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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部野,你没事吧?不是在硬撑吧?」
木之崎一真在计程车的后排座位,对身边问道。
海部野千惠在旁边和一真拉开距离,可是又为了不碰到车门,整个人蜷缩着,隔了几秒钟才回答一真的提问
「……啊、嗯……应该没事。谢谢」
「哦」
一真就像要挠乱一般随手将放蕩飘逸的茶色长发拢上去,叹了口气。千惠虽然嘴上说没事,可是两人所在的后排座位气氛十分沉重,主要还是由于千惠的原因。
「那就好,只要没硬撑就好,说真的」
千惠头上的鸭舌帽深深地遮住眼睛,半张脸以及从长袖中露出的手被绷带包着,回答时的阴沉声音仍旧与「没问题」相差甚远。
「在听到姐夫背叛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迟早的事」
「……也是」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一真也明白。
儘管一真对千惠这么说了,可还是平静不下来。他坐立不安地扭动身体,叹了口气,深深地靠在座位上,望着行驶中的前方。
「究竟怎么样了呢……」
「………………」
一真和千惠一大早就来到了最近的车站搭乘电车来到这里,接着又搭乘了计程车。
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谈神狩屋的事。他在前一阵子听说神狩屋突然对某〈支部〉的负责人使用〈断章〉,然后销声匿迹的事情。
他很震惊,也很受打击,不过他听过不少关于精神崩溃最后发狂的〈保持者〉的事情,所以也就释怀了。千惠也是,她很快就理解了自身的〈断章〉是多么的沉重,反倒是跟一真一起一心一意地担心因〈支部〉陷入机能不全而手足无措的苍衣等人。
这么做,多少也是为了不去对神狩屋的背叛想太多,免得空发愁,转移自身的注意力。不过因为千惠他们自己的〈支部〉也失去了负责人,有段时间同样手足无措,所以很明白这种情况有多么累人。
在那之后,一真重新打通了一些人脉,虽然没有〈骑士〉,但〈支部〉重振得还不错,到了能够进行互助活动的程度,总算得以重新维持住。一真虽然还很笨拙,但已经在做负责人的事了。一真想到,如果苍衣他们想要让〈支部〉再度运转起来,自己可以提供一些到时候帮得上忙的建议。
话虽如此,一真也不会直接去帮苍衣他们。一真他们自己也很忙,儘管很关心,但顶多也只能来看看情况。就这样,一真在偶然间能腾出空来进行联络打听情况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联络,如是就有了现在的状况。联络内容是这样的
神狩屋出现,拐走了飒姬和梦见子。
最终要如何对付神狩屋,希望能跟和他相关的所有人进行商议。
……其实,神狩屋用〈断章〉对某〈支部〉负责人下毒手的事情,一真没有跟千惠讲。
只把神狩屋在事件发生后不见蹤影的事情告诉了她,而这个时候接到了这样的联繫,说实在的,一真觉得心情很沉重。他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千惠。而且,恐怕在商量之后,必须决定神狩屋的生杀予夺。
即便这样,只要有时间去思考,也能够做好心理準备。
然而,就连这样的时间都没给她。一真通过邮件接到这则联繫的时候,是在昨日深夜,而且基本上是快破晓的时候。看到这则消息,一真急急忙忙地调整了日程,腾出了时间,于是就过来了。
在笑美的号召下。
笑美用邮件传达了想要紧急进行商讨的意思,还有在一真他们到的最近车站的时间会派计程车的意思。
就这样,一真他们下车之后乘上了等候着的计程车,现在正在行驶中。
笑美只把地点告诉了司机,所以一真并不知道现在正开向哪里。根据邮件内容了解到,在两名少女被带走的时候,『神狩屋』就已经被弄得一团糟了。
……其实这件事,一真也没有跟千惠讲。
一真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一真不太会应付千惠这种装得满不在乎实际上却心思细腻的女孩。并且,如果这样的女生消沉起来或者哭起来,一真就更应付不来了。因此一真实在不忍心亲口将那些残酷的事情告诉千惠。
「哎……」
一真觉得没辙,从口袋里摸到手机,取了出来。
儘管有些对不住,但解释就让苍衣来吧。虽然不想把事情推给别人,但需要当事人来说明情况。一真脑子里想着这种帮自己辩护的理由,照着这个意思输入邮件,发给了苍衣。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来
说说神狩屋先生的事情呢?』
发送,确认发送完毕后,一真轻轻叹了口气,收起手机。
然后,他又深深地靠在了椅背上,可是没过多久,计程车就停在了某住宅区。
「到了」
这应该是一片高级住宅区里相当深的地方。车停靠的地方,是一所大宅子。宅子里面有一块被高墙围着的宽敞用地,却又巧妙地废除掉了威严感,是一所现代风格大宅。
「……啊、谢谢」
道了谢,付了钱后,一真和千惠下了车。
下车之后,计程车驶离的声音在身后远去,两人望着围墙,望着气派的木院门,还有同样是木製的百叶门。
儘管在一真居住的乡下也有很多面积上不逊于这里的宽敞宅院,可是在质上却无法相提并论。
一真一边感到佩服一边走向大门,看到了内线电话,然后忽然感到放心不下,确认了一下周围,却并没有发现目标人物。一真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搞的?搞错了么?」
「不……并没有……」
一真回答了狐疑的千惠。
「门牌,没有呢,我就想」
「啊,说起来,是没有呢」
千惠纳闷了。一真自己住的地方没有见过不挂门牌的房子,但他觉得城市也有城市的做法,自顾自地就想通了。
