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話 女人的恥辱

事态未见好转。

早坂同学甚至愈发有往不健全发展的趋势，压根不提及柳学长的事。其中也有我拉不下脸，一直在躲着她的缘故。

再加上，也不能忽视了另外一个女生。

现在是午休时刻，位于旧音乐室。

「早坂同学这还算是实习女友吗，都快赶上正牌女友了吧」

橘同学如是说。

我们两人并坐在钢琴椅上。

「这之后，你还要和她一起用餐咯？」

「应该吧……」

「用不着摆出这幅表情。我并不在意」

自从我说了自己能包容感情沉重的女生后，早坂同学的女友架子就更明显了。

之前共餐时，我们两人都是错开时机去部室，但最近她会直接跑到我座位边来接我。我们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她也会热情地朝我挥手，在校园里站着聊天时也是肆无忌惮地拽我袖子，毫不避讳。

在体育课上还高声尖叫「桐岛君，加油——！」为我应援，惹得牧都纳闷地说我「你是哪来的男偶像吗？」。

相较之下，橘同学就要沉着得多。

自我俩牵手的场面被柳学长撞见以来，我们就只在这箇旧音乐室里小聚，以免再被谁发现。哪怕在这种场合下，她也是一脸淡定。

「橘同学一点也不嫉妒呢」

「是啊。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虽然多少明白早坂同学不完全是实习女友，但也没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

「也许我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吧」橘同学说。

「我对恋爱有太多不理解。比如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你和她会有两份喜欢，因为我反覆试问自己，结论都只有一份喜欢」

可她嘴上说着不理解——

「橘同学你不是在帮别人的恋情牵线吗」

「你指什么？」

她把脸撇向一边。彷彿一个恶作剧被抓包的孩子。

「吉见君都告诉我了」

「……是吗」

浜波喜欢她的青梅竹马吉见君，可是吉见君沉迷于橘同学，没把浜波当回事。这是浜波的说法，因为她亲眼见到吉见君在追橘同学，到手她的联繫方式时也表现得很高兴。

但是实际见过吉见君后，和我印象中的有差。

其实他也喜欢浜波。而且他的说法是，浜波总是和同为执行委员的桐岛学长在一起，把他给冷落了。

为什么两边会有这样的出入，大概是因为——

「他找你商量这件事，恐怕比浜波找上我还要早」

然后──

「他利用了虚荣效应」

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得到的心理学效应。

既然我是从恋爱笔记中学到的这个，那橘同学看过笔记也不奇怪。

「浜波则完全中了你的计」

「可以这么说吧」

橘同学说。

「其实本来就是吉见君先喜欢上的浜波学妹，只不过她完全没发觉」

「是这样吗？」

「她只把吉见君看做是普通的青梅竹马而不是恋爱对象。所以吉见君为了观察她的反应，就故作自己有喜欢的女生。至于选上我应该只是碰巧的」

「原来如此」

吉见君会选择橘同学大概并非巧合。在装作自己另有意中人的这期间，倘若真和对方有戏，反而会让浜波主动退出。所以他要选择一个宛如痴人说梦，绝对不可能看上自己的女生。

「他刚找我搭话，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个男生并不喜欢我。听完来龙去脉明白了是这么一回事，就给他出了点子」

「所以把联繫方式告诉他了么」

「你慌了？」

「开什么玩笑」

「放心。我是属于你的」

她说着撕掉了我脖子上的创口贴。玩不动手小游戏时的吻痕还未消去。

「痕迹淡了好多哦」

橘同学把唇瓣贴到我脖颈上停了许久，又把创口贴粘回去。

「都没什么粘性了」

「小心别让它掉下来咯」

留在我脖颈处的余温让我感到一丝瘙痒。随后，我俩接着话题往下说。

「于是橘同学你出计让吉见君追求你，就是看中了虚荣效应中你追我赶的这个效果」

「没错。浜波学妹轻易就上钩了。因为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之前眼中习以为常的青梅竹马，其实是自己最喜欢的男生，真可爱呢」

