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暴君(Tyrant)

低年级联赛複赛的所有比赛全都按计画结束后，第二天终于到了高年级联赛的预赛。隔着画面看着在迷宫一层的起跑点準备出发的四五年级学生们，实况转播格伦达像是在说现在才正式开始一样提高音量。

「在低年级们的激斗后，高年级联赛终于开始了！预赛的项目是大家熟悉的迷宫越野跑！首先四年级先出发，他们有五分钟的让步！」

「我们判断要测试综合能力，到头来还是这个最好。另外和低年级不同，这时还不要组队。这种程度的事情高年级还需要同伴帮忙可不行。让步只有五分钟，是因为学年上升后，学长学弟之间的实力差距也会相应缩小。不过四五年级和六七年级还是要分成两组。」

「四年级们出发了，他们像是在自家院子里一样跑过迷宫一层『寂静迷宫』！不需要思考就已经用身体记住通道的变化规律了！但是，这是决斗联赛！就算是一层，也没有轻鬆到可以一边哼着歌一边通过哦！」

和格伦达说的一样，顺利跑在一层的先头集团在拐过第五个路口时同时停下了脚步。本该存在在那里的通道变成了拧成螺旋状的奇怪圆筒型的路，而且整体蠕动着向下延伸。

「——切，洞窟魔像啊。」「这个看来没法不进去啊。」

学生们盯着从墙壁上涌出的无数魔像和魔法陷阱自言自语。但是，他们并不害怕，而是各自拿起杖剑，沖向前方的阻碍。

而在观众席上。奈奈绪指着投影在空中的同一个场景说。

「唔，奥利佛。是在下等人也钻过的那个。」

「嗯，是啊。我们那时候借用了戈弗雷主席的力量……」

旁边的少年点头，想起追着抓走皮特的恩里克钻进迷宫时的事情。那时他们也感觉要死，但那根本比不上现在高年级要穿过的洞窟魔像。魔像和陷阱像云雾一样涌出来，而且整个通道还不规则地扭动，让立足点不稳定。现在的奥利佛也不一定能穿过。

「……一层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是和高年级联赛之名相称的残酷呢。」

「好厉害……。进入二层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雪拉和卡蒂屏息注视着画面。接下来的景象果然没有违背她们的预想。

突破洞窟魔像进入二层的四五年级先头集团看到他们熟悉的「喧闹之森」全都笼罩在白色偏红的浓雾中。

「——呃！」「……喂喂……」

就连高年级也都捂着口鼻停住了。森林整个看起来像是冒烟，是因为空气混浊，这些混浊的东西其实是二层魔法植物盛大地散播出的花粉。它们当然不可能是无害的。这种浓度下，如果没有任何準备就冲进去的话，可能要不了几秒钟就晕乎乎地倒下了。

「糟糕透顶。就算是最严重的时期也不会这样啊。」

「需要使用滤除花粉的呼吸法。另外视野也很糟糕。」「这样跑不出速度来啊。」

高年级们咒骂着叠加在一起的糟糕条件。这时，烟雾缭绕的空气对面有好几个气息在蠕动，接着发出低吟声。学生们察觉到那里有阻碍，并排举起杖剑。

「当然，魔兽也会袭击过来！」「领先位置让给你！」「你先去！」

四五年级互相推诿着打头的位置进入二层。藏在花粉的帷幕中看不清身影的魔兽兽群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先头集团进入二层！浓密的花粉风暴立刻迎接了他们！这可真严重！」

「虽然这个舞台感觉像是故意给人添堵，但其实是希望大家能考虑到大气状况不佳时应该如何应对。我找霍尔兹瓦德老师商量，让他帮忙製造了这个情况。要求选手使用过滤有毒空气的呼吸法，同时还要灵巧地一边维持一边和魔兽战斗。这在异端狩猎的现场是必备技能。」

