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章 我只喜歡你

有着优秀外表的人会有很多损失。

这就是我——虹彩寺堇在这短短十二年间所学到的道理。

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身体渐渐从『女孩』发育为『女人』，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都被迫意识到我的外表优于其他人。

契机是某位男生的行动。某天，班主任叫我去收班上同学的作业，这是个挺麻烦的任务。关係要好的男生女生要么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要么就在打扑克过得十分自由。让我硬是插进去跟他们说「请把作业叫出来」真是麻烦得要死。但既然被老师指名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要总让本小姐收作业，你这废物老师。我在内心里向班主任发泄着我的毒。

要想快点完成这任务，就该从最麻烦的对象着手。首先就从班上最起眼的女生小团体开始吧。我如此考虑，就当我靠近她们的瞬间，我的日常发生了变化。

「我说你们能把国语的作业拿出来吗？现在虹彩寺正在收作业」

一位男生向我正打算去搭话的女生小团体发话。

「啊，嗯」

「OK」

「给，是这本吧？」

「哦！谢啦！」

这位男生擅长踢足球在班级里也颇有人气。这样的他都发话了，女生们顺从地把作业交了出来。我对这位男生抱有纯粹的感谢之情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

「给，虹彩寺。我帮你都收好了」

他将作业递给我，脸上满是达成感与期待。我原本就是遇到疑问就一定会去解决的性格，所以我直截了当地询问他。

——为什么你要帮我？

「因为虹彩寺感到困扰」

不对，他在说谎。我瞬间就看穿他在对我说谎。

之前班主任就时不时地叫班上的某人去收作业。而被任命的同学也和刚才的我一样无可奈何地叹着气，然后一个人去收作业。那个时候并没有任何人会去帮他。

然而他却只在我收作业的时候来帮我。而且还是自发地来帮我。

「今后如果你有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商量吧」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再说了我从未感到困扰，只是觉得麻烦罢了。顿时有股莫名的违和感以及不知正体的恶寒在我的体内游走。

「啧……。居然去赚分……」

「少在那边嚼舌头，吵死了」

离我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小声的骂声，对象不是我而是来帮我的那位男生。而说他的则是另外的男生。

难道说……不，一定是我想多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在我内心萌生出来的预感，被我硬是压了下去装作没看到。所以，我向帮助我的那位男生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并告诉他。

——谢谢你，今后我要是遇到困难会来帮托你的。

「好嘞！儘管来找我！」

我想我说出了他所期待的回答。那位男生露出符合年龄的灿烂笑容，之后他也继续帮我收作业。

……以此为界，我周围的环境渐渐发生了变化。

首先男生来找我聊天的次数比以前大幅增长。从没有要点的閑聊到认真的交谈，总而言之就是会聊很多类型的话题。但是在这些交谈之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男生们把我当做『弱小之人』看待。

「要是觉得辛苦，就来和我商量」、「遇到困难的话我会来帮你」、「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虽说并不是完全没遇到过辛苦或是困难的事情，但至今为止我全靠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些事情。为什么我能自力解决的事情还要去拜託别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要依靠他们呢？

虽然我立马就得出了答案，但我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仍旧对自己提出质疑向自己说谎。但是这个谎言宛若一层薄冰。于是接下来的变化就将现实硬生生地摆在我的面前。

「虹彩寺，我说你啊，难不成把自己当公主了？」

就在为了体育课换衣服，教室里只剩下女生的时候，有人这么对我说。而且还不是一个人，五位女生将我团团围住，威胁地说道。

而且还是班级里具有领导地位的女生小团体，所以情况极其麻烦。

——我才没有那种打算。

我回以事实。

「既然你没这打算，那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把男生当工具人使唤？他们太可怜了」

当工具人？很可怜？这群女生究竟在说什么？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他们顶着张想要被投喂的猴脸自说自话做的。如果能让他们停下来的话，我可真希望立马就让他们停下来。

我虽然在内心告诫自己要忍耐，但依旧没忍住。我烦躁地发泄我的毒。

「说的就是你这一点，把自己当成公主。我说真的，你要是再继续这样得意忘形下去，我们这边可不会坐视不管」

我本来就烦得很上现在更是火上浇油。特别是公主这一词，让我的烦躁蹿升到了极点。公主……那是被王子守护的存在。完全就是『弱小之人』的代名词。

我绝对不可能是公主，我怎么可能会成为那种人。

——我知道了……

但是，我的抵抗也到此为止。

就算我的想法告诉给她们，她们也并不会理解我。她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出了判决，那么我说什么都是无用功。就算说出事实也不可能让对方信服，这就是我学到的道理。

