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身为主人的缇妮‧契尔克事前知悉的内容,其实仅只一点点而已。
然而只凭这些枝微末节的资讯,她便将自己的命运与从祖先继承过来的执着,下定决心全赌在这名英灵身上。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于太古老的过往,在被后世称为美索不达米亚的土地上既被奉为英雄,也是伟大的王。
当神仍旧以神自居,人也比如今更充满「个体」的力量,是在那种时代下扬起的产声,他既是神与人之间生下的半神半人之英雄,也是君临被称为乌鲁克的城郭都市的主宰者。
纵使被称作因为身为暴君才致使国家毁灭,还被说在抵达顶点的时刻就将国家让度给次世代的王──不论最后迎向何种结果,乌鲁克在他的时代被构筑成辉煌繁华的国度却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据说为他所有的宝库储藏一切武具与神具,各种珍品均成为后世英雄们所使用的宝具原典。这位满溢强烈神性的英灵,在过去名为日本的土地所举行的圣杯战争中也曾受到召唤。
他的能力在众多英雄内也属出类拔萃,据闻他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俘存到最后,但那场战争最后究竟迎向何种结果,缇妮也无从得知。
根据她听到的传闻,与其说他像个三头六臂般耍各种花招,似乎更像是採取以压倒性力量蹂躏他人的战斗方式──而缇妮更关注的重点是他创建城郭都市,与网罗众多财宝的私慾。
从她决定投身这场圣杯战争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觉悟要捨弃清廉。
为了夺回他们那块基于私慾而惨遭蹂躏的土地,必须要有超越他们的力量,换句话说,内心势必要怀抱凌驾于篡夺者们的强烈慾望──
至少缇妮是被如此教育长大。
因此她才会不择手段。
即使遇到暴君,也只要将需要蹂躏的对手用强势的蹂躏手段排除就好。
自身名誉纵然沾满再多泥泞也无所谓。
她非得赶走污染土地的人,再将一切都凈化不可。
少女为守护从祖先继承过来的使命而抛弃心灵,打算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某位暴君。
她不畏惧死亡。
对她而言真正值得恐惧的,就只有从祖先继承过来的土地被外地的魔术师们不断凌辱这点,除此之外无他。
但是,她却错看了。
错看的并非吉尔伽美什这名英雄的应有型态。
不论他是暴君或明君,活过那人与神混杂的时代下的英雄究竟所谓何物,出生现世的缇妮,并没有真正理解到其中的意义。
她只是单纯错看吉尔伽美什的力量。
缇妮不晓得。
据闻身穿金色铠甲的英灵揭露过压倒性强悍一面的那往日的圣杯战争。
然而,那场战争对名唤吉尔伽美什的英灵而言,撇除微乎其微的剎那──不过是场总是满怀傲慢与轻忽的时光罢了。
吉尔伽美什究竟是何种存在。
缇妮在宣示忠诚后,得知了其中一部分的根源。
使有王的资质者成为王,使有英雄的资质者成为英雄的事物。
将骄傲的外衣从英雄王身上剥离后,就只能见到纯粹的「力量」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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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史诺菲尔德北部 大溪谷
「既然你是幼童就有点幼童的样子。既然你还不懂何为万物真理,那就只要让目中闪耀我身为王的威光即可。」
「我儘力而为。」
少女听到吉尔伽美什的话而垂首后不久,随即引发「那个」。
「……?」
庞大的魔力洪流一边将周遭空气卷进去,同时于邻近缇妮的位置收束。
「!」
并非单纯的魔力。
那在她的认知内也是最高纯度的魔素,不对,应该称为神气的某种能量朝英雄王右手收束,最后化为物质并形成一柄短剑。
不过,若单纯称为短剑,轮廓却又有些奇妙。
与前一刻缇妮消灭的魔术师所持有的,召唤吉尔伽美什的触媒有点类似。
「钥匙的……剑?」
听到缇妮不禁嘟哝的话后,吉尔伽美什自傲地答道。
「可别跟刚才小丑拿来的钥匙混为一谈。」
吉尔伽美什仍旧握住钥匙剑,并将剑尖指向天际。
「这是我自己所缔结,类似有形约定的物品。」
儘管他发出懒散的声音,但表情却能窥见些许昂扬的神色。
「可别鬆懈了,缇妮。然后向我证明吧。」
「……?」
在因不解而侧首的缇妮面前,「那个」敞开。
从钥匙剑延伸出的魔力侵蚀起周遭空间的一切,推开世界本身的大门。
缇妮同伴的黑衣集团开始喧嚷不已,但多达数百人的零碎声音均被空间的起伏尽数抹消。
当引发犹如动摇次元本身的震动时,仅吉尔伽美什的嗓音毫不含混地传达至缇妮耳边。
「你要知道,若因为决斗(儿戏)的余波就怯场,便不得当我的臣下。」
在他这番话即将说完却还没说完时,空间的扭曲朝一处集中。
于吉尔伽美什眼前集结的扭曲中,出现一柄剑。
儘管与刚才的剑相去甚远,然而,依然是与普通刀刃大异其趣,拥有不可思议刀身的一柄剑。
吉尔伽美什似乎有点愉快地眯细双眼,接着对剑编织话语。
「开天剑啊,虽然你刚睡醒心情不太好,但就暂时陪我共享这场盛宴吧。」
下个瞬间,英雄王有所动作。
「没什么,不会让半个人觉得无聊。」
不仅无比优雅,却又无比傲慢。
随后,当他踏出包含难以掩盖昂扬感的一步后,其身姿忽然在缇妮等人面前消失。
他仅仅是踏出一步,移动到并非此处的某地。
虽然他做的不过是这点小事──但委身魔术的缇妮却在他的行动中,体验到至今未曾感受过,或者未来也将不再感受到的压倒性热量。