「就算有道理，该讨厌还是讨厌啊——！不过不愧是高年级，他们一边咒骂一边若无其事地在花粉中前进！真是壮烈！这场景完全就是我校被揶揄成异端猎人养成学校的理由啊！」

「喂喂。」

嘉兰德对解说把整个学校拿来调侃露出苦笑，但观众席各处都笑起来。和他的学生时代比没有任何变化，这正是金伯利活动的姿态。

二层超出想像的严酷景象和高年级毫不犹豫地悠然突破的动作，令观众席上的低年级看得目不转睛。

「——阿嚏！……呜，光是看着就觉得鼻子痒了。」

「啊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

凯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尤里擦着鼻子笑。而另一边皮特认真地问。

「排除毒素的呼吸法啊……奥利佛，你会吗？」

「会是会，但是毒素浓重的话就难以完全去除。简单地说和惹香那时一样。肯定是想儘快穿出花粉区，但是为此加快节奏的话呼吸会变得粗重，呼吸法也许会乱掉。是个矛盾。」

「如果不是心技体都达标的话会很难受。不过我能做到。」

这样直言不讳的金髮少女走到他们身边。奥利佛也看向她的侧脸。

「Ms.康沃利斯啊。……虽然晚了一些，但还是要祝贺你进入联赛决赛。」

「不要这样悠閑的祝贺，你们也是对手吧？我话说在前面，这次会是我们获胜。」

史黛西指着少年扬言。跟在她背后的随从少年——费伊·威尔洛克对她的态度叹了口气。

「都说了不要气势汹汹地。……抱歉，Mr.霍恩。比赛我们看了。我和史黛都从前期就一直很佩服。」

「才没有佩服，而且那种程度我也做得到！」

「差不多不要再说了，史黛西。……请原谅她，奥利佛。这孩子在面对承认实力的对手时，总是这个样子。」

雪拉柔和地圆场。现在她的立场是和史黛西组队参加联赛。想到她们这两位血缘上的姐妹的过去，她们关係逐渐修复的样子让奥利佛也坦率地感到欣慰。

在雪拉的规劝下，史黛西声音的势头稍微降低了，但她还是贴近奥利佛对他咬耳朵。

「你和响谷也就算了……那个转校生，决赛的时候让他打得更认真一点啊。那样难以捉摸，真让人生气。还是说故意的？有什么隐藏招数吗？」

「……这就请你随意想像了。」

少女偷看着观战中的尤里问，奥利佛模糊地不明说。他自己也刚刚对他说教来着，但不会说出来。史黛西不满意地还想说什么，但奥利佛在那之前将话题转回比赛。

「先头集团进入二层的末尾了。——快到关键地点了。」

「——呜哦。」「啥？」

二层末尾的「冥府战场」。高年级都早就看惯了这里，但现在他们就像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叫了出来。分成两军对垒的骨头大军的队列——远远超出视野左右排列的没有生命的步兵、骑兵、魔兽兵的集团。那规模是压倒性的，毫不夸张地和平时差了一个数量级。

先头集团到达时，宣布开战的铜锣立刻敲响，两军同时开始行动。扬起尘埃冲锋的魔兽兵，迅速在两翼展开的骑兵，还有跟在他们后面开始前进的步兵部队的长长的墙壁。四五年级的学生们先是远远地眺望它们。

