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衣、雪乃、小玲。
三人在那之后离开了了望台,徒步下山,在路上叫住了一辆计程车,前往医院。
三人都坐在后排座位上,有些挤地坐在一起。小玲被夹在中间,苍衣坐在右边,郁闷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三人虽然坐在一起,但没有对话。
倒不如说,后排座位微微飘蕩着堪称险恶的对彼此的隔阂。
另外,空气中还弥散着还有疲劳感。正準确的说,后排座位上飘蕩着的隔阂也包含着这股疲劳感。可以说,这股险恶感被疲劳所稀释,疲惫所造成的状态低迷才是这份隔阂的本质。
「………………」
不过让气氛变糟的,主要还是身旁的两个女孩。
苍衣望着窗外,保持沉默,明明疲惫地昏昏欲睡,却忍耐着。
苍衣他们将推定死于〈泡祸〉中的少女的异常尸体藏进了山里,之后徒步走下山,身心俱疲。自不明说,虽然并没有进行隐藏尸体的工作,但直面〈泡祸〉,因朋友的死而陷入恐慌状态的小玲,同样疲惫不堪。
而且小玲刚刚才目睹过朋友在眼前死去,精神上所受的疲劳并不逊于苍衣和雪乃。
本来就存在睡眠不足的苍衣,可能会正经受着更加慢性的疲劳的折磨。
可即便如此,苍衣他们不管有多累,后面还是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等着他们。
必须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虽说藏起来了,但不能就把那个少女的尸体像那样放下不管,还要向真守报告,与他太太会面————还要和神狩屋讨论,这些事情才是多到让人不知该如何下手。
为了给小玲报平安,苍衣姑且在山里的时候就给真守打了电话,可是真守的电话关机了。
试想一下也确实如此,在那之后,真守上医院去看太太的情况了。
人在医院里,守规矩的人都会关机吧。
不过————不管怎样,联繫不上还是让人感到不安。
「差不多要到医院了呢」
隐约觉得眼中的风景看到过,苍衣说道。
他虽然开口了,可不管是雪乃还是小玲,都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司机对他应了声「嗯,就快到了」,苍衣带着苦笑的感觉谢过司机。然后,感觉「就快到了」是一次联繫的机会,苍衣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手机,重拨了真守的手机号。
「啊……」
然后,苍衣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之前都没响过的呼叫提示音,所以苍衣微微惊呼出来。等了一小会,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于是苍衣想要报告情况,向电话那边的真守呼叫过去
「啊、喂喂,真守先生?」
可是对面回应的不是真守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
『喂喂。请问,您认识真守先生么?』
「咦?」
苍衣不禁发出错愕的声音。
『那个,我是市立医院的人……正在寻找能够联繫到真守先生家人的人』
「医院?」
『请问,您知道真守先生家人的联络方式么?』
接电话的女性用的是事务性的语气,却又十分沉重。听到这个问题,苍衣的态度不知不觉间变得就像乞求一样,回答了对方所问的内容。
「呃……我们现在和他的女儿在一起……」
『真的!?』
苍衣的回答,令女性的声音变大。
『就在您身边么?能让她接电话么?』
对方很性急的样子,苍衣不禁感到奇怪,向她反问
「真、真守先生出什么事了么?」
『嗯……』
听到苍衣的提问,女性答道
『真守先生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我们医院接受治疗。而且,他现在的状态,必须向他的家人交代……』
「!?」
苍衣不禁吓了一跳,哑口无言。
然后苍衣停顿了大概一秒钟后,答了句「我知道了。这就换她接」,将手机递给了小玲,对两人说道
「好像……真守先生受了重伤」
「咦!?」
「!」
「医院的人说,换家人接听」
吃惊的小玲从苍衣手中夺过手机,焦急万分地开始与医院通话。
苍衣向雪乃看去,与雪乃视线交汇。雪乃露出严肃的表情,只对苍衣问出了短短一句话
「什么意思?」
「……」
苍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个时候,小玲的声音变得非常急迫,继续在与医院通话。