但是更麻烦的是现在的情况。所以我得快点解决掉。

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这群女生是看不惯我受到男生帮助被他们捧上天。所以只要让这现象消失就行。我立马就付诸行动。

体育课开始后，正好有一位男生靠近我。他是班上的红人……之前帮过我收作业的那位擅长踢足球的男生。我如此告诉他。

——今后你可以不用再来帮我了。

这样一来问题得到解决了。我本以为如此……

「为什么？堇，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扰了？」

我要晕过去了，让我困扰的始作俑者竟然带着莫名的使命感反问回来。

我和这位男生的关係什么时候好到可以让他直呼我的名字了？我可没那印象。

而更麻烦的是，周围还有一群竖着耳朵在偷听的男生。他们在找準时机想要趁我一个人的时候靠近我，于是这位男生对我说道。

「你要是遇到不能说出来的烦恼，就说给我听吧，堇」

你不要说一句话就喊一次本小姐的名字，噁心死我了。我对你们的想法就只有噁心。

让他自己主动停止来帮我。我原本以为能简单了解此事却发现我大错特错。结果不管我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停止，就算我语气强硬地说「快住手」也依旧不起作用。

被我喊停的始作俑者退下后，立马又有别的男生凑过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问了我一个愚蠢的问题。本小姐遇到什么糟心事？糟心事就是你靠近我本小姐。我很想大声骂过去，但理解到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在最后一秒忍住了。

为什么他们不能理解我说的话？我立马便知道答案。

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公主。要去守护的对象的话语是不可能打动他们的。

我装作没有注意到的事实最终让我不得不醒悟。

我有着优于他人的外表。

所以我深受男生的喜欢，随之而来也受到女生们的嫉妒。

就这样，我所处的环境发生了扭曲。之前就有这样的徵兆，我不再压抑我的烦躁直接发泄我的毒。而这让我变得更加孤立。

我从孤立中学到一个道理，不管是靠努力所得还是天生的才能所有，只要是突出的能力都会遭到他人的嫉妒。

不光我是这样，之前总是向我搭话的那位擅长踢足球的男生在背地里也经常被别的男生说坏话「那小子稍微会踢一点足球就得意忘形起来」、「他除了足球也没别的本事」。

那群嚼舌根的男生从来都看不到他背地里的努力，只看到他的能力对他指指点点。

当然他本人也知道这事，当他听到有人在他背后说他坏话的时候他也只是露出苦恼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我对他感到同情，但是当听到他对我说「我们有些像呢」这感情立马烟消云散。他是个不惜利用他人对自己的嫉妒也想要讨好我的男生。

如果我没看穿他打的小算盘，可能就会喜欢上他。优秀的人会促成恋人，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嫉妒，我以第三视角俯视的角度如此想到。

不管怎么说，这位足球男生的问题已经无关紧要。现在要紧的是我的周遭。

造成目前现状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来自男生不必要的的交谈』二是『来自女生的嫉妒』。

至少能解决掉一个也成。……于是乎，我开始读起书。我只要集中注意力在书本之上，之前一逮到机会就会跑过来和我搭话的男生就不会和我说话。

至于缺点嘛，我则受到了女生们的和我预计相反的坏话「真是自大」、「是想让人觉得你头脑很好？」，不过这也只是不起眼的小事。

造成目前现状的问题就算只解决了一个，也十分有价值。所以我继续读着书。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会前往图书室。

就这样，第一个问题虽说并非完全但也算是解决了。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

女生在说我坏话的时候，更倾向于说外表之外的坏话。所以我掌握其他能力。于是我在学习上比之前更加用心了。

之前我考试分数还并不优异，「说白了她也就长着一张好脸」被分数比我还低的女生这么嚼舌根的时候，我真想给这张说话不过脑子的脸来上一巴掌。

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我可不想再尝到第二次，于是我努力学习。

我很努力，在家里除了吃饭我将其他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甚至不惜削减睡眠时间。「为什么我不得不做这种事情？」我扪心自问。「因为我的外表太过优秀」内心如此回答。

想看的电视，想读的书，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时间，这一切全都被牺牲用来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为了不再被她们小瞧，为了不再被她们贬低，为了不被他们再叫做公主……

从结果来说，我获得了年级顶尖的优异成绩。可是，这个计画失败了。女生在贬低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尽办法找到薄弱之处。

