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元馆——兇手就是你。」
不知道相以在说什么。
四元馆是兇手……
四元馆是这座建筑吧……
这可不是什么和人名有关的叙述性诡计。兇手是AI。
AI。
人工智慧。
人工……什么来着?
这可是建筑。
下一瞬间,咔咔咔,耳边响起彷彿正在进行拆卸工程似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般地望出去,接待室的窗户已经碎了,碎片飘在空中。
我不太理解现在的情况。照道理来说,如果窗户碎了,能够直接看到外面的风景吧?
并不是。
而是墙壁。
刚才还是玻璃窗的位置,变成了墙壁。
只不过不是普通的墙壁。
彷彿被电钻攻击之后,怪兽自我疗伤一般。墙壁向内卷了好几层,变得像旋涡似的。
「这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想和银子一起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完了,没想到四元馆居然如此胡来。」
只见手机屏幕上的相以正咬着嘴唇。
「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和割断电话线、烧掉弔桥理由相同,四元馆认为放我们出去对自己不利,要是炼华出了四元馆,它就无法保护她了。要是有人叫来警察,想拆毁危险的四元馆,它也无法保护炼华。只要真身不暴露,割断电话线、烧掉弔桥就足够了。但是我已经指出了兇手,四元馆只好使出强硬手段困住我们。是我失策了,没有考虑到这一步。」
「四元馆居然真的有自我意识。」
「我不是才说过了吗?」
「哎呀,我无法接受建筑本身就是AI这件事。」
「电脑应该是藏在屋顶下的房间或某个隐蔽的地方了,其中应该有『保护炼华』的AI,只要发现炼华陷入危机,就会向整座建筑输送电能,让导电高弹力材料自由伸缩,排除威胁。我们所有人的行为都在摄像头和麦克风的监控之下。」
终于搞清楚了。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怪物的肚子里。
在这个由AI大脑给人工肌肉下达指令的怪物的肚子里。
「直到五月四日——也就是明天之前,我们出不去了。」
「搞什么!去看看大门!」
二村从接待室飞奔出去,我跟在后面。
「啊!」
两扇大门已经被破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怪形状的旋涡,窗户也一样。
「开什么玩笑!」
二村把手指卡入旋涡,想扒开门。
可是门纹丝不动。
「太奇怪了吧!不让出门?这已经不算屋子了吧!」二村吼道。
「说不定还有其他出口,我们分头找一下!」
二村好像才回过神来。
「失礼了。一濑,大小姐就拜託你了!」
我们让一濑等人留在接待室,我和二村、五代分头寻找出口。
通往屋子外面的所有路径都遭到破坏。
中庭的上空依旧敞开,但我们不可能从那里出去。要是搬一把梯子过去,四元馆一定会立刻封住中庭。
到头来,我们还是被困住了。
***
回到接待室,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点。
我感到十分饥饿。这有可能是一场持久战,所以我们一边吃着一濑从厨房拿来的麵包,一边讨论未来的计画。
「先等到明天再说吧。四元馆应该并不打算一直关着炼华。只要到了遗产继承的日子,完成保护炼华的使命,它就会放我们出去的。」
「水和粮食都储备充足。」
「杀人未遂的家伙应该关进哪个房间呢……」
正当我们讨论时,突然有人说:「——你身上。」
张望了一圈,便明白是谁在说话。
有一个人神态很奇怪。
「原因就在你身上。因为你,我的丈夫死了!」银子用怨恨的口吻说完,扑向炼华。
「危险!」
我条件反射般叫道。
可是等一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危险的是银子吧?天花板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吊灯以银子为目标落下。
公馆启动了防御系统。
「妈妈!」
铜太撞开了银子。
吊灯落在了铜太身上。
「铜太!」
炼华悲痛地叫道。
吊灯又升了上去。原来吊索并没有切断,仔细一看,吊灯由一根钟乳石似的东西吊着。钟乳石慢慢收回天花板,吊灯恢複了原样。
原来是四元馆让一部分天花板膨胀,想用吊灯砸死银子。
吊灯上只有一个灯泡碎了,所以光线足够,还看得清。
我们靠近一看,铜太头部受伤,流血了。他没有回应炼华的呼叫。不会吧——
「还有呼吸。」
二村的话令我暂时放下心来,然而今后的情况无法预估。
「这下可等不到明天了,必须儘快带他去医院。」
「也不知道明天几点才放我们出去。如果是二十四点,夜间下山很危险。」
「铜太,铜太!」
炼华拚命喊他的名字,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天花板。
「四元馆是我的伙伴对吧?求你了,请帮帮铜太!」
没有任何回应。
「四元馆只是忠实地执行保护你的命令,并不会听你的话。」
相以说出冷酷的事实。炼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银子瘫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铜太,轻声嘀咕。
「不仅是我丈夫,连铜太也……都怪你们这对父女……赚着不义之财,一分钱也不肯吐出来……都怪四元炼二,我丈夫成了杀人犯……从那天开始一切都乱七八糟……」
嗯?她是不是说了些奇怪的话?
