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内陷入严重的混乱。
「有东西爆炸了!」「船要沉了!」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东弥气喘吁吁地奔跑。他感觉到船身正在倾斜。
然而他不在乎这种事。
「我怎么会这么笨……!」
他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生气。他气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椥辻未练说过,「我的目的是要永远葬送文件」。「你们只要在船上就可以了。甚至只要传出你们在船上的情报,即使不在船上也没关係」。「如果对象是阿巴顿,还有可能进行交涉」。
与未练有联繫的诺蕾姆也提出忠告。
快下船,否则就会死。
而阿巴顿的人没有来进行交易。
真相不是很简单吗?
……监察官先生和阿巴顿的意图一致!
没错。
未练认为「与其被他人夺走而用在邪恶用途,不如乾脆破坏文件」。製作文件的阿巴顿集团也有完全相同的想法。他们採取的手段,就是连进行交易的这艘船都一起沉没。
阿巴顿打算把文件、想要得到文件的组织、知道秘密的人,全都葬送到海底。未练知道这件事,便想要加以利用。他利用的方式,就是「不干涉」。
就阿巴顿方面来说,算是提出警告:「如果继续和文件扯上关係,绝对不会宽容」。
佛沃雷也一样。至少鸟边野弦一郎和诺蕾姆都察觉到这项事实。也因此,他们才会轻易放弃文件,只有不知情的一之井热心活动。
诺蕾姆的忠告是来自未练的建言。
如果让他们成为祭品被杀害,未免太可怜了。只要传递「在船上」的情报就行了。他大概是基于这样的想法,特地请前来递送文件的诺蕾姆传话。
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谎。
然而在背后,却有各种意图交错。
东弥来到主甲板。他看到已经有火苗窜出来了。
乘客争先恐后地想要逃跑。工作人员拚命疏导避难。救生艇接连放到海面,也有很多人等不及而跳入海浬。「坐在这种船上的人,应该会下地狱吧。」——死神的话闪过东弥脑海。
就在这时候——
「戻桥!幸好你没事!」
他回头,看到珠子站在面前。
珠子跑向他,但他伸手制止。
「不对。」
「咦……?」
「妳不是珠子。没错吧?——『绿眼怪物』。」
没错,他了解了。
他了解「绿眼怪物」究竟是什么。
✛✛
在船体底部。
金髮女郎一看到那个人物,便露出惊愕的表情。
不过在交谈两、三句之后,她很快地鬆了一口气,并开始抱怨。
「真是的……我真的受够了。」
这项工作本来应该很简单。
她要做的只是安置炸弹。就只有这样而已。
多亏可靠的协助者,这艘Sheol Royal Blue的警备体制完全走漏了。再藉由调整尸体被发现的时机,就可以转移众人注意力。
只要避人耳目潜入机舱周边,把分解后带进来的炸弹组装好,放在这里就行了。这项工作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要炸沉整艘船,让船上的人一个活口都不留,就要花更多任务夫来设计,也需要相当大量的火药。
然而这次的情况并非如此。
受害规模只要「差不多」就可以了。
阿巴顿的意图的确是要「葬送文件片段和觊觎文件的家伙」,但最大的目的是要警告「下次绝不宽容」。也因此,只需要传达「继续出手就等着瞧」的消息。
她不打算把这艘客船破坏到蕩然无存,只要沉没就行了。不,既然主要目的是最后通牒,实际上甚至没有必要沉船,只需让觊觎文件的各方势力理解到阿巴顿的认真程度。
如果还有下一次,就要动员超能力者,确实杀死对手。
只需要让对手理解这一点。
「所以真的是很轻鬆的工作。虽然说不能只有小火的程度,不过船只要失去平衡,很快就会沉没。你知道吗?藉由载货和称作压舱水的东西,调整适当的浮力,船就可以浮在海面上。」
另外只要破坏引擎,也会停下来。这点跟汽车一样——她继续说。
除此之外,女人也周到地在其他部位(和船的航行完全无关、但其他乘客立刻会发觉到的地方)也设置炸弹和点火设备。
这些设备只要凭一个开关,就能同时爆炸。船内一定会立刻陷入混乱状态。如果只有黑手党的成员就算了,但这艘船上也有一般工作人员和众多乘客搭乘,很难立即收拾局面。
以转移注意力为目的的灾害,就真的只要小火的程度,因此不需要特别的器材。具备些许专门知识的人只要有心,就能利用墙上的插座或电子用品的电池等轻易起火。
女人不曾预期的是,双冈珠子不知为何来到船体底层这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珠子为什么要来这里,不过女人原本以为这个时间没有轮机员,警卫的注意力又在别的地方,应该可以悠閑进行工作,却被看到身影。
由于光线昏暗,距离又远,珠子应该没有很清楚地看到她。如果珠子以为是自己看错就好了,不过如果她想要确认「是否真的有人」,或是打算调用支持,那就得解决掉她了。
女人这么想。
