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三人称)
将时间往后倒个半天左右。
镜头回到墓前市墓石山半山腰上的古式和风大屋里面。
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出现在阵内忍与渚的眼前。那个在饑荒等灾难中被夺去性命的小孩子们的集合体,座敷童子变成了丧尸。
2
我听见了野兽一样的低吼声。
我慢慢,慢慢地转头望去,看见了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
她一手拧碎了高枝剪刀,将它丢到一旁后盯着我看。
她的头髮仍是闪亮的黑色,皮肤看上去就好像能够隔开水滴那般光滑。
问题是那双眼睛。
看上去就好像散布在城市中的那些丧尸一样浑浊。
那眼神明显把我当做了猎物。
「啊。」
那就是极限了。
本能的颤抖窜过我的脊椎后,我最后一丝的理性也被烧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高声尖叫着,撞穿了滑门想要逃走。手忙脚乱的我差点就绊倒了,但还是勉强保持平衡跑过了那条很长,很长,铺满了榻榻米的走廊。
身后传来了爆发的声音。
眼角渗出泪水的我回头望去。
她真的成了一头野兽。那只四脚着地向我冲来的红色野兽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尊严。我就好似在登山时碰上了狗熊的人一样充满了绝望。没过多久座敷童子就追上了我,她双脚着地,準备使用已经变得自由的双臂。
「……!!!???」
比起下意识的躲闪,我的双腿直接脱力,整个人跌倒在榻榻米上面。
不过这个行为还是有了效果。比挥动金属球棒还要猛烈的什么东西撕裂了空气。墙边的方形木柱就像筷子一样被轻易掰断。
「……」
她的眼珠转向了我。
只要吃了一击我就完了。我很理解这一点,但却站不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望着座敷童子一边往后爬去,又撞穿了一扇滑门来到了木地板的走廊。我感到背后有什么金属的东西挡住了去路。座敷童子朝我迈了两三步,然后就像炮弹一样挥出了拳头。
没时间去一一分析所有细节了。
我只是往一旁滚去避开朝我逼近的攻击,哪怕多活一秒也好。
没有打中我的座敷童子撞上了什么东西。不对,是被困住了。那是排列在走廊上的猎具里面的一个捕兽笼。差不多就是一个装了一扇断头台式的门,当野兽被诱饵吸引到笼子里面后就会关上的巨大铁笼子。
巨大的笼子一边发出响亮的哐当声一边翻滚着。等到动静变小后,我终于跑向了捕兽笼。那是一个边长150厘米的盒子。我抓住笼子的顶部和断头台式的门,摇了摇它的滑轨后,用尽全力把门关上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座敷童子终于转向了铁门然后用手开始摇它,不过看起来她好像无法打穿笼子。
……幸好这个笼子是用来捕熊而不是鹿或者野猪的。成为了丧尸的她只要能够起跑就可以打坏结实的柱子,但如果被困在了笼子里这么一个狭窄的地方,也许就不能发挥全力了。
我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走廊的地板上。
你这只懒虫妖怪。说好的会保护家中财运的三九式座敷童子呢?真是没用。怎么会变成最糟糕的丧尸啊!?
再次望向座敷童子,她的头髮和皮肤看来真的没有像普通的(?)丧尸那样发生变化。难道和妖怪免疫物理攻击有关吗?