钦一杀害炼华未遂。
然而「我丈夫成了杀人犯」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
「钦一杀了炼二?」
听到我的提问,银子露出一副说漏了嘴的表情,立刻开始长篇大论。
「没有杀人!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是他自己跌落谷底的!七年前,我和丈夫偷偷跟着炼二登上水平山,我们打算在不给他添麻烦的情况下向他借钱周转一下。我们是真的遇到了困难所以认真找他商量,没想到那个男人用一副看不起人的表情说:『不会给你们一分钱!』赚了那么多,分我们一点又如何!我丈夫忍不住发起了火,推了一下炼二的肩膀——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没想到他就这么掉下去了。因为如此不堪一击的人,我丈夫成了杀人犯,真可笑。你们可能不信,但我可以发誓,他不是故意的。因为就算杀了炼二,财产也只会留给凛花和炼华,和我们无关。如果是故意的话,那就会先杀凛花和炼华了。对我们而言,这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事故。」
我们目瞪口呆地听完银子的自白。
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人!
这时,耳畔响起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女性声音。
「果然是你们乾的。」
谁?
视线一角,有个人影在动。
是五代。
五代狠狠地揍着银子。
银子被按在墙上,皮鞋尖陷入了她肥胖的腹部。
银子嘴里溢出黄色的呕吐物,房间里充满了酸臭味。
「终于找到你了!我要替我和炼二报仇……」
还是刚才的声音。五代没有使用义肢发声,而是用甜甜的女声说道。
「五代原来是女性啊……」
一濑似乎也不知道。
白色的面具缓缓转向我们。
「一半对一半错。我确实是女性,但我不是五代。」
「可是你的体型……」
我发现自己正在没礼貌地看着别人的胸口,马上移开视线。
戴着面具的女性毫不介意地说:「我只是缠着绷带而已。」
「你到底是谁?」相以问道。
「我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登山爱好者。七年前,我在登山的时候结识了炼二,之后一起爬了好几次山。我时不时向他倾诉烦恼,所以我忍不住——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我们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见不得光的事。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面具后面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七年前的那一天——炼二休息的时候,我去别处拍风景,没想到突然听到他的尖叫声。我匆匆返回,只见悬崖边上有滑落下去的脚印。我往下张望,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那个人是钦一或银子吧?」
「听到她刚才的话我确信,他们一定以为我看到炼二被推下悬崖,所以想杀我灭口。」
不仅是炼二,连其他一起爬山的人也要杀。真是一对罪大恶极的夫妻!
「掉落悬崖后,我的脸受了重伤,还失去了右臂。最终也没能找到炼二,恐怕已经……因为我听炼二说过自己的身份,所以调查了他周围的人,想找机会报仇……
「在此过程中,我结识了真正的五代守。听我说明情况后,五代决定帮助我。虽然伤得没我严重,但五代经历过火灾,于是我决定戴起面具,假扮成他,潜入聚集了各路亲戚的四元馆。
「其实我早就觉得钦一夫妇二人是兇手,但一直没找到证据。于是我故意引起骚动,想看看他们的反应。我假扮成炼华的样子,参加了犯罪竞拍,成功拉拢了以相。」
相以似乎吃了一惊。
「虽说是通过变声器,但我很会学小孩子讲话。要是侦探AI能追蹤以相来到此处,解决过去的案件就好了;要是以相的信奉者一濑能捣捣蛋就好了;要是钦一夫妇能露出马脚就好了。没想到,我的愿望全部实现了。」
「以相得知自己被利用,一定很生气吧。」
「当然很生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