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方混戰(Battle Royal)

一场战斗要经过怎样的流程才分出胜负。这之中的推移存在庞大的模式，谁也无法全部预想出来。如果是多个队伍的混战就更是如此了，初期的一个小小的偶然也可能成为终局时的决定一击。

「啊，等一下奈奈绪。那里是在龙的吐息範围内哦。」

「唔唔唔。」

然后，决斗联赛预赛三天后的现在。比赛即将开始，在校舍一层的待命地点，奥利佛的两位队友却好像完全没有任何不安，沉迷于桌上游戏。

「……」

当然，奥利佛也知道这时候胡思乱想也没有用。既然大致上的预测和对策都已经记住了，那接下来也只有根据比赛实际情况柔软应对了。在这个意义上，赛前放鬆是正确的。至少比紧张僵硬要好得多。虽然是这样，

「唔，魔像排成一横列了。这样就能合体了吗？」

「哦，厉害啊奈奈绪。我查一下规则。呃，土魔像合体后的耐久和攻击力是……」

「……那一版是八倍。」

两人开始翻看厚厚的规则书，奥利佛实在看不下去插嘴说。他看着形状大小各异的棋子密密麻麻排列的棋盘，表情厌烦地继续说。

「你们居然能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玩这么混沌的游戏……」

「波澜万丈很有趣哦。奥利佛不玩吗？魔法象棋·动力。」

「……我从<ruby><rb>第15版</rb><rp>(</rp><rt>Coolish</rt><rp>)</rp></ruby>追到过<ruby><rb>第28版</rb><rp>(</rp><rt>Invisible</rt><rp>)</rp></ruby>，就再也受不了了。每过几个月就会更新一次规则，而且每次都会把之前的定式完全颠覆，实在太过分了。还是普通人的象棋更为洗鍊，符合我的喜好。

说着，奥利佛想起这和父亲的说法完全相同，在内心苦笑。过去的记忆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浮现。母亲是无敌的冠军，父亲接连输给她含泪说着：「诺尔，我们下正常的象棋吧。」要跟他们之中的谁来下棋，奥利佛总是苦恼不已。

「比赛还有五分钟开始。你们準备一下。」

转瞬间的回忆被高年级的声音打断。奈奈绪和尤里也停下移动棋子的手。

「哦，该出场了呢。」「明白了。」

奥利佛和站起来的两人并排。天花板上降下声音。

「——比赛开始前再次说明複赛的规则。」

快到上午十点时，实况转播席上的嘉兰德最先开口。他是在对监控魔像画面的另一端，即将参加比赛的十二位选手讲话。

「比赛是由四队展开混战。四队同时进入一个战场并开始比赛。可以用咒语也可以用剑的综合战，按照打倒敌方队伍的选手的人数计分，存活到比赛最后的队伍加二分。合计分数最高的队伍获得胜利。

另外，以事前申报为条件，允许使役魔兽和魔像。如果想使用却没有準备的话，运营可以出借泛用个体，请各位选手不要客气儘管提出申请。」

出借主要是针对二年级队伍的救济措施。升上三年级后，侦察、传令用的使魔当然要常备在身上，但如果要求所有二年级都达到同样水平就有些严苛了。不过，这次第一场比赛的四支队伍全都是由三年级组成的，不需要担心这个。

「这是低年级联赛，因此不杀咒语当然是全施展。咒语的杀伤力也用契约限制不会造成重伤，另外为了防止落石等意外事故，场地全体都已经施加了不杀咒语。因此需要一个除肉体损失以外的机制，为参加者带来战斗中『负伤』和『无法战斗』。选手们佩戴在双手手腕、双脚脚腕和脖子上的圆环就是起到这个作用。」

「就是这个！」

嘉兰德身边负责转播的格伦达慢慢站起来，在画面上显示出以她自己为示範戴在双手双脚和脖子上的圆环。嘉兰德继续说明。

「这些圆环能感知强烈的冷、热或冲击之类『对肉体的攻击性干涉』，在合计值超过一定水平时发动咒语——令佩戴部分的周边产生阶段性的麻痹。比方说咒语擦过左手圆环的周边的话，左臂全体的感觉就会变得稀薄，直击的话就会完全麻痹，大概是这种程度。对于头部和躯干的伤害会由脖子的圆环一併发动，这种情况就不是麻痹而是昏迷——也就是视为无法战斗。只留下脖子的圆环，双手双脚都被干掉时也一样。」