「这可真厉害。到底有多少具骸骨士兵啊。」

「也许破万了。毫无疑问是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大规模。」

「要让它们获胜？我们这边不也凑足人头的话肯定没戏。」

「放心吧。后面会不停的过来的。」

一位学生用余光确认着后续说。在此期间也不断有新的学生穿过森林和他们会合，人数不一会儿就超过了三十人。女生对着还在继续增加的集团耸耸肩。

「……赶紧决定方针开始比较好吧。那样后来的人也只能顺势参战了。」

「先头随便决定一下吧。一开始攻破这里，接下来再打那里一类的。随意一点就好。」

「听说是这样的哦。你想展现一下华丽的活跃场景吧，下届主席候选人同学？」

学生们的视线聚集在站在先头的五年级学生身上——他正在用手帕神经质地擦拭沾着花粉的脸。帕西瓦尔·沃雷接受邀请举起杖剑。

「——好吧。要按照指示行动啊，棋子们。」

经过简短的準备时间，四五年级们开始介入前所未有的规模的战斗。他们开始分为几个集团切割击溃敌军，观众席上的奥利佛饶有兴趣地看着。本以为他们会各自发挥，结果他们整齐地分成了负责佯攻、负责奇袭一类的各个职能，并展现了漂亮的配合。

「……意外地是坚实的进攻方式呢。这是有人指挥吧？」

「大概是Mr.沃雷吧。先头集团一直被他们一伙儿独佔。」

旁边雪拉的补充让奥利佛也点头。在集团赛跑比赛的性质上，若是想以主导地位参与这种课题，参加者就必须一直确保自己处于先投集团中。周围也都是自己的同伴的话就更加理想了。纵捲髮少女佩服地看着毫无疏漏地实行了这一点的沃雷。

「真是漂亮的指挥。也许比起个人战，他在指挥这种大规模作战时更能发挥出真正价值。以魔法师来说是有些少见的类型呢。」

「不过他肯定是事先打点过了吧？那不是当然步调一致吗？」

「意思是包括打点的本事在内。想让这所学校的学生按照自己準备的流程行动，这件事本身难度就不一般。你的话，是呢……想像一下对罗西或欧布莱特提出同样的要求吧。」

「那是挺难的……。驯服狮鹫都要简单得多。」

听到奥利佛的比喻，凯露出泄气的表情。在这期间战况也不断推进，介入会战的四五年级们一点点地接近敌方将军。由于沃雷的指挥先製造出了趋势，后续的学生们也没有办法干扰了。预赛中应该也有很多现学生会的支持者才对，但这个学年中现阶段看起来是莱昂西奥一党更厉害一些。

「——到此为止！已有规定人数到达终点，因此预赛到此结束！恭喜进入複赛的同学们！很可惜没能进入的人就尽情懊悔吧！不管要哭还是要喊，全部都是因为你们力量不够！」

三层的终点关上的同时实况转播格伦达宣布比赛结束。面对高年级时评论也变得不留情面了。她看也不看一眼咂着舌头离开的预赛败退者，立刻进入下一项的介绍。

「中间插入赛道整理，六七年级的预赛在两小时后开始！基本规则一样，但赛道难度会比四五年级的更高！请大家期待金伯利最高年级的奔跑吧！」

两小时后，六七年级们聚集在迷宫一层等待预赛开始。虽然同是高年级，但他们和斗志耀眼的四五年级们又不一样，气氛一眼看上去非常平静。里面甚至还有人在温和地谈笑——到头来这反过来也意味着『他们不需要準备就能从日常进入厮杀』。到了这个学年，他们经历的战场和死地自然而然地打造出了这种精神。

「——不要因为是预赛就大意。」

而称得上是最高年级领头人的学生——学生主席艾尔文·戈弗雷用嘹亮的声音说。不仅是聚集在他周围的学生会成员们，也传到了其他学生耳朵里。

「不，我要换个说法。给我提起最大限度的警惕。……绝对不能以为是只比四五年级的赛道稍微难一两个档次。」

「那倒是。」

「我们都明白老师们的恶趣味。」

他的亲信提姆·林顿和蕾赛缇·英格威一边点头一边将意识转向旁边的集团。那边是等着比赛开始的莱昂西奥一党。对他们的警惕也不能少于老师们準备的课题。禁止直接干扰的规则，到了这个年级也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了。