浜波不知道这是吉见君的演技，只顾着要引起他的注意，于是利用了我喜欢她的光环效应。

这让吉见君坐立难安，所以他才会找上我。

两人都耍在小聪明，形成了如今的阴差阳错。

「那两人都太青涩了」

橘同学说。

「不敢直接表明心意」

「要不告诉他们两情相悦的真相？」

「这样也太没情趣了」

橘同学似乎有自己的考量。她这人一不做二不休。

「没想到你会帮他们的恋情帮到这份上」

「浜波学妹在儿时曾约定日后要嫁给吉见君。而吉见君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也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我望着橘同学冷冰冰的侧脸，想到自己也是和她从小就相识。这时她彷彿有所察觉，故意开口道。

「看我干什么」

她确实是个很洒脱的女生。不拿自己和他人比较，也不会嫉妒。但即便是她，也应该会有不坦率的时候吧。我对此感到好奇。

「对了，橘同学」

「怎么？」

「最近，我家妹妹不肯给我做便当了」

因此我只能买麵包，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早坂同学才会每天给我做便当。

「那又怎样？」

「她不肯给我便当是在你来到我家之后」

「哼嗯」

橘同学和我妹有对方的联繫方式。

「可能是我想多了，难不成是橘同学对我妹说，以后都由你来做？」

听我这么说，她又把脸别开。

「司朗君，你高估我了」

「是吗。那全都是我的错觉咯」

「没错。你是不是以为我为了你试着亲自做便当，但是真动手后却只会做冷冻食品，因此碍于面子不敢交给你，好巧不巧这时候早坂同学也开始给你做便当，所以我藉机知难而退。我说你自作多情也要有个度」

橘同学少见地说了个绕口令，看她气血都红到脖子上去了。

「说起来，今天早坂同学请假没来学校，所以我没吃到便当」

「哼嗯」

「再加上我忘记带钱包所以买不了麵包」

「是吗」

「正愁没东西吃呢」

「我，不喜欢自己被看穿到这份上」

她板着个脸，

「不过——」又勉为其难地继续说。

「巧的是，我今天刚好多带了一份便当……只是今天，刚刚好，碰巧的」

正说着，她从桌上的包里拿出两份便当。

「我没怎么下过厨。就别说什么感想了。闭上嘴只管吃吧」

鑒于她这番话，我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

吃完后，我不禁摸了摸钢琴。

然后右手弹奏起了儿时记忆中，玩耍时学会的《致爱丽丝》的一小段音节。

猜也能猜到，我弹得很差，音色断断续续。

「要这样弹」

橘同学手把手教我。

我模仿她的动作，用自己迟钝的右手弹奏起来，她则弹起了左手的声部。

橘同学又一下子回到了往常冷静的状态。

我注视她的侧脸心想。

也许她每天都为我做了便当，但没能交给我，只得冷冷地看我和早坂同学一同进入部室，就这样把便当收回包里。

而她收起来真的就只有便当吗?

就没有把更重要的心意藏在内心深处，没让我知道吗？

正当我这么想，这次轮到橘同学看穿了我的心思。

「明天起我是不会给你做便当的。仅限今天」

橘同学是个善于控制情绪，说一不二的女生。

我心里很想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又觉得还是别追究为好，所以最终，我们只是不断地敲打着琴键。

◇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

牧对我说。

放学后，我们在回家路上聊着。

「早坂、橘和柳学长，你要怎样找这三人的平衡点？」

由于牧过于纠缠，我只好把事情全招了。

如何处理这场扭曲的关係，我心中已有了答案。

「在不被捅破的前提下，我和橘同学的关係会持续下去。然后高中一毕业就分手。她会和柳学长结婚，我也会和早坂同学成为正式的恋人」

「好一手明哲保身啊。你这不就是限时的脚踏两条船嘛」

「但只有这样做，才不会伤到任何人」

我知道这种做法在世人眼中属于邪道。但现实不等于道德教科书，而是应该顾虑到每个人的心情做出相应的让步。

「确实，要是你和橘只管自己沖的话，周围人都会陷入不幸的」

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