竟然抛下主人离开现场,此举以使役者来说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全体使役者于受召唤的当下,圣杯战争的系统理应会刻进脑中。照理说他应该明白「离开主人身边」的风险才对。
不过,拜倒在瞬息万变情况下的缇妮,却无法责备他的举动。
而且,她也没打算使用令咒叫他回来。
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她势必得清楚烙印进眼帘。
这种预感奔窜于面临吉尔伽美什「力量」的少女全身。
理应消除情感的少女,内心却涌现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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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秒前 史诺菲尔德西部 大森林
「主人,我希望……请你暂时待在这里。」
银狼露出不安的表情看向恩奇都,他则抚摸银狼脸颊并如此说道。
接着他在主人面前单膝跪地,手指轻触大地。
「没事的。」
在他对银狼报以笑容的同时,周围树木开始蠢动。
「森林会保护你。」
极速生长的茂盛枝叶从空中隐藏他们的身影,大地则开始捲起强而有力的魔力洪流。
森林简直像有意志般,凭藉自己的手创造出天然结界。
「我非过去不可。虽然我也能在这里迎击『他』,但这么做会杀死森林,更重要的是我无法保护好你。你能原谅我吗?」
「──」
银狼小声鸣叫嗷呜一声,恩奇都则轻轻抱住他。
「谢谢你,主人。我跟你约好,只要这条命还没走到尽头,我就会回到你身边。」
当吉尔伽美什在缇妮等人眼前消失的同时,恩奇都也踏出大地一步。
宛如轻风般谦卑,宛如泉水般虔诚。
儘管如此,只有包含在强而有力步伐内的高昂感,与英雄王同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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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不妙,离开森林吧。」
感受到异常的法迪乌斯,透过无线电催促部属们撤退。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魔力的流动改变了。这座森林恐怕已经归于『那位』的支配下。」
法迪乌斯边说边体验起庞大魔力在森林内穿梭。
渺无声息,也没伤害到森林,犹如滑行般的移动方式即使称为风也当之无愧。
法迪乌斯对英灵与森林一体化似的气息感到恐惧,同时确认起该力量的去向后,再对部属们另外下达指示。
「……撤退时尽全力远离沙漠,那边会派无人侦察机跟使魔过去。」
然后──史诺菲尔德上空有同质力量的「某物」以蹂躏大地的气势宾士。
法迪乌斯感受到那股洪流,是在开始撤退不出数秒的时刻。
「应该……不会吧?」
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经过推测后得出的结果,法迪乌斯却否定起这项答案。
不如说,他简直像在祈愿绝对不要发生这种事。
「明明连势力图都没掌握清楚……就已经打算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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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内 廉价汽车旅馆
跟市中心有点距离的街道沿途,在城镇中也能归为老旧一类的便宜汽车旅馆中,应该睡得很沉的费拉特醒了过来。
少年边揉眼边坐起身,身为使役者的杰克出声向他搭话。
「怎么了,主人,睡迷糊了吗?想去厕所的话就说一声,我会灵体化在这里等你。」
「……我刚刚才注意到,如果刚睡醒时被你搭话,总觉得很像角色商品的闹钟耶。」
费拉特语毕,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接着在他的手腕上,能看见一支蒸汽庞克风的老旧手錶,从那支表上响起杰克的声音。
「原本该灵体化的时候,就因为一句『因为这样好像间谍般帅气』才演变成如此情况,这也是你造成的吧?」
杰克目前变成费拉特专用的手錶。
费拉特在公园隐藏形迹后,为了确认杰克「什么都能变身」的能力,便让他从人类到动植物,甚至变身成无机物等各式物品。
最初费拉特心想「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分不会是无机物,所以不可能办到」,但据杰克说「被诅咒道具操纵的人们才是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分」的传奇小说似乎有好几部,杰克能变身的幅度宽广到令他震惊。
杰克尝试变成手錶之时,费拉特喜欢上那款式,事情便演变成为了安全平常就要戴着手錶。
手錶除洗澡跟上厕所外都经常穿戴在身上,虽然最初他们靠心电感应对话,但费拉特却讲出「总觉得好无趣,还是正常对话比较愉快」这种不像魔术师会说的话,因此在没人的地方他们会以声音为媒介对话。
而这样的费拉特跑下床,再过去比较汽车旅馆附设的时钟跟杰克变成的手錶。
「不过你真厉害,时间完全没有误差。」
「这个嘛,就当作英国绅士都要求时间精準吧。但这也是以我的真实身分是绅士为前提啦。」
「绅士会进行连续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