莱昂西奥感到两人的视线哼了一声，他身旁的精灵女生阴沉地笑。

「不要这么瞪我啊，蕾赛缇。不会做什么干扰的。规则上不是明确写着禁止那样做吗？」

「我没有蠢到会期待你有守法精神。如果做出奇怪的举动，不会警告直接就射你，仅此而已。」

蕾赛缇一句话断言。这个比赛允许对无视规则袭击的学生加以反击，根据她们的行动，甚至可能会把比赛丢在一边转为全面战争。但是那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现在戈弗雷和莱昂西奥两大势力正处在齐头并进的位置上互相牵制。

在这样不断默默施加压力的蕾赛缇等人旁边，一位用刘海遮住一只眼睛的魔女探出头来。

「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以让我也一起同行吗？」

「当然要这样。你也是学生会的棋子。要是在这里不小心出局了可受不了。」

蕾赛缇说着轻轻点头，薇菈·密里根正合心意地加入了那一团。在下届主席候选人这个立场上，密里根被人妨碍的可能性很高。在比赛中是否处于戈弗雷等人附近有云泥之别。

看着两个势力各自加强防备的样子，提姆小声哼了一下。

「……双方都这么提防，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干扰。」

「主席担心的大概不是那个。是层次更加不同的东西——」

密里根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停下，视线跳向背后。学生们的视线同时集中到一点。一位七年级学生带着邪教神父般的威严站在那里。

「——真是险恶。你们还在争斗啊。」

「……你的目标来了，雷克。」

在比赛即将开始时悠然出现在六七年级之中的魔人，观众席上的奥利佛他们也看到了。尤里从座位上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

「那个人就是利弗莫尔学长啊。嗯，和听说的一样。有气氛啊。」

「虽然是我自己说的，但没想到他真的会出现……」

奥利佛表情严肃地低声说。尤里在他旁边静不下来地摇晃身体。

「唔嗯。真想早点和他说话。要在哪里等才好呢？」

「不要慌。在规则上，预赛结束后所有学生都要先回一趟校舍。你在那时和他搭话就好了。……即使不顺利，也绝对不要冲进现在的迷宫里哦。」

奥利佛反覆叮嘱他。他以不输给比赛中的势头开动脑筋，思考如何不让尤里做出自杀行为。

在感觉又阴沉了一截的迷宫一层，先做出行动的是前学生会派阀的领导人莱昂西奥。他像是对待老相识一样爽朗地对利弗莫尔说。

「哦，你来了啊，利弗莫尔。你会在这种活动中露脸，真是稀奇。」

「我不管哪里都会去的。只要是有『看中的东西』。」

男生随口回应。他的回答让戈弗雷皱起眉头。

「你也是为了龙心结石吗？……校长也真是吊了个不得了的胡萝蔔。」

「你们是把对选举战的影响放在第一位吗？真是动机不纯。」

利弗莫尔回以讽刺，这时嘉兰德的声音通过监控魔像响起，通知比赛即将开始。蕾赛缇率先拔出杖剑。

「閑聊到此为止。……要开始了。」

稍微隔了一会儿倒计时响起。考虑到两大阵营大概会在起跑的同时开始争夺领先地位，不属于任何阵营的人不愿意受到牵连，都待在后方。学生们之间就这样交错着无数的谋略。

「3、2、1……开始！」

比赛开始的瞬间。以将它们全部化为乌有的形式，戈弗雷将杖剑指向『脚边』。

「<b><ruby><rb>火焰聚集</rb><rp>(</rp><rt>卡利迪</rt><rp>)</rp></ruby>　<ruby><rb>熔化贯穿</rb><rp>(</rp><rt>伊古尼斯</rt><rp>)</rp></ruby></b>！」

男生放出的灼热火焰在刚刚起跑的六七年级脚边穿出一个大洞。戈弗雷一党毫不犹豫地跳进现在依然红热的洞中。慢了一拍后其他学生也跟上了他们。一开幕就发生这种事，实况解说格伦达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