他一边擅自想通这件事,一边观察内线电话。
观察之后,在两者小灯的按钮上,按了下去。
「……」
没有听到门铃声,只听到按钮按下去的声音,然后按键灯眨起来。
等待。
空白的时间。
沉默。这阵沉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再按一次。等待。
还是没有反应。一真困惑地努了努嘴,也没办法对千惠的视线做出任何回答。
「……真的没搞错?」
「应该……不会」
千惠忍不下去开口说道,一真缺乏信心地说道。
可是,最后实在大惑不解。千惠对一真说道。
「门铃坏了?要不试试给笑美小姐打个电话?」
「啊……好,就这么办」
一真一边回答,一边不肯死心地把手放在了大门表面。
这个行为本身真的只是出于不肯死心,一真自身完全没有想开门的意图。
但
咿、
厚实的院门被手推开了。
「啊……」
「这、你干什么啊……」
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一真吃了一惊,千惠惊慌失措,连忙责备一真。当一真慌慌张张把门关上的时候,一真的手机在口袋响了起来。
这是收件提示音。一真拿出来一看,是笑美髮来的。
『先别急着把手拿开。
不好意思,自己进来吧。
先喝口茶等等我吧?』
上面是这么写的。他跟千惠相互看了看。
「……哎,也没什么不好,好像吧」
「嗯」
两人带着困惑相互确认一般,说道。
即便这样,两人在不自觉的畏缩之后,就像无言地相互推让一般没有行动,不过一真马上就撑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又像刚才那样把手放在了门上,把门推开。
厚实的门似乎很重,进一步说,感觉是一扇很高价的门,可没想到,没怎么用力就开了。打开后,从院门到玄关前的一片小小前院露了出来,不过里面出乎意料的荒凉,让一真最先感到有些吃惊。
树和杂草都是随意生长无人打理。
不过唯独通道的踏脚石周围扫去了落叶,修整过,勉强能看出房子现在还有人生活。
但更加惹眼的,是贴在房屋正面墙上的一张纸。
那张纸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画着一个粗红箭头指向玄关。
「……这是照指示走的意思吧」
一真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踏进门里。
他就像千惠的护花使者一样,走进了院门里,把院门关上。然后,两人走到了玄关,打开了玄关那扇巨大的门。
在里面,墙上仿製成煤气灯的电灯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宽敞的门口部分。
然后,在前边走廊分叉的侧路上,也贴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示意拐弯的箭头。
「呃……打扰了」
一真看到箭头,穿上了摆在地上的老气脱鞋,登上了屋子里。
儘管得到了指示,但既没有看到熟人的身影,也没人出来带路,感觉完全就像在陌生人的家里,心充满了不安,对对方的用意充满了困惑。
一真怀着不安扫视玄关,看到角落里积着厚厚的灰尘。然后,他在气派的大鞋柜上面,发现了似乎是被取下来的门牌,伸出手去,轻轻地翻起倒叩着的门牌。
『沟口』
这是用苍劲的文字雕刻在上面的文字。
沟口……一真嘴里念叨,他想起迄今为止见过面的〈骑士团〉的人,然而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
这里究竟是谁家?到头来这个谜还是没有解开。一真放弃了,向前走去。他遵照纸上的指示和千惠一起拐过走廊,而最近的门旁边贴着一张纸,纸上的箭头就指着这扇门。
「……」
走廊上布满尘埃,人的味道消失了,这里散发出的味道,属于长期没有使用的房子。
儘管感觉到了这一点,一真还是遵照指示打开了门,随后,一个摆着大型沙发和茶几的会客室呈现在眼前。在里面有个陈列柜,里面的装饰品似乎是旅行带回来的土产。吊灯打开着。看上去很高级但褪了色的窗帘拉着,沙发和地摊上也满是尘埃,整体仍旧是空房子的味道。只不过,桌上摆着一个盘子,里面堆着独立包装的点心,然后旁边还摆着保温茶壶和茶具,只有那些东西显然是新的,有有人动过的痕迹。
「…………哎……」
两人面对这个情景獃獃地站了一会儿,但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不自在地坐在了沙发上。千惠从茶具套件中开始泡速溶咖啡,可是她有洁癖,不敢动别人家的东西,泡咖啡的事就只能由一真来办了。
「啊、不好意思」
「嗯」
空房子的味道混进了咖啡的味道,一真和千惠短暂地在这里等待。
两人的对话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无言地在寂静的会客室里,度过彷彿丧失时间感的沉默的时间。
「……」
两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活动身体的声音。
连秒针走过的声音都没有。墙壁上虽然挂着一个气派的时钟,但电池似乎早已没电,指针停在了莫名其妙的时间上。
没有秒针走过的声音,一片寂静。
这是一段鸦雀无声的时间。不久,一真憋不下去了,挠着头髮站了起来,朝门走去。
千惠呼喊
「木之崎?」
「……我去找找笑美小姐再过来」
一真头也不回的地答道。
「她不是叫我们等着么?」
「话是这么说……可这个地方,你不觉得很古怪么?」
一真说道。一真想要具体说明奇怪的地方,可现在即便尝试将显而易见的具体部分在脑中列举出来,感觉还是缺乏能够断定这里这里不正常的决定性要素。
「总感觉完全没有人,而且我们还一个人都没见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