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过后,室内响起了轻快的背景音乐。因为是从室内装设的喇叭播放出来的,想当然这就是通知起床的信号。
室内还很暗,甚至看不见日出的光线从薄窗帘的另一端照进来。
「搞什么……好吵。」
石崎的这般牢骚,就是我们早晨的第一句话。虽然有学生听见音乐也没醒来,但还是零星有人直起了上半身或戴上眼镜,慢慢地开始活动。
「今天起就一直会是这个时间起床了吧。」
我听见了桥本边叹气,边在床上嘟哝着。
「总之,最好所有人都起床。要是少了任何一个人,大概会变成扣分项目。」
启诚把手臂穿过运动上衣的袖子,同时这么叫人。既然要在同一间房间生活,就免不了连带责任。
「喂,高圆寺不在耶。」
「嗨,早安呀,各位。你们正要出去找我吗?」
高圆寺的额头微微冒汗,挂着爽朗的笑容登场。看来他起的比我们还早。
「感觉也不是去了厕所呢。」
「呵呵。今天我醒得很舒服,刚才去做了早上的训练。」
「什么训练嘛。也不知道今天开始会有什么课题等着我们。我无法赞同你浪费体力呢。」
就算启诚劝告他,他也不是那种会把话听进去的男人。何止如此,他还露出笑容反驳。
「就算是刚做完训练,我依然维持着和普通人差异悬殊的体力,所以不需要担心。再说,假设关于体力消耗上,你没办法赞成的话,不是就该在昨天的阶段先提醒小组这点吗?」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想过你居然会做训练。」
「不不不,就只有你,那种说词可是行不通的喔。我记得以前在游轮上,你曾经和我同一间寝室。我是总不会缺少训练的男人,这至少有留在你记忆中的一隅吧?」
「你连这种事都不记得,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高圆寺吐出了这种话。
「不要老是给我得意忘形,高圆寺。」
石崎应该并不是要护着启诚,不过他站到了高圆寺的面前。从决定小组负责人的那件事到现在,高圆寺都贯彻了自我。
小组里会出现强烈的反弹也情有可原。他大概已经被当作是危险分子了吧。
现在没时间了。我想避免第一天就迟到。
原本像是平田之类的人就会这样判断,然后顺利地带领小组。
不过,如果没有明确领袖的小组,便不会发展成那样。
「你也是时候在这边答应会帮忙我们了吧。」
「答应帮忙是什么意思?你才是呢。你就有对这个临时小组抱着忠诚心一般的情感吗?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样耶。」
「我也不想合作啊。」
石崎环视附近。其中的最大理由就是我了吧。他的视线不由得停留在我这边。
「你是因为我们是A班,所以才觉得很不爽吗?」
正好下床到我隔壁的桥本替我接下了那视线。
「呿。才不只是A班,全部都是。」
石崎这么概括,重新面向高圆寺。
「你跟Red hair同学很像,好像正在走着不良之路呢。看着是很令人愉快,但直接有瓜葛就会让人很厌烦呢。与其管我,你应该要赶紧前往集合地点吧?在你暴露出自己有多么无能之前呢。」
唯一可以掌握情况的是高圆寺,这点就状况上来说也很火上浇油。被讲了煽动般的话,石崎显然被激起了怒火。
「你胆子可不小啊!」
石崎喊道。启诚因为高圆寺说的这番话才察觉这点,他看了时钟之后很慌忙。
「距离集合不到五分钟了。要起纠纷也是之后再说。」
「无所谓,迟到都是这家伙的错!」
一点点的水已经无法浇熄石崎的怒火。倒不如说,大概还助长了火势吧。
启诚可以洞察一定的状况,而且也可以做出发言。不过,他无法体察对方的心,做出包容对方的那种行为。
「真是脑袋简单。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掉到D班的吧。」
这次换弥彦说出犹如进一步投下燃料的发言。
此外,B班学生则是屏气凝神,等待状况平息。
「真悲惨。这种小组走不走得下去呀。」
我隔壁的桥本叹着气,悲叹着这状况。
「唉,没办法了吗?」
桥本这么说,我还以为他会继续当旁观者,他却用拳头敲了敲床铺的木製部分。
除了高圆寺以外,所有人都对那声音有反应。
「冷静点。我不会说起纠纷互殴不好,但现在的时间、地点是最糟糕的吧。假如使用中的备品损坏,当然也会变成是责任问题。要是肿着脸过去也会被追问发生什么事情。没错吧?」
桥本藉由人声以外的声响营造沉默,表达该传达的事情。大声嚷嚷着无所谓的石崎,也明白这不是现在该在这里做的事吧。
「那边的眼镜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幸村。」
「没错,就如幸村同学说的那样,现在没时间了。现在要不要先把怒火收到心里,先去集合呢?然后,如果吃完早餐后也无法平息怒火,到时再重新判断要不要以互殴解决问题就行了。这才是所谓的小组吧?」
「……太好了呢,高圆寺。你可以稍微活久一点了。」
「哎呀,真的是太好了呢。因为我可是和平主义者。」
无论如何,真不愧是A班。虽然不知道桥本班上的位阶如何,但他顺利地避免情况恶化。
虽然好像仍怒火中烧,但总算是没有发展到爆发。我们就这样抱着那颗导火线不断迸出火花的炸弹走出了房间。
