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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噗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田上瑞姬的腹部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腹部被殴打的冲击,以及伴随其中的近似火热的东西。
「………………」
瑞姬压住声音。
力量眨眼间从脚下丧失。
随后,瑞姬膝盖弯了下来,抱着抚子跪倒在地,紧接着。
站在眼前的「那个」一只手抓起瑞姬的头,毫不留情地,奋力拧动刺入瑞姬腹部的半开的剪刀,接着用最大的力量拔了出来。
噗唰!
随着这个声音,鲜红的血飞洒而出。
温热的液体和柔软生肉的触感在腿和膝盖上蔓延。
瞬间,在拥有灼热异物感的东西停留过的腹中,又添上了肠子被扯动大幅改变位置的不悦感觉。然后由于这份不悦感,向之前鬆弛的腹部肌肉用力之后,被撕裂的腹部的伤口的形状甚至立刻变得清晰可见,可怕的沉痛剧痛贯穿腹部。
「呜噗!!」
被撕开的腹部的肉发出的伤的剧痛,加之被挖开的里面的东西发出的好似被挤压的痛苦。聚集在一起的铁味顷刻间从喉咙下面涌了上来,直接在口中溢出大量的血的味道。
在不出声的痛苦中,瑞姬的身体微微痉挛。
手脚冰冷,浑身脱力无法动弹。唯独能够感到肚子上灼热的疼痛,以及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痛苦。
痛苦让眼前发白。
血气从头部完全丧失,周围的感觉变得遥远。
即便如此,瑞姬还是勉强知道自己的头在被抓着的状态下,扔到了地上。背部、后脑、裸露出的手脚与冰冷坚硬的触感发生碰撞,在残存的微量思维被痛苦完全淹没的头脑一隅中,瑞姬思考,想到自己在玄关内的花砖上睡过。
「………………唔……」
意识渐渐远去。身体渐渐发冷。
啊,要死了啊。瑞姬心想。
斋藤爱,有没有好好藏起来呢?
瑞姬讨厌斋藤爱,但对于救了小爱这件并不后悔。如果见死不救,一定会被勇路骂的。
瑞姬觉得,如果遵守了勇路说过的话,自己就算死也无所谓。
因为————
因为,唯独勇路,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好好对待瑞姬的人。
瑞姬曾讨厌自己。因为与生俱来的<断章>,自己连理所当然的事情都无法圆满完成。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就连简单的跑腿,都会因为<断章>的啃噬而忘掉。
周围的大人保护着这样的自己。
没关係的——笑美也笑着说道。原谅你——谁都不会对自己发火。
于是,瑞姬非常讨厌这样的大人们。就像小孩子讨厌被当成小孩子一样,瑞姬讨厌被别人当成「这种东西」。儘管一次都没有说出口,可她发自内心的讨厌这种事。
就连把事搞砸被人骂这种事,自己都无力完善。
很正常的事情几乎全都办不到,很正常的事情办不到会被骂——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都办不到。
没有反覆强化的记忆会接连忘掉,在瑞姬的记忆里,全都是自我厌恶。
对做不到理所当然之事的自己感到厌恶。对这种事被原谅的自己感到厌恶。唯独自我厌恶反覆加强,回味过无数次。瑞姬的记忆和人格被自我厌恶完全掩埋。
然后所有的大人,都会原谅瑞姬那自我厌恶的起因。
原谅。
原谅之后,当做不曾有过。
虽然这可能是大人的温柔和宽容,但对瑞姬来说,任何一个大人都看不到瑞姬的本质,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可勇路不一样。唯独勇路会在瑞姬没有完成很正常的事情时,或者失败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向瑞姬吼过去。
只有勇路一个人与瑞姬面对面,把瑞姬当成正常的人。
然后,勇路为了实现那个为英雄行为而赌上性命的<骑士>的理想,会理所当然的把瑞姬当成道具来用。
谁都不会责骂瑞姬,瑞姬经常得到夸奖。
虽然会得到夸奖,不过得到不会发火的人的夸奖,瑞姬只觉得空虚,感受不到任何意义。
不看自己的人的褒奖之言,无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勇路会明确地对瑞姬的失败表现出愤怒,唯独被不撒谎的勇路夸奖,对瑞姬而言才会在真正意义上感到开心。
唯独勇路会认真看待瑞姬。
可是这样的勇路自己却没有得到大人认真的看待。
所以瑞姬下定决心。
为了唯一会认真看待自己的勇路,哪怕搭上性命,也要成为勇路实现梦想的力量。
为了勇路,成为道具吧。
为了得到失败了会骂自己的勇路的夸奖。
于是,瑞姬冰冷的身体躺在自己的血形成的血泊中,在渐渐远去的意识中朦胧地思考。
勇路,会夸奖遵守他说过的话的自己么?
还是说,失败死掉了,会被他骂么?