嘉兰德稍微停了一下，将视线转向格伦达。她察觉到嘉兰德的意图拔出杖剑，用惯用手右手举起来，在画面上放大显示出来。

「要注意的是，即使惯用手被干掉也不算退场。和平时的决斗不同，这是团体战。即使无法使用咒语或剑，只要能活动身体，就还有为队伍胜利做贡献的余地。希望选手们谨记这一点，顽强地战斗。」

原则上，魔法师只能用惯用手使用魔杖。因此通常的决斗中会认为「惯用手被砍了=咒语和剑都用不了了=输了」，但在集团战中并不一定是这样。作为诱饵、盾牌、专心使役使魔——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

「每场比赛都会从多种地形中随机选出一个作为战场。时间限制是一小时。在规则範围内可以自由使用任何战斗方法，但是一直潜伏或逃走长时间不战斗的人会被判为没有战意而发动圆环的咒语，视作无法战斗。请各位注意。」

战斗并活下来。提示了这个简单的主题后，嘉兰德又补充信息。

「禁止事项有——首先，所有会造成选手死亡或留下后遗症的危险行为。咒术也包含在内。另外即使不在以上範畴之内，无意义或过度折磨对手的行为当然也禁止。被发现有这些行为的选手会被处以警告或处罚，严重者会立刻失去资格。另外，场地内会有担任裁判的高年级学生待命。请不要忘记比赛中我和他们会一直监视。」

「简单地说就是，别做蠢事！」

转播格伦达简短地翻译。嘉兰德默默点头后，她又将视线转向坐在旁边的两个人。

「除了嘉兰德老师以外，第一场比赛的解说还请到了下届学生主席的两位候选人！Ms.密里根，Mr.沃雷，请在比赛前各说一句吧！」

「我是下届主席候选人薇菈·密里根。这次为我準备了特等席，深感光荣。不过同席的人有点合不来就是了。」

「我是下届主席候选人帕西瓦尔·沃雷。隔壁不知为何非常吵闹，但我作为肩负金伯利下一代之人，必能忍受这种程度的苦行。」

两位候选人立刻互相丢出牵制的话语。格伦达听到后笑着说「呜哇真险恶」，同时看向桌上的时钟。

「哎呀，这么快就到了比赛开始前二分钟！选手们进入战场！」

「好，时间到了。去吧。」

运营的高年级催促三人出发，同时掀开挂在房间深处墙上的布，露出一副画着险峻岩石地带的绘画。奥利佛等人立刻理解了——这就是这次战场的「入口」。

奈奈绪和尤里各自带着干劲满满的表情站在旁边，奥利佛对他们下达第一个指示。

「戴上兜帽。——两位，準备好了吧？」

「当然。」「在下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人压低兜帽强有力地回应。他们心中明显期待多于紧张，看来已经不需要激励的话语了。三人不约而同地迈出脚步，笔直地投身画中。

落入黑暗中数秒，不久身体就被丢入开放空间中。三人无声地着地，首先迅速确认周围的情况。

「……果然和画上的一样。」

带着淡橙色光芒的岩石组成险峻的地形，生命的气息稀薄，但地面却充满着魔法师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的「力量」。不需要详细侦察，奥利佛就察觉到了他们所处地点的特性。

「——第一场比赛的舞台是闪纹岩的矿床地带！这是应用迷宫的魔法技术，局部再现实际存在的地形而构筑出的战场！团体战经验也很丰富的两位嘉宾，你们怎么看！」

转播格伦达马上就向两位嘉宾抛出话题。蛇眼魔女冷笑。

「抽到矿床了啊。是第一次遇到时会大吃一惊的场地之一呢。首先要看他们能否看穿地形的特性，然后还要看能否将其运用到战略中去。让我们见识一下可爱的学弟学妹们的本事吧——」

先实际看一下比较快。奥利佛这样想着，像脚边的地面轻轻注入魔力。那里迅速长出一根柱子，瞬间成长到腰的高度。

「哦哦。」「哇！」

奈奈绪和尤里兴緻勃勃地看着同一个场景。这是拉诺夫流地之型中最基本的立足点加工，但在通常条件下，不使用咒语很难造成这么大规模的现象。也就是说，这里的地面不同寻常。

「——如你们所见。这里的地盘是由大量的闪纹岩——也就是储存了大量魔力的魔石组成的，影响地面的魔法效果都会得到提升。比方说遮蔽咒语一类的。而另一方面，对抗属性的魔法会被地面吸收威力降低。要注意。」

奥利佛一边解释，一边心想这真是个有特点的战场。他的战斗模式是柔软运用地之型，自然大受影响，而且敌方队伍本就情报不足，现在更加难以预测动向了。在开始战斗前，首先有必要稍微熟悉一下这个场地。

