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女子──是不晓得圣杯战争于半天前开战,而来到史诺菲尔德的旅客。
她好几次确认手机画面并来到郊外的药局,询问男店员附近有没有盖成平房的便宜汽车旅馆。
药局里轮班看店的莫西干头男店员,态度一反外表地亲切告诉她汽车旅馆的位置。虽然他说附近也有同价格的旅馆,但女子却慎重拒绝。
莫西干头男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眺望女子,最后总算看到她的双手与后颈。
「哦,真是帅气的刺青。」
女子敷衍陪笑后离开药局,目光再望向自己的双手。
女子的右手与左手,分别浮现同样的花纹。
她知道。
自己的双肩与背部也各自刻有一面同样的花纹。
这名即将二十岁的女性,脸孔即使在日本人中也算稚嫩,因此她看上去想必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两、三岁。
儘管她有张适合沉稳风格眼镜的乖巧脸孔,但她彷佛要否定这点般,将自己饱含光泽的黑髮染成夸张的金髮。
如果当她是庞克乐团手之类的话,那双臂上的花纹也能视为时尚一环──
但她却愤恨地眯细双眼紧盯花纹。
接着,莫西干头店员走出药局,从背后喊她。
「喂,小姑娘。」
「咦?」
她回过头后,男子就把手机抛过来。
「你忘记的东西。」
「……啊,不好意思。」
接住东西的那刻,她便发现那是自己的手机。
看来似乎是聊天时直接放在柜檯,然后就这么忘记拿走了。
少女手里握住手机并深深垂首。
「非常感谢你。」
看见她如此举动的莫西干男子说道:
「虽然你有染头髮,但应该是东洋人吧?中国……不,是柬埔寨附近吗?」
「……我从日本来。」
经她这么一说后,莫西干头店员夸张地摊开双手并友善回应道:
「日本吗!那你还真是来自一个好地方!我的堂兄弟以前去过日本旅行,结果他被自动贩卖机的数量给吓到呢。」
莫西干头男子态度爽快,女子则以谦虚态度应答。
「多谢称讚。」
「我老爸以前也去过日本,他从叫凯蒂猫乐园还什么的游乐园带回来的伴手礼,现在还在我老家呢。而且,他说有看到忍者,日本果然有很多忍者吗?」
也不知道莫西干头店员这番话是为了炒热话题的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他露出爽快笑容打算继续说道,但──
此刻上空传出直升机的螺旋桨声,连同两人对话一併消除周围声响。
直升机飞行于格外低空的位置,以远离城镇的形式朝沙漠地带迈进。
好不容易周遭的声音沉静下来,莫西干头男子咂嘴说道:
「……啊,直升机从今天一早就四处飞来飞去,根本妨碍营业啦,真是的!原本还以为可以卖卖耳塞,结果客人根本不来。」
美国的药局经常兼作连锁便利商店或连锁杂货店。这名外表夸张的男店员,其实也是受过预防接种训练的正规药剂师。只是,从店里的陈列品比例看来,此店的营业额应该比较仰赖杂货方面。
听到男子的抱怨后,女子蹙眉询问。
「从今天早上就这样?」
「怎么?你没看新闻吗?昨晚好像是天然气管还是石油的输油管爆炸,很危险所以禁止进入沙漠呢。」
「……这类事常发生吗?」
「没有,我打出生就住在这里,但还是第一次碰到。说起来我根本不晓得沙漠地下埋了这么危险的东西。」
女子听过男子的话,同时眯细镜片后方的双眼,观察直升机离去身影。
犹如在挑战什么。
或者在害怕什么。
她甚至没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也正被其他人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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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诺菲尔德西北部
距离摩天楼并列的大厦群数公里远的郊区。
「该物体」端坐于峡谷和森林交界处。
乍看下宛如为了保护城镇才建设的要塞,儘管如此高度却略显不足,在拥有宽阔平面的建筑物周围,盖有好几座监视塔。
这栋设施受到严加监视,以附有铁丝网的栅栏为界线,明确将外界与建地内隔绝。
柯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是在美国并不稀罕的民营监狱之一。
所谓民营监狱,既是受州政府或联邦政府委託形式而营运的民间经营监狱,同时包含让受刑人劳动来製造产品以催生利益的商业模式。
就该国受刑人轻易超过两百万人的现状来看,国营监狱能收容的人数实在无法全部负担。于是,民间企业经营的监狱才会存在国内各地,而史诺菲尔德设有此监狱,对一般市民而言也非值得一提的奇妙情况。
不如说在市民认知中,不知道这栋建筑是监狱的人还比较多。
更何况清楚该监狱「内情」者,想必早已无法归纳为一般市民的範畴。
于此处内侧的空间──
置身监狱地下室位置的「办公室」宽敞程度有如篮球场。
昏暗房间内的墙边有整排萤幕并列,数名男女不发一语地持续检查接连不断切换的画面。
该空间堆满就监狱来说算是理所当然的监视设备,但映照出监狱内部的却只有极少数部分的萤幕。
其他大部分画面均拍摄自史诺菲尔德城镇内随处设置的监视摄影机──从公开到隐藏式摄影机,各种监视画面都即时显示在萤幕上。
其中甚至有显然是旅馆个人房的画面,连偷拍都丝毫没有隐藏的打算。
既然事已至此,照理说当成单纯情报机关的监视房间也罢──但其中明显包含以摄影机画面来说实属异常的影像。
种种类似虫子或老鼠的视野被篡夺般,自由自在转动的影像。
视角看似在空中移动,而视角主人的身分在靠近玻璃帷幕大楼的瞬间便一目了然──玻璃上反映出小鸟滑翔的身影。
若将之当成鸟型机器人,或许也能被世人以稍微领先时代的科学技术接受,但这只鸟却非机器人,而是货真价实的「使魔」。
来自使魔的视觉情报,与来自普通监视器的影像。
魔术与科学混居一室的空间,才是柯兹曼特殊矫正中心的存在意义之一。
监视室及使魔们的主人──法迪乌斯虽与其他作业员们一同监视萤幕画面,但他的目光谷停留在其中一处。
其他萤幕仍接二连三切换画面,而法迪乌斯的目光停留在某个影像上,他让影像停止切换,观察起映照于其中的事物。
「……嗯。」
魔术师青年维持着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
──我想应该是新来的魔术师进入城里的结界……
──但这女孩是什么人?
