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门,被关上了。
无数的花,少女的遗体,然后还有一个是外表仍呈白髮老人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里面。
关上门的人,是左臂缠着绷带的,神狩屋。
他这只手臂几乎没有肘部以下的部分。然后苍衣、雪乃、千惠、以及一真与阿臣,都以不同的表情,有的流着泪,注视着这一幕。
†
「……神狩屋……没準现在还能创造时间。让我活下去」
群草以微弱的呼吸所说的,便是这样的提议。
理解其中正确含义的,在这一刻,只有身为当事人的神狩屋。
「…………您认真的么?」
「你对现在的我……问这个?」
「……没有」
交流只是如此简短。
然后此刻,为了人伦而亵渎人伦,可怕的恶魔的————不,以<神>为媒介的契约,于此成立了。
换言之————
把群草变成<异形>也无所谓,要用<黄泉户契>让他活下去。
然后连同教室里一真的<断章效果>一併封闭在<安徒生的棺材>里。
将恐惧封闭在恐惧之中,堪称<噩梦>本质的计画。
听到这个提议的瞬间,苍衣感觉到惊愕的同时,也感到怀疑。事情会这么顺利么?他如此想到,然后将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我不明白。大概,所以说是『创造时间』」
「没错」
这是神狩屋的回答,以及群草的肯定。
「至于石田的情况,只能把桌子搬进这里了。这样是不是真的有意义不得而知。因此,万一发现有迹象显示没有效果的话,让木之崎立即……想方设法来解决吧」
「……」
苍衣又将其他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样可以拖多久呢?」
「谁知道呢……这里都有二十人,等到他们寿终正寝就行了吧?」
「……你能活那么久么?」
「不知道。但我会不再是人,所以有可能。毕竟是神狩屋的<噩梦>,没準可以稍稍期待一下呢」
「食物等东西,怎么办呢?」
「神狩屋留下一只手再走。你的血肉就算被切下来也不会死吧。我吃你的血肉活下来就行了」
「……这能受得了么?」
「我哪儿知道」
即使这样,濒临死亡的群草还是不开心且满腹怨言地,却又无力地,微微地哼了一声。
「……」
听到这些,苍衣面带不安地陷入沉默。
然后,对群草问了出最后的问题。
「……成功率,您觉得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但有胜算」
群草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变成<异形>也好,几十年不死和尸体被关在一起也好,我都会彻彻底底地感到恐惧。因为我发自内心地不想演变成这种情况。因为我由衷的觉得宁愿死去。
……我的<噩梦>,一定能回应我的期待吧」
群草说道。
然后一切得到了实行。
†
在被关上的瞬间,这间教室的存在便从地表消失了。
藉由大量<黄泉户契>而不稳定性增加的群草的<断章>,将里面的自己和一具遗体以及大量的悼念之花,还有塞满庞大的恐惧与噩梦的教室,完全变成了不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消失的教室,老师也好与学生也好,其存在都在雪乃所进行的杀戮所留下的余韵——火灾事件中变得模糊。
学生们会自然而然的认定,自己的教室和东西一起在火中化为乌有,用新的用品在新的教室里开始新生活。
这时,一位少女的座位被撤掉。
一切将会再度开始运转。
而在此情此景中,没人会注意到,自己身边有一口塞满噩梦的<棺材>。
一口里面塞了一具少女的遗体,大量的悼念之花,以及一个外表曾经是位老人的东西的巨大棺材,留了下来。
…………
『……真太平呢』
事后,雪乃和苍衣在大院外边仰观学校。
在正值暑假却穿着学校制服的两人的仰望中,这所钢筋混凝土垒成未经修饰的随处可见的高中,瀰漫着暑假的宁静,在阳光下照得闪闪发光。
这幕看上去相当清静的情境之中,以虚无缥缈的朦胧姿态坐在围栏之上的风乃,少有地以平静的表情仰望校舍,嘟嚷着。
苍衣和雪乃是定期来监视那个不知何时会溃决的不稳定的封印试验而来到这里的,而这个地方摆在其眼前,让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听到很少会如此老实的风乃如此说道,什么也没说。两人间就是这样的气氛。
————<骑士>中的,<骑士>。
群草成为了雪乃所说的那种人。
没人能够置喙。至少苍衣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其实又当如何呢?那位和人的尸体被关在一起,喝人的血,变得不再是人的老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感受呢?
他现在变成了怎样的形态呢?
而且他现在,精神还正常么?
一切都无从知晓。
『真太平呢……』
风乃这听上去感到几分索然的嘟嚷,表达了一切。
「…………」
苍衣和雪乃,在阳光与风中。
而从背后看过情况的神狩屋,向两人走过去。
「……怎么样?有没有异常的迹象?」
神狩屋问雪乃。雪乃瞥了眼一脸索然的风乃,摇着头说了声「没有」。
那时切下来的手臂,不到一周就复原了。
来到这里,想起这件事,苍衣又一次不得不真切感觉到,自己牵涉的东西是多么的可怕。
而且,不这样就无法保护的东西也是。
「…………」
在神狩屋的身旁,一语不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间教室一带的一真,还是老样子一头放蕩的茶色头髮,可是在那之后表情上多了相当令人发寒的神色。苍衣望着他的侧脸,不得不真切地去感觉。
现在这片土地上,没有能够活动的形式的<支部>。
但是凭藉与生俱来的交际特长打通许多门路的一真,兼顾学校与家中的帮手以及抑制<断章>的训练,同时正在打算重建<支部>。
「……嗯?」
一真察觉到苍衣的视线,出乎意料般地看向苍衣。
他在阳光下,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他耳朵上的耳钉,一瞬间耀眼地闪亮着。
「…………没什么」
苍衣什么也没说。
一真听到这话
「嗯。是啊。我来到这里,也想不出说什么好呢」
有些害羞地这么说道。他再次看嚮应该每天都有路过并能望见的校舍。
「……」
苍衣想起来。
在这间教室里,群草和一真进行过,最后的对话。
群草对哭得稀里哗啦的一真这么说道
「……阿一……得给你的<断章>起个名字呢……」
然后那时,大家都离开了教室,留下了群草和一真。
一真的<断章>起了怎样名字,他们最后说了怎样的话,苍衣他们并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没有偷溜进教堂的,不守规矩的园丁。
赋予王子的东西,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