「小忍……」
没过多久,身穿粉色的手缝连衣裙,白色毛衣,用别针固定的帽子和饰品尾巴的猫咪护士渚走了进来。她的脸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手里拿着粗大的牛刀『腥』。
「……受伤了吗?」
「没有……」
虽然是这个回答,然而情况却不能更糟糕了。
「手机店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也就是说没有大人跟随,垃圾车也派不上用场。更别说座敷童子还变成了这样。到底要怎么办好?」
「这个嘛……」
渚抛了什么东西过来。
是香水瓶……对了,这是野崎春用来散布腐烂的臭味,防止受到丧尸攻击的那瓶。
「虽然利用认识的人说不定是很过意不去,不过既然现在有一只安全捕获的丧尸,不应该试试看嘛?等到真的面临危险才去看会不会被丧尸咬就太可怕了。诶嘿嘿,又能一起合作了……」
「说的也是……」
就算垃圾车用不了,只要丧尸不追过来就没什么好怕了。那样就可以自由行走。用那只麻烦的座敷童子来测试野崎春的香水是个不错的主意。
「和普通香水是同样的用法吗?涂在手腕和脖子的血管上面看看。」
「等等,呜哇!?味道真的和烂掉的垃圾一样!居然要把这个涂在身上吗!?」
「那当然……毕竟这样就能让丧尸提不起食慾了。」
丧尸大军已经消失,现在又活捉了座敷童子。
没有了迫在眼前的危机,我们说不定开始变得慵懒了。出于利己主义,比起为相识的死感到过意不去,我们先是感到了活下来的喜悦。我们一边庆祝一边将刺鼻的恶臭涂在身上。
「呜……野崎身上真的是这个味道?」
「她早就被丧尸围住了,天知道是什么味道。」
準备完毕后,我们转向了铁笼里面的座敷童子。
我只希望她变得稍微温顺了一点。
「小忍……」
「怎么了?」
「我看她还是在拚命摇动铁笼。一定是还想咬咱们呢。」
「诶!?怎么回事!?」
把这个涂在身上的野崎春就好像海葵里面的小丑鱼一样在丧尸群里自由行动。渚和我已经将香水喷到身上,但却没有起效。红浴衣的妖怪仍然锁定了我们。
「难道除了香水还有别的?」
「你的意思是必须要和其他什么东西混在一起?」
如果是那样就没辙了。我们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布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去那具不忍直视的尸体那里搜寻的话说不定会找到别的什么瓶子或纸张,但那样也不知道该混合什么或者以什么比例混合。一比一的可能性很低。就好像捡到信用卡却不知道密码一样。
「也就是说到头来只是落得一身臭味而已?」
我愤愤地丢掉了香水瓶。
终于束手无策了。为了安全运送活捉的熊,捕兽笼上面装着小轮子和把手,但是带着这么沉重的笼子在山里走实在太危险了。虽然没有平坦的城市地区那么糟糕,但我们已经知道这边也有丧尸在游荡了。
如果能用前门的垃圾车,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但是我连摩托车的驾照都没有,更别说四轮车。强行去驾驶本来就够鲁莽了,现在的情况是在下雪的细长曲折山道上开大货车。掉下悬崖的可能性很高。
「小忍。」
「怎么了?」
「稍微休息一下吧。我想趁现在吃点东西。这是普通的房子,冰箱里面的东西应该没问题。别担心,我知道怎么拿下老公的胃。嘿嘿……」
「吃东西?看了那些你还有心情吃?」
「看了什么?」
渚面不改色地朝着厨房走去。单独留下来的我望着笼子里面的座敷童子。那只懒虫妖怪好像察觉到无论怎么拉还是推也伤不了捕兽笼,于是就开始用牙咬笼子上面的那几根铁棒。
「住手吧,笨蛋。真是的,我到底遭了什么罪?」
「嘎呜。」
「嘎呜你妹。看我给你套个项圈把你当宠物。」
这个时候,渚走了回来。她拿着几罐食物,水瓶,甜麵包,午餐肉和鱼糕。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在别人家里了。
旁边的房间染满了红黑色,我的衣服又满是腐烂的垃圾臭味。对未来的不安压在我心头。虽然不怎么饿,但我还是咬了一角午餐肉。不过那一片肉好像怎么吃也吃不完一样。我终于撑不下去了,把剩下的半片丢给了笼子里的座敷童子。
她好奇地嗅了嗅肉片,想要爬着去啃但又啃不到,最后用手指把它勾到嘴边。不过与其说是要吃,更像是在玩。她吸了几下,啃了啃,玩厌之后就吐了出来。
「看来他们要的不是肉这么简单。」
「那种行为真的是『进食』吗?说不定只是像将任何感兴趣的东西放进嘴里的小宝宝一样。只不过丧尸的扯咬力度很大而已。哎呀,我居然和小忍说起小宝宝了……」
将两条腿别到一旁,坐在走廊里的渚优雅地吃着偷回来的甜麵包。她好像只是自然地感到饥饿,周围的一切都是完全正常的一样。
用其中一个瓶子里面的水将麵包冲下肚后,渚继续说道。
「话说,小忍啊。」
「嗯?」
只是很自然的提议。
但是,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久前才在一个充满丧尸的地狱般的世界中漫步,而我的交谈对象是渚。
「我们要怎么处理掉那只座敷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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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
我搞错了。刺骨的寒风瞬间吹走了身边的温柔。乾燥的现实将温暖的幻觉消去。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已经没有休息的空暇了。问题已经堆积成山,而渚的危险程度和丧尸不相上下!!