而当找不到薄弱之处的时候，就会强行造一个出来。所以当外表和学习优异的时候她们就会贬低体育。体育也优异的话她们就会贬低性格。当性格也优异她们则会贬低一些不起眼的行为之举。

总而言之，女生们总是会想尽办法来贬低我。

儘管计画失败了，不过我也学到了很多。嫉妒我的女生们对成绩变得优异的我的坏话大都是「那家伙性格差劲」、「总把别人当笨蛋」。换句话说她们盯着我的性格。原来如此，看来我这老是发泄毒的性格是个问题。

但是很难让我立马转变性格。所以我放弃了解决『来自女生的嫉妒』这一问题。我拚死努力学习却没有如愿以偿，我的内心受挫，但幸好在最后关头挺住了。我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努力学习。

就算周遭的人如何贬低我，我只要能保持自己能力优秀维持好这份骄傲，我的精神就能保护下来。

现在想想的话，我是打算把自己培养成一个正直的人，但那时候我早就已经被扭曲了。然而没有注意到这个扭曲的我，在小学的时候就养成了两种信念。第一『不要相信他人』，第二『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与他人协调？真是愚蠢至极。会做这种事的只有『弱小之人』。

我绝对不是什么公主。更不是什么『弱小之人』。当我有着与生俱来的优秀外表这一刻起，我就被强制地选入『强大之人』这一边。

因此我必须是个优秀的人，必须要变强。否则那些『弱小之人』会毫不留情地把我踩在脚底，让我沉到阴沟底部。

不要紧……。虽然小学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我已经想好全部的对策上了初中就能全部解决了。所以现在我要忍耐。忍耐再忍耐，要不断磨砺自己的能力。

绝对不能放弃。因为放弃的瞬间，我就会真正的沦为『弱小之人』。

最差劲的小学时代还有一点儿就要结束了。

我长年準备的计画也终于要迎来实施的那一刻。

为了不再重複小学时代的经历，最好的办法就是防範于未然。

因此，我决心要将自己伪装起来。

首先，我要改变自己这过于亮眼的外表。我想着要『儘可能地土气』，将头髮绑成没有品位的三股辫，戴上俗气的圆眼镜来挡住脸。我也纠结了好久是否真要这样一点都不好看的打扮，但是一想到可能要再次尝到小学时代同样的经历，那还我还是选择这身打扮。这身打扮的话肯定不管是谁都不会让我当做公主。

接下来要伪装的是性格。我会把我想到的东西总会一吐而尽，发泄毒。我继续按照这个性子的话，肯定会在某个时候树立敌人，这一点我在小学的时候已经充分学习到了。所以我必须换一种性格。

那么我要变成哪种人呢？天真烂漫的女生？知性稳重的女生？稍微强势的女生？我以自己的方式练习了一下，不管我扮演那种女生，总感觉有些彆扭。想要更加不起眼，最好不会让人觉得是『强大之人』的女生。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我要扮演的就是『弱小之人』的女生。

总是唯唯诺诺，不和旁人产生必要之外的联繫。我要成为这样的女生。

学习的话，就和之前一样继续努力下去。起初学习得过于努力感觉很辛苦，不过如今都已经习惯了。「只要好好学习，将来可以选择的道路也会增加」。我听说过这种说法，所以没有懈怠的理由。不过我不打算拿第一。

如果站在最上面，就会被下面的人扯后腿。所以保持不上不下的成绩就好。自己能力在必要的地方能使用出来就可以了。

最后就是準备这个计画最重要的部分。

离小学毕业只有两个月的时候，我央求着父母许了这一辈子才这么一次的愿望。

希望能搬家。

假如我伪装自己，但只要初中里有一个小学时代的同学，那么我的计画就会化为泡影。

我必须置身于谁都不认识我的环境里，所以必须得搬家。

我向父母解释了缘由，他们也同意了我的请求。在我毕业的同时搬到了稍远的城市。搬家非常费钱。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想要搬家，我的父母接受并实现我的愿望，我对他们深表感谢。我的父母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好了，这下就準备完全了。

外表和性格都做好了伪装。至今经历的地狱让我充分见识到真正的『弱小之人』。我来扮演『弱小之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样当我到了初中就能安稳地度过校园生活。……但是，绝对不能忘记。

『不要相信他人』以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彻底读懂对方表面之下的想法，準确看穿对方的本性。

否则很难保证那样的地狱不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