法迪乌斯靠连接在一起机器操作影像,并放大画面。
是位于城镇南方郊区药局前的监视摄影机。并非出自使魔,而是靠最尖端的科学技术所拍摄的影像,即使将画面放大数十倍也依然鲜明。
法迪乌斯关注的焦点在女性的手背上。
女性的视线朝直升机投射,而她的手背则浮起魔术性花纹。
──是令咒?
儘管法迪乌斯如此思考,却没有下结论。
从妯通过结界时所感受的魔力,拥有就连长年置身钟塔的法迪乌斯都无法解析的奇妙波长。
──身为魔术师,却没打算隐藏魔力的样子。
法迪乌斯让部属们在这栋监狱地下室的宽敞「工房」的其中一区,以二十四小时体制监视这座城市。
城镇周围布置起夸张的侦查入侵者的结界,并调整成能与无数萤幕连动。这些全是为了追蹤潜入城镇的魔术师们的动向,但技巧高超的魔术师均擅长隐藏行蹤的技巧,就连他们进入结界内都难以察觉。
换言之,这名连遏止魔力放出都没尝试的女子,不是三流魔术师就是刻意挑衅,只会是这两者其一。
不过,既然她没发现他们布下的结界,那挑衅一线几乎算消失。
如此思索的法迪乌斯,认为还是别太早妄下判断而决定保留结论。
──毕竟还有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例子在。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毫不隐藏行蹤地搭乘客运进入城市,然后直接在公园正中央召唤使役者的少年。
虽说是朗格尔的弟子,儘管如此仍得避免被看破真实身分而迴避深入钟塔中枢的法迪乌斯,都听过费拉特拥有「天惠忌子」绰号的传闻。
参与第四次圣杯战争并毫髮无伤生还的魔术师──艾梅洛阁下二世。
在钟塔被称为有名无实课程的现代魔术师课程中执教鞭,并仅仅数年就辈出好几名优秀魔术师的「天才指导者」,他花费最长时间看顾的少年──就是这个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他原本认为有经验的艾梅洛阁下二世前来参与的可能性很高,但没料到不仅只有弟子单枪匹马上阵,甚至反覆採取以魔术师来说一切常识外的行动,实在令人出乎意料。
纵使没这件事,以缲丘夫妻的异常行动与特殊的枪兵英灵为首,超乎法迪乌斯预料的事态仍接连发生。
虽然他绝没有失去冷静,但他也毫不隐藏情绪,一脸「事情变麻烦了」的表情监视着药局前有着「像是令咒的某种东西」的女子。
「请问要通知警察局长吗?」
听到看着萤幕画面的女性部属的话后,法迪乌斯摇头。
「总之先保留。费拉特跟银狼的情报一起看準时机再分享给他们。」
「了解。」
「即使我们组成同盟,但这也不是能轻易流通的情报。」
法迪乌斯独有的监视网,与警察所掌握的城镇全体的监视系统实属大异其趣。
再加上法迪乌斯基于独有的知识,资讯量比警察局长多上几分。
原初的英雄【吉尔伽美什】,与土地守护者一族的末裔缇妮‧契尔克。
应能变身成他人的谜样英灵,与钟塔的异端儿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即使能确认到待在家里,却不断採取谜样行动的缲丘夫妻。
以魔术媒介身分诞生的银狼,与从特徵上能推测出是【恩奇都】的英雄。
其他还有原本是有力候补人选的捷斯塔‧卡托雷,其工房似乎遭受袭击,从中发现无数具烧死和白骨化的尸体。是使役者失控吗?看上去像是主人因为某种理由解决掉弟子,目前正追蹤使役者的去向。、
「果然还是很在意缲丘夫妻召唤出的英灵呢。」
战争一旦开始就是敌人。儘管双方定过这种约定,但再怎么说没採取任何行动实在让人心里发毛,他以兼具侦查意义的形式,靠魔术通讯与缲丘夫妻取得联繫。
不过,对方却以毫无生气的嗓声说:「抱歉,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办,没閑暇参加圣杯战争。」这让法迪乌斯察觉到事态异常。
──对缲丘夫妻来说,根本不可能有比圣杯战争更重要的事。
──不过以虚张声势来说又很奇怪。
──有可能是被外来魔术师施加强烈暗示。
缲丘身为魔术师绝非不成熟。
既然能以暗示或别种形式操纵他们,想必是位阶相当高的魔术师。
也不得不从魔术协会可能将杰出人材送来的方面考虑。
──既然如此,那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奇妙行动也可能是声东击西。
──不过以声东击西来说,其行动实在过于异常……这部分就交给情报部吧。
法迪乌斯心想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直接接触,于是就暂且切换思考方向。
至于其他还有需要担心的部分。
昨晚自己跟部属放出去的使魔在沙漠中断通讯。
其他还有无数魔术师们放出去的使魔,却泰半被卷进两名使役者的冲突后灰飞湮灭。虽然可以理解,但他依然觉得是件怪事。
包含法迪乌斯的使魔在内,複数使魔都被发现在沙漠中陷入昏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