「等等,等等!渚……你在说什么?」
「拜託。」
她的语气十分轻鬆。
渚面朝笼子露出微笑,她的眼睛里包含着无法判读的感情。
「一直以来都没有听说过丧尸们可以恢複。是妖怪又怎样?」
「……!!」
「那么小忍要怎么办?用尽余生去照顾笼子里的那只妖怪?只要稍微大意被咬,就会引发全新的丧尸危机。虽然那只妖怪是有说过感染不止被咬这么简单,但还是很危险……再说了,我们又不知道丧尸吃什么。看来她是不吃午餐肉的,人类对他们来说,到底是食物还是因为感兴趣所以就像小宝宝一样放进嘴里的众多物品之一?……嘿嘿。小宝宝。不过你把她带回去之后要怎么办?等她烂掉吗?」
渚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阅读笔记里面的清单那么随意,然而一字一句都在消磨我的灵魂。
「而且那个捕兽笼本身是会老化的。迟早得把她转移到新笼子里面,但是到时候说不定就要面对一只全力的丧尸。小忍你真的能独自将她赶进新的笼子里面吗?」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但那不是重点啊,渚。这和我明不明白没有关係!因为……要处理掉她?把她带回去?讨论这些是要干什么!?
在我出生的那一刻……不对,说不定甚至在我出生前,她就和我在一起了。
她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挠我的前胸。是绷带。
没错。那只懒虫妖怪今天早上居然帮我疗伤。不想这些时光结束真的有错吗!?
「小忍。」
「……不行。」
「小忍。」
「绝对不行!!再、再说了,就算是你也杀不了妖怪吧?物理攻击对他们是没用的。就算用那把巨大的牛刀……」
「……嗯。」
渚极为爽快地点了点头后。
这样说道。
「毕竟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杀掉一只丧尸……一直以来都是把它们砍到动不了为止,但又证明不了是不是真的死了。而且这只丧尸还是以妖怪为根基的,我可绝对不想将她放出去呢……我不会掉以轻心的。不过如果杀不掉,那只要找到不用杀掉的方法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说过【处理掉】吗……比如说把整个笼子埋进地里然后在上面灌混凝土。如果在海边,说不定可以借一艘船把她丢进海里。就算杀不了她,也有很多防止她活动的方法。在笼子里面的时候就不能活动手脚也不能咬人,她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小忍?到头来无论採取什么手段,应该都会在某个地方填海。说不定会在记录里叫做墓地或者纪念公园什么的。」
「……!?」
什么!?
这是在鬼扯些什么!?填海?叫做墓地?那样什么也没有解决。这和没有直接杀死她所以就没有弄髒自己的手无关!那样是杀不了丧尸的。无论是被混凝土禁锢起来还是在海底,座敷童子就相当于被活埋!那样要过几百年?几千年?她要窒息多久才是个头啊!?
「她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