然后,被分了组的各年级学生们集中到了一间教室里。
人数是四十人左右。可以说就像是完成了一个班级吧。
全体一年级学生简单地和二年级、三年级道了早安。
不久,老师来到了教室。
「我是三年B班的班导小野寺。接下来点完名,你们就到外面做指定区域的清扫。之后,则会是校舍的清扫。这会是每天早上的课题。遇雨就不用做户外清洁,但校舍的清洁就会用上两倍的时间,因此清扫时间不会缩短。然后,今天起的课程不只有学校老师,也将有负责各式课题的人物前来。请各位注意确实打招呼、以礼相待。」
听完这种简短的说明,我们的小组便前去打扫了。
1
室内铺满榻榻米,有股灯心草的香味扑鼻而来。
眼前展开了一片让人隐约有种怀旧心情的空间。
我们被老师带来的地方,是个犹如宽敞道场般的空间。
好像也会和一些别组的人同时进行课题。
「今天起,早上和傍晚都要在这里打坐。」
「我还是人生第一次打坐是也。」
在对面那侧的博士无意间说出这样一句话,但听着那些话、负责教导这项课题的男性,却靠了过来。
「怎、怎么了是也?」
博士对于这也可以当成在威吓的沉默压力感到惊讶,他边抬头望着老师,边这么询问。
「你那种语气是与生俱来的吗?还是因为老家的关係?」
「不是那样的是也……」
「那么,你也不是室町时代的人或江户时代的人吧?」
「啥?当然不是那样的是也……」
「是吗?我是不知道你是存着什么心态在使用,但那在这里也会是扣分的标的。你要藉此机会矫正那闹着玩的语气,成为一个成熟的人。」
「您、您说什么?」
「如果初次见面的对象被你用那种语气搭话,对方会怎么想?还是说,我最好也从那种观点来做说明?」
虽然不知道博士为何以那种奇妙的方式说话,但连我都知道那是刻意营造出的角色语气。社会上……至少在严肃的场合上,这语气不会受到允许吧。
那不是规则或义务,是「道德」、「礼仪」这种领域的事。
他当然也可以拒绝,说这就是自己的个性,但可以因此成功的人应该少之又少吧。
「仔细听好。为了让别人认同自己的存在、为了让自己众所皆知、为了显示自己本身很特别,有不少人会使用没考虑到别人的态度或者话语。不只限于年轻人,老人也常有那种事。」
导师以严厉的语气劝告小组所有人。
「我不是要你们在社会上没有个性。要表现出性格是你们的自由,但既然要出社会,就绝对不能忘记替对方着想的心情。在这里会举行给这种精神层面带来影响的课程。其中之一就是打坐。藉由停止说话、动作,和组员融为一体、融入团体。顾虑对方,并且在最后做思考。思考自己是怎样的人,以及能办到什么事。」
可以吧?──导师细心地用眼神这么对博士诉说,接着离开。
「真、真恐怖是……我得注意呢。」
说不定他不会马上改掉利用说话方式突显角色的口头禅,但今后博士透过反覆打坐,或许就会回顾自己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种语气。
老师让小组各自坐下,接受这房间里的简单说明。
在这个名为打坐堂的地方,不只是走路的时候,连站着的时候都要以左手或右手握拳,并以另一只手包住拳头。而且,还必须把拳头举到心窝的高度。这是叫做拱手的姿势。会根据流派决定要用哪只手包住拳头,但在这里应该不会受限于那些流派吧。
然后,我们还接受了另一个打坐说明。
所谓的打坐,不过是冥想之一。
不是要放空打坐,而是要进行想像。
在为了让那些想像涌现出来的方法中,有种叫做十牛图的东西。
那是用十张牛的插图表示抵达悟境的路程。
我自己是第一次打坐,以前不曾体验过。
「盘腿后,把双脚各叠在大腿上。考试上,这个双盘也会影响结果,所以请先尽量学会。」
「痛痛痛……真假。我只有一边放得上去耶……」
「如果一开始做不到,也是有只叠上一只腿的单盘。」
导师以示範形式实际展示做法。我可以顺利盘腿,所以决定要双盘。就我可见的範围内,意外地好像很多学生都办不到。
我不由得对高圆寺感到好奇……他正一派从容地盘着腿。他微微露出笑容,已经独自进入禅定的样子。那身姿势好像没什么地方好挑剔,导师没有把他提前进行下去这点视为问题。
「那家伙有心还是做得到的嘛。」
我隔壁同样可以双盘的时任,这样小声地对我说。
「他好像不讨厌这种事。我暂且是放下心了。」
「没错。」
虽然导师长得很兇,但若是高圆寺的话,就算他毫不畏惧地拒绝这行为本身也不足为奇。
学生们大致理解后,打坐时间就开始了。
说明也耗掉了很长一段时间,第一次打坐,就在五分钟这短暂的时间限制上开始了。
2
早上的清扫与打坐结束,迎接早上七点之后,就来到了早餐的时间。
我们不是被带到昨晚利用的大餐厅,而是被带到了外面。那里準备了宽阔的用餐空间,甚至有好几个炊事场。已经有好几组抵达了。
「今天会由校方提供,但明天开始只要是晴天,早餐全部会让你们在小组里自行製作。人数或分工方式,就请你们全体讨论决定。」
「真的假的。我没煮过饭耶。」
石崎这么发牢骚,但如果是这种规定的话也避不掉。
我们一边接受明天之后的烹饪方式等等的说明,同时开始做早餐的準备。
早上的菜单是决定好的,好像会发下製作方式等等资料。似乎不会有不知道该煮什么才好的情况。
「唔呃,只有这些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