真守先生那边究竟出什么事了?只有疑问,想不出答案,苍衣能做的,只有观察小玲通话的样子。这个时候,小玲通完电话。通话电话的小玲眼中浮出泪花,直接垂下头,开始抽泣。
「…………」
很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小玲这个样子,苍衣实在问不出口。
可是雪乃并不顾忌,问道
「出什么事了?」
可是,小玲完全不是能够回答的状态。
在令人发愁,无能为力的沉默中,医院进入了视野。计程车开进了医院的院门,驶向主楼大门前的机动车停车场。
————但就在这一刻,车内暗了下来。
『……我感觉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风乃的细语陡然在耳边响起,苍衣和雪乃同时变了脸色。
计程车就像对苍衣和雪乃感觉到的阴沉没有任何感觉,正常地驶到计程车停靠点附近停下。
「好,到了。这孩子没事吧?」
司机担心地问道,苍衣用神狩屋交给自己的交通费付车钱,雪乃帮着小玲下了计程车,立刻奔向医院主楼的大门。
付完钱的苍衣迟了一些下车,正当他準备去追先行一步的两人的时候。
「!」
胸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苍衣查看画面内容的时候,把先走的两个人跟丢了。
「啊……啊啊……!」
苍衣慌了神,可是手中的手机硬是响个不停。打来的人是神狩屋。苍衣只好一边按下通话键接通电话,一边向正门附近不起眼的地方移动,专注打电话。
「神狩屋先生?我现在很忙……」
苍衣开口第一句话这样说道。
苍衣原以为神狩屋只是很正常的询问情况,可是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和预想的不一样,非常急迫。
『啊,白野。不好意思,我要说的事也很紧急。能听我说么?』
神狩屋,这么说道。
「咦……很紧急么?」
对不禁反问的苍衣,神狩屋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小题大做,只是用告知实情的语气,简洁地答道
『是的,不好意思』
「……」
听到他这么说,苍衣也只好乖乖听他说。
苍衣无可奈何,放弃了立刻追上雪乃他们,决定听神狩屋要说的事,催促神狩屋说下去。
「……请说」
『白野,你可听好了。从现在起,你最好要彻彻底底地注意自己身边』
然后神狩屋说出来的,是这样的台词。
身边?感觉这话听起来很奇怪,苍衣没有什么体会,只能含糊地回答神狩屋
「是、是么……」
『你要儘可能的仔细留意身边的人。不要大意,哪怕发现谁一丁点可疑,最好都不要靠近』
就像是对要同游击队作战的士兵讲的心得一样。
苍衣已经听得一头雾水。苍衣感到伤脑筋,问神狩屋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
神狩屋回答
『你听好了,其实刚才我接到那位莉香小姐的联繫了』
神狩屋说出了用〈柴群猫〉来称呼的〈支部〉负责人的名字。
就在苍衣听到这个名字而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一位帽子深深遮住眼睛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苍衣身边。
『……其实我是打算暂时不告诉你的。现在先告诉你』
「…………」
神狩屋凝重地说道
『飒姬的妹妹,瑞姬————她在修司——〈丧葬屋〉去世的同时,消失了』
「!!」
苍衣的心脏猛烈地一跳。
虽然早就预料到,也有所觉悟,但被严正地这样告知,胸口还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虽然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但在他听到这个话题的瞬间,察觉到了更为严重的情况。
『而且』
「……!」
……注意到了。
『莉香小姐向我传达的事情是……』
「啊……」
现在,正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是。
『不见了』
「天啊……」
苍衣退了一步。少年掀开了帽子。
『那个少年————驰尾勇路据说不见了』
「………………!!」
此时此地,是从帽子下面露出来的勇路那充满漆黑杀意的双眼,以及安全别针尖锐的针头所绽放的光辉——————
「————〈掠夺自由之人啊,关起来吧〉!!」
勇路诉诸杀意的声音,震彻耳朵。
这是他灌注全身的愤怒与憎恶,令人浑身发软的〈断章诗〉。
………………
†
如是。
〈噩梦〉,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