「用较少的魔力就能引发较大的现象，但反过来如果不注意的话说不定会被自己魔法的威力吓一跳。当然也有反过来的情况，要注意。」

奥利佛只说了最低限度的注意点，故意没有再多说。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两位比起长篇大论地讲道理，还是单纯地用皮肤感受更好。所以，他转而确认别的点。

「你那边怎么样，雷克？」

「嗯……不太好呢。『声音』非常小。不如说，基本听不到。」

用手抵着附近岩石的尤里耸耸肩。他现在依旧谜团众多的特技，向自然物提问的「那个感觉」在这里似乎是用不了。是因为这里不是自然环境，而是决斗联赛运营準备的人工环境吗——奥利佛一边推测，一边点头挥动右手的杖剑。

「那么用正攻法就好了。——<b><ruby><rb>苏醒吧</rb><rp>(</rp><rt>萨塔斯萨斯姆</rt><rp>)</rp></ruby></b>。」

他咏唱的瞬间，长袍里便窜出三个影子，飞往空中的三个方面。那是模拟小鸟形状的小型魔像。那些被放出来的东西在场地上空高速盘旋，从这时起，它们的视觉情报会和使役者奥利佛共享。

「……唔……」

因为脑内浮现出複数视野而感到轻微的「晕眩」，但几秒钟就习惯了。奥利佛闭着眼睛集中注意力观测地形，同时再次开口。

「……我放飞了侦察用的小型魔像。先用它们把握整体的地形，可能的话还有其他三队的大概位置。」

「一边探索周围情况，一边暂时捉迷藏吗？」

「遇到袭击当然会应对，但没有对手会完全没有情报就四处乱动吧。……在这场战斗中，队伍之间的位置关係极其重要。被多个队伍夹击的话就会一下子变得不利。」

少年一边说，一边将杖剑伸向奈奈绪有尤里之间。两人察觉到他的意图，将各自的杖剑和他相重叠。同时，在奥利佛脑海中整理好的「地图」传达给了两人。虽然需要互相的素养和训练，不过魔法师都可以这样沟通。

「传送意念给你们。……看见了吗？方向是为了方便随便设定的，不过总之这里是整个场地的东南侧。目前周围二百米内没有敌人。地形从外围向着中间海拔逐渐升高，正中间有一个高出许多的山峰。

我们一边维持隐蔽，一边先全速向那里前进。」

「嗯嗯，知道了。」「布阵当选高台。是战斗的基本呢。」

三人相互点头，设定好最初的目标立刻开始行动。尤里从岩石的阴影处向空中瞥了一眼——那里除了运营配置的监控魔像，已经也有好几只大概是别的队伍放出来的小型魔像在交错飞行了。

必然的，和奥利佛等人的相同时间，其他队伍也陆续开始行动。

「矿床吗。——看来我们抽到大奖了。」

利伯特队的队长，三年级学生尤尔根·利伯特看着捡起来的小石子自言自语。他身边的两位学生点头。有着老鹰般锐利眼神的女生是卡米拉·阿斯穆斯，浅色头髮乱翘的男生是托马斯·查特文。他们是利伯特的队友。

