虽说人烟稀少的地区丧尸比例会下降,但危险性反而更高,一是因为丧尸和树榦很容易混淆,难以发现,二是有树榦遮挡,枪的效果受到限制,三自然就是行动不便。
弹夹以几乎排空,真正的背水一战,毫无失败的余地,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关生死的战斗,活下去,这是每个人心中无声的吶喊。
一行人向着东北方向进发,根据地图来看这个方向已经是最短路线了但仍然有1200公里,十余天的路程,粮食是差不多够的,主要就是安全问题,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儘快离开树林,到前面城区休息。」
队长当机立断,离开树林后立即进入掩体和物资较多的城区,但这么多次袭击的阴影还笼罩在队长的记忆里,五人里有包括天音在内的两人守在城镇外侧以防万一,其余三人进城探索,寻找用得上的物资以及可以休息的地方。
「哦?吼,哈哈,队长看看我找到什么了!」
「嗯?泡麵?」
「还有一个月保质期,嘿,好东西!」
「哼,你小子,就对吃的来劲。」
「身体所需嘛。」
那名队员笑嘻嘻的看向手里半箱泡麵,感谢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幸运。
镇外的天音焦急的看向镇内,绷紧神经扫视着附近,生怕出现差错。
「放轻鬆点,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会受不住的。」
队员语气和蔼的说道,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早晚都会有累垮的时候,时刻绷紧的橡皮筋是最容易断的。
「可是……」
「没事的,我来看着就好,再说这附近……大概不会有那么多丧尸……嗯……」
说到一半他有些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了,迄今为止发生的离奇现象让他不得不思考,自己所拥有的经验到底还管不管用,偏远地区的小镇不是丧尸的主要聚集地,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以往的经验,那疑神疑鬼的样子竟和天音有两分相似了,他赶紧正正状态,硬是把话说出了口。
「嗯……」
虽然有些勉强但天音也接受了这种说法,不如说她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不一会,燕子在低空中兴奋的叫着,阳光渐行渐远,天阴沉了下来,厚重的积雨云翻腾而至,顿时狂风乍起,空洞的楼体被吹的呜呜作响,细小的雨线连绵不绝地洒落下来,紧接着那线条逐渐加粗,画风逐渐狂野起来,翻滚着,沸腾着,鹅毛大雨倾盆而下。
「唔啊啊!下雨了竟然!」
「我刚乾的衣服……」
「希望是雷阵雨啊……」
在小镇上的包括队长在内的三名队员赶紧躲到了之前找到的休息处避雨,浑身依旧是湿淋淋的。
「到了到了!」
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天音和另一个人正一路狂奔向这处休息处。
「啊,可算进来了,雨可真急啊。」
「嗯……湿透了。」
天音虽是女性却也不是很在意仪錶,但粘在一起的头髮还是会让她感到烦心。
「没有天气预报确实不太方便呢。」
「嘛,我就感觉今天的空气特别潮湿,怪不得!」
「嗯?大叔你对天气很敏感吗?」
「别听他瞎讲,一直都那个样,事后诸葛亮管什么用。」
「欸,你这话就有问题了,我这可是真知实践啊。」
下雨独有的阴沉感拘束着人们的心,然而这狭小的牢笼又让他们心灵的距离靠近,开玩笑的声音被瓢泼大雨所覆盖,他们说的很放肆,可能是这几天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很难说这不是件好事,但总归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啊对了,天音你伸出手。」
「嗯?」
天音疑惑的伸出右手。
「好,就这样,握住,然后这样用大拇指压住对方的大拇指。」
「这样?」
她迅速模仿着那个队员的动作。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叫拇指相扑,就是一个游戏啦。」
「拇指相扑?」
「唔啊,现在的小孩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说着他又有一种时过境迁的凄凉之感,不过大条的他估计也记不了多久就是了。
「嗯……没什么时间……」
「呃……是吗……」
后知后觉的发现他问了不该提的事,有些尴尬的挠着头。
「好!就让我来教你吧,哈哈!」
「哦……」
强装精神的乾笑了几声之后,他慢慢的教天音规则,不过这游戏本身也不是什么难玩的东西,也没什么太多可以说道的就是了。
「嗯,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我可是……」
「噫,输了还不认账。」
几回合下来天音就掌握住了游戏的窍门,自认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队员也败下阵来还惨遭他人嘲讽。
「那个……」
「不用说什么,我不需要安慰。」
「不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的,唉,人老了啊,想当年我……」
他开始自作多情的回忆着琐碎的往事。
「午饭做好了,队长说再不来就没你的份了。」
「……嗯……这就去……」
无以言表的尴尬充斥在两人周围,那队员带着一副「快杀了我吧」的表情走去吃午饭,而天音则是静静的看着,虽然也多少有些顾忌他的面子,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随后就随意的走向队长他们了。
*
「雨还没停啊。」
「嗯,这个季节就是这样。」
「哦?天音你很懂?」
「住习惯了,多少吧,这雨大概会下一整天,之后就进入冬天了,空气乾燥的很。」
「嗯,怎么说话一股大叔味呢。」
城市里的空气确实与外界有些差别,或者说截然不同,世界是压抑的,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的生活继续下去,生存区的喧嚣让人们暂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气候的变换也只不过是都市的一部分,而站在外界,那将是流浪者们能否活下去的基础。
「队长,还有多远?」
天音趁着机会问了一嘴。
「还远啊,我看看,嗯……一千公里左右吧,中间还要穿过一些城区和山区,嗯,不好办啊。」
看着地图队长稍微挠了挠有些稀疏的头髮。
「能回去吗?」
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先是让队长一愣,那话里带着点不安与焦虑,而最令队长感到难堪的,竟是那语气里有着打量之意。
「嗯……没问题的,一定……」
「……是吗。」
队长又是失去了信心,他不太敢保证自己说出的话能不能变为现实,毕竟现在他连说出的勇气都没有。
暴雨下的越来越急,远处传来的滚滚雷鸣震撼着狭小空间里队员们都心,像是悟一般的雨把世界染成水白色,狂风猛起捲起刚刚落地的雨滴,恰似一层波浪。
说话声慢慢消失,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他们逐渐适应了这场雨,阵阵的雷声也变得不为在意,就连距离都已经懒得判断,只是看着雨发獃,在心底默默期待它的快些结束。
咚,咚,咚,好似闪电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发不对劲,在一行人感到蹊跷时。
咚!墙壁被某个庞然大物撞碎,生命的警钟不断拉响,死神的镰刀瞬间带走了三人都生命,血雾融入白茫茫的雨滴中,尸体残骸飞溅的到处都是,血浆在墙上涂上一层粘稠的又诡异的图案,随后又伴着雨滴变得面目全非,一颗头颅就那样正正好好的掉到队长和天音的面前,摆出一副起疑的安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