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率直的真意』
如刺穿一块又一块石头般
不断响起的声音是自我发问
那么,答案的开始又会如何响起
●
田宫家的早餐及晚餐各分成两个时段。
由于经营的是警卫公司,田宫家必须供餐给所有内部人员。因此,用餐时间会设在这些内部人员派遣出去之前,以及回来之后的两个时段。
现在是晚上六点,第一次的晚餐时间。
并排于客厅的多张餐桌上,摆满了孝司与没当班人员所烹调的和风料理。
完成警卫工作回来的人员们坐在靠边餐桌上,其中几张桌上还放了啤酒。属于上座的中间三席座位空着,其左侧两席坐着孝司与辽子。
预定在第二次晚餐时间用餐的孝司此刻喝着热茶配炖豆,稍作休息。
辽子以第一次晚餐时间为主。她一边心情愉快地摇晃身体,一边夹着盘中的炖煮料理。
看着姊姊安然无事地在用餐,孝司发表了感想:
「今天晚上很平静呢」
孝司放低视线,看向围绕餐桌而坐的人们。
以日班人员为主的非当班人员有五十一人,再加上準备值夜班的人员,此刻餐桌上共有七十七人。
孝司先看了看他们,再看了看姊姊后,缓缓开口:
「各位,只要再熬两天。因为爸妈他们两天后就会回来了。」
所有人发出「呼」的一声安心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辽子突然耸耸肩说:
「抱歉,我忘了说爸妈他们刚刚有打电话回来他们说爱上了回程经过的温泉,要我们寄趴板就是去年买的那个板子给他们。你看,旅馆的地址在这里,还有他们要回来的日期。」
说着,辽子从和服袖子里拿出纸张,递给孝司。在辽子眼前,表情逐渐转为黯然的孝司说:
「下礼拜才回来啊」
「怎么?姊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没事,姊一点错都没有。嗯,就像核能本身没有错一样。」
「孝司,你还是不要太常提到核能的话题比较好吧?你看,阿重已经在那边抱着头,开始抖个不停了。」
「抱歉抱歉。喂!谁去帮阿重拿他的马克思共产主义论来!」
立刻有人做出应对。接着众人重新开始用餐,孝司叹了口气说:
「对了,上次你被关在门外的那晚,热田先生有来过啊?」
「嗯,有来过,我还跟他哈拉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见到他,听他提起的。可是」
孝司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头。
「你好像跟他说了少主的事啊?」
「是啊。干嘛问这个?少主已经不会那么神经质了,跟人家提到他的事情应该没关係吧?」
听到辽子的询问后,孝司铁青着脸说:
「姊,你知道热田先生为什么会经过我们家门前吗?」
「刚好路过吧?他本人也这么说的啊。」
「姊,你觉得热田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算是个好人吧。」辽子歪着头回答,然后对抽搐着铁青面孔的孝司继续说:
「学生时代去打小钢珠的时候,他都会借我小钢珠,他按吃角子老虎也按得超準的。还有啊,他自己去玩的时候,都会带土产回来给我喔,大部分都是饼乾之类的点心。」
「姊,你这样等于是被食物诱拐了总之,关于少主的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要向外人提起。」
「咦?这样很无趣耶。跟邻居们往来的时候,拿出家人的事情自夸是必要的。」
「你说的跟邻居们往来,还有町内会的工作,都是我在负责的。」
「我们家孝司怎么变得这么爱讲道理!」
辽子发出「呜呜呜」的装哭声时,一道声响在她的右手肘附近轻轻响起。
孝司一看,发现是辽子的茶杯倒了,茶水随之在桌面扩散开来。
辽子发出「啊」的一声,孝司冷冷地看着她。
「姊。」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不是姊姊弄