然而状况变得更加複杂。
接下来轮到想要确认人影的珠子被Sheol的杀手发现,进入交战状态。
「我可以在两人嬉戏的时间里完成工作,但伤脑筋的是没办法出去。」
总不能在双方对战当中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话说回来,光是躲起来等待也无法解决。如果某一方的势力来增援,就更难逃出去了。
当时的状况可说走投无路。
「所以当她在战斗结束之后马上离开,我总算鬆了口气……而且后来你不是也来了,杀掉麻烦的家伙。」
女人嘻嘻笑着继续说:
「话说回来,这项能力也真方便。没有弱点吗?啊,你不用真的说出来。我知道超能力者很讨厌别人知道代价跟报酬的事。」
女人不可能会知道。
对于眼前的「绿眼怪物」来说,相较于代价与报酬的内容,「自己的超能力内容被人得知」才是更大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
她不可能预期到,光是一起工作就会被杀死。
在她的认知中,既然拥有这么厉害的能力,被人知道一些内容也不会有问题。她认为「不管自己知道什么,对方都能马上应付」。
因为「绿眼怪物」的能力是——
「好了,快走吧。赶快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
女人不可能会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前往的是地狱。
✛✛
珠子——不,是珠子外貌的某人喃喃地说「真服了你」,搔了搔头。光凭这个动作也可以确认,她不是双冈珠子。
在爆炸起火、逐渐下沉的船上,乘客纷纷逃跑之后,戻桥东弥终于面对「绿眼怪物」。
「……你怎么知道的?」
「是眼睛。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我明明装了彩色隐形眼镜。」
「不是这个意思……珠子的眼睛更温柔。」
「那就没办法伪装了。」某人笑了,摘下双眼的隐形眼镜。
露出来的是美丽的绿眼珠。
「绿眼怪物」——green-eyed monster。
「因为太简单,反而没有发觉。其实一开始就很明显了。」
未练的部下被杀害时,留下「敌人是绿眼睛」的遗言。
为什么情报如此有限?东弥思考过种种可能之后,才发现自己漏掉最简单的理由:绿眼睛正是最醒目的特徵。
「从以前就是这样。只要和对手四目相对,我就能完整拷贝对手的容貌,可是只有眼睛颜色没办法改变。」
怪物开怀地笑了。
即使能够完全改变外型容貌,只有代表嫉妒的颜色无法改变。
世界彷彿在传递这样的消息。
「毁掉被害人的脸部也是必然的。因为如果不让死者的脸无法辨识,就没办法装成这个人物。」
这是老套的推理小说手法。
「绿眼怪物」的能力是「变身为四目相交的对手容貌」。然而光是这样不够充分。尤其是在船上这种密室,只要本人还在,就会发生有两个人面貌相同的情况。这不是理想的状态。
也因此,才得毁掉对方的脸。
为了成为对方。
「你一开始是躲在行李箱之类的上船,接着拷贝可爱女生的容貌,并杀死对方。」
这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接着利用那个女生的外表引诱大人物,变身为这位大人物之后,又杀死对方。」
这就是第二个受害者。
「下一个受害者大概是某位员工吧。你故意让人发现第一和第二具尸体,利用混乱的状况,假扮为Sheol内部人员,想要调查C文件的下落,有机会就想要偷走。」
第三个受害者没有被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绿眼怪物」变身为这名员工,因此无人搜索。
尸体大概被藏在某处。
「哦,没想到你这么清楚。」
「搬运行李箱的是阿巴顿的人……也就是在船上装炸弹的人吧?你和阿巴顿处于半合作关係,可是内心却不是。所以你才会杀害知道你真实身分的阿巴顿的人。」
这就是死在机舱的金髮的人。
怪物再度以开怀的笑容询问:
「那么你猜我为什么能够变身为你的搭档?」
「……小珠在机舱附近对战。监察官的部下接到『去看一下状况』的指示,大概也到那里。你才刚刚杀死阿巴顿的人,接着又变身为内阁情报调查室的人,接触小珠。」
「很遗憾,你猜错了。我变身的第四个人是内阁情报调查室的间谍,所以才能很自然地和那个叫音羽的人说话。就这么简单。接下来——」
「绿眼怪物」敲了一下手掌。
「解谜也告一段落,差不多可以给我你的外表了吧?」
「如果我拒绝呢?」
「你应该知道,你的搭档还活着。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谎言吧?只要你把你的身分给我,我就告诉你她被监禁在哪里。你可以去救她。」
「你变成我之后要做什么?」
「接下来大概想变成椥辻未练监察官。然后等我逃亡到阿巴顿,再变成别的人。」
戻桥东弥领悟到,这个人和自己是表里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