「那就赶紧开始吧。」「可以华丽地搞一把吧，大将。」

「嗯。……这是优质的闪纹岩。在这里可以用理想的形状建造。」

利伯特回答，拔出杖剑指向脚边，首先用咒语将广範围的地面整平。接着，杖剑前端放出的光在那里画了起来。他一边继续这个工作，一边对另外两个人说。

「图纸是A-3。都背下来了吧？」

「明白。」「让我们练习了那么多遍，想忘也忘不掉。」

两人立刻相应开始同一项工作。他们以这一带的地面为画布，画出文字和图形交错的精緻複杂的魔法阵——。

「——东南的霍恩队，西北的艾姆斯队，西南的密史脱拉队各自开始移动！他们向着场地中央的高台直线前进！从出发地点到目的地的距离基本相同！那么哪一队会拔得头筹呢！」

通过配置在场地各处的监控魔像的视野，可以从观众席上确认各支队伍的动向。密里根看着朝同一目标展开行动的三支队伍，用手扶着下巴说。

「嗯……果然是霍恩队要快很多啊。奥利佛和奈奈绪自然不必说，让我惊讶的是Mr.雷克的动作也不输给他们。他是去年刚刚转校来的，情报较少，实力还是未知数。」

「哼，也不是脚程快就好。在这个条件下佔据场地唯一的高台的话，就必须做好被其他队伍围攻的觉悟。他们有考虑过赛跑之后的事情吗？」

发现政敌密里根偏袒奥利佛队，对立候选人沃雷便抛出反对意见。转播格伦达侧眼看着两位嘉宾争锋相对的样子露出微笑，继续炒热气氛。

「将目光暂时从三队的竞争上移开，令人在意的是东北的利伯特队！只有他们基本没有离开出发地点！」

「不参加高台争夺也是一种策略。……但是到现在都完全不动弹实在看不出意图。看来他们好像是在地上画些什么，难道是打算在那里布下阵地？」

沃雷带着想不通的表情抱起胳膊。监视魔像为了不影响比赛会和选手保持距离，因此看不清他们画的是什么。旁边的密里根也对此表示疑惑。

「就算是贯彻防守期待其他队伍两败俱伤，那里离战线也太远了。有可能会被看作是没有战意失去资格——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比赛开始后八分钟时，奥利佛队最先跑过陡峭的地形，到达场地中央的高峰。

「一下子就佔到山顶了呢。」

「不要大意。似乎没有埋伏，但敌人已经在附近的可能性很高。——<b><ruby><rb>分隔阻挡</rb><rp>(</rp><rt>库利佩斯</rt><rp>)</rp></ruby></b>。」

奥利佛一边用咒语整备地形，一边用肉眼环视周围。侦察魔像的哨戒也在并行持续，但它们为了不被击坠必须维持高度和机动，另外魔像「眼睛」的性能也比不上魔法师。因此自身处于高处时获得的情报精度会大幅度上升，可以更加容易地警戒周围，也因此能让魔像详细探索更广阔的範围。

「先把握敌方队伍的位置。结束之后立刻跑下去袭击最近的对手。我们的目标使用是用快攻各个击破。不要执着于这个地方。」

虽然为了索敌而利用地形，但奥利佛不打算将这个地方当做堡垒。就算高处有利，也希望避免被包围。话虽如此，让敌人佔据这里也很麻烦，因此三人是索敌的同时也在地面里埋入咒物配置魔法陷阱。实际会发动的只有全体的三分之一左右，其他的都是幌子，但只要让敌人认为「有陷阱」就能使其产生犹豫。矿床让与地面有关的魔法更加强力也对此有利。

「……？东北有一队没有来这里。他们好像正在地面上画东西，但看不出意图。感觉不会立刻产生威胁……」

奥利佛感到惊讶，同时让一个魔像固定在发现了的敌人上空。然后，他将目光转向警戒着各自方向的尤里和奈奈绪。

「唔嗯，一直都找不到呢。」

「在下也一样。大家都很擅长躲藏呢。」

对两人的报告，奥利佛说着「没问题」点点头。

——只要不是泰蕾莎那样的隐形专家，在这种情况下「一边藏起来一边不断移动」已经很困难了。因此找不到就说明对方是「移动得极其缓慢」或者「停止中」，可以推测正处于潜藏在岩石背后寻找己方破绽的阶段。在此基础上对照地形，即使看不到也能缩小位置範围。

差不多该使出一招把对方逼出来了。奥利佛这样想的时候，脚边突然传来震动。在三人视线前方，散落的石头碎片沿着斜面滚下去。

「唔，在摇晃呢。」「地震？」

奈奈绪和尤里惊讶地说。但是，他们不需要寻找原因。奥利佛用魔像盯梢的场地东北角，地面以可怕的气势开始隆起。

「——?!」

「——竣工了。」

结束术式展开的利伯特低声说，用手背擦掉额头上浮现的汗水。他和两个队友一起，身体所处的位置与刚才大不相同。

急剧变形隆起的地面化作一座高塔将他们抬起，现在高度已经超越了原本的高峰，可以俯视整个场地。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岩山，内部有空间，侧面有很多窗户，适度整平的山脚地面上还有防壁。突然出现在险峻的岩场中，完完全全就是「要塞」。

「辛苦了。」「太好了，没有中途不小心垮掉。」

卡米拉和托马斯拿着长柄的白杖俯视眼下的景色。他们各就各位，而结束了一项大工程的利伯特换下来就地噗通坐下。

「……我稍微休息一下。高度应该足够了。能瞄準吗？」

「当然。」「已经看到了。在低矮的山顶呢。」

两人回应着瞄準目标。他们盯住的是刚才还是场地最高处的地方。用魔杖指向盘踞在那里的猎物，高声咏唱。

「<b><ruby><rb>烈火燃烧</rb><rp>(</rp><rt>弗朗马</rt><rp>)</rp></ruby></b>。」「<b><ruby><rb>雷光宾士</rb><rp>(</rp><rt>托尼乌鲁斯</rt><rp>)</rp></ruby></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