瑞姬对这两种情况进行想像。
想像被夸奖的自己,想像被骂的自己。
于是,不论自己得到的是什么,都感觉很幸福————
「……诶嘿嘿」
瑞姬的眼角浮出泪水,嘴巴微微弯起来,无力的笑了。
………………
†
「……听完东海林的话,有一点能够确信。这次『小红帽』的<泡祸>的根源「小红帽」多半是斋藤爱」
苍衣说道。
在远屋家前面,荒凉的玄关前面。讲完那个「肚子被撕开的人偶」的故事讲完后,小凛一副既不像在怄气也不像在害羞的表情,将脸撇向一边。在她身旁,苍衣等人已然无计可施的样子,坐在夕阳下正谈着话。
「……为什么这么想?」
「终究只是假设……」
神狩屋提出疑问,苍衣答道。坐在玄关前的台阶上的苍衣看着地面,微微有些失落,散发着某种类似无力感的感觉。
「这是将一切的开端是刚才说的「人偶事件」作为前提的说法」
苍衣一边用手指挠起贴在嘴角的创可贴,一边说道。
「首先参照我们耳闻目睹的<泡祸>的印象,我觉得可以将针对身上佩戴红色东西下手的「红斗篷」是恐惧的中心,认为是盯上小红帽的「狼」本身」
「嗯」
「只是,最受这个恐惧侵害的是「小红帽」这一点,我有些不能接受。童话中的「小红帽」从始至终都没有害怕过「狼」」
「……嗯,或许是这样」
神狩屋颔首,催促苍衣继续往下说。
「然后,最害怕这个「狼」的是谁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是被吃掉过的「奶奶」么?要刬除狼的「猎人」么?这种情况中害怕「狼」……也就是害怕「红斗篷」的,不会是猎人。奶奶的话,因为被吃掉过就算害怕也不足为奇,但由于这个「狼」是「化成吃掉对象的东西」,所以无法害怕「狼」的全部。
而且在被吃掉的时间点上就已经结束了,也不会知道被替代事。我曾认为,可能存在『在肚子里活着,害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化成自己的狼要吃掉孙女』的恐惧,但这并不符合事实,我很苦恼」
「…………」
神狩屋最开始是似乎吃惊佩服各居一半的表情,听着听着,渐渐转为认真的神情。
「而且肚子里被塞进石头的,只有被害者」
「嗯」
「于是到这里遇到死胡同了,不过听完刚才东海林说过的话,我想到了」
神狩屋点点头,苍衣说道。
「如果假设那个「人偶事件」就是一切的元兇来考虑的话————『小红帽』的出场角色,说不定已经基本到场了」
「!」
「我假设是这种情况,然后试想了一下。现在有东海林,还有斋藤爱。然后还有远屋环的人偶……把人偶当成「角色」后我察觉到。剪刀是不是同时出演「猎人」和「狼」的呢?」
「…………角色表也好,剪刀也好,真是个大胆的假说呢」
「是……」
这些话实在出乎意料,神狩屋露出深邃的表情。
苍衣接着说道。
「神狩屋先生说过,剪刀是「死亡」的象徵对吧?然后狼也是「死亡」的象徵」
「哈哈,原来如此……」
「而且嘛,虽然是我的猜想,不过二者都是用咬的……总之就这样处理,然后我觉得远屋的人偶是「奶奶」。也就是说,远屋的人偶被最初拿着剪刀的东海林,也就是被「狼」盯上,然后被杀死了,一无所知被人偶引到山里面的房子里去的斋藤爱就是「小红帽」。
然后斋藤爱一无所知的回答了「狼」——东海林的呼喊,对吃奶奶的行为提供了协助。然后落入狼之手的小红帽,这次扮演「猎人」用剪刀剪开了「奶奶」——人偶的肚子,勉强得救。然后这次的「狼」化成了杀死的对象,在这个时间点上,人偶就是「狼」的象徵。化作「角色」,并替换,
之后「狼」开始独自行动。被狼盯上而叫住,并回应的话,惨剧就开始了。然后在这个过程中被杀死的人会变成下一只狼,接着引诱下一个牺牲者。被盯上的条件是……」
「是「小红帽」?」
「对。红色的缎带。然后我觉得,被害者的代名词可能是「小红帽」而不是「红斗篷」」
听到苍衣的说明,神狩屋皱紧眉头。
「唔,就像活祭品一样呢」
神狩屋抚摸下巴。
「就像从前被当做活祭品的生物作为贡品要引人注目一样,很多佩戴了装饰品。这一点不论是动物还是人都没有差别。如今会因为宗教的原因将动物作为贡品杀死,祭坛就不用说了,自然是作为一个环节用来装饰动物的」
神狩屋说道。
「如果不显眼就不至于被害的话,那么就也和佩罗版的『小红帽』中的教训相吻合了」
「是的」
苍衣点头。
「只是,在这个预想吻合的情况,成了一个有些伤脑筋的预想…………可是此后我们也在被勇路追赶的时间点上束手无策了。我们没有找到勇路的手段啊。至少那个时候我能再稍微振作一些的话,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苍衣不甘心地垂下头。飒姬一脸担心,就像在劝阻苍衣一般,扯了扯他衬衫的衣袖。
「至少雪乃同学平安无事的话……」
苍衣嘟嚷起来。
但是,就在苍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怎么了?」
「!」
苍衣大吃一惊,抬起脸。伴着开门的声音,手扶在门上支撑身体,面色苍白的哥特萝莉装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站在了那里。
破碎的鞋子用绷带缠着,行装稍稍有些不整。
可是美丽少女的方面反而超越了颓废感,营造出一种可怕的感觉,就像魔女一样。
「雪乃同学……」
苍衣獃獃的说道。
「怎么」
『哎呀,只问候雪乃么?』
雪乃不开心的说道。然后几乎与此同时,一边发出呵呵的笑声,一边将下巴搭在雪乃肩上的少女亡灵对苍衣嫣然一笑。
『能给你带路的可是我哦?不是雪乃』
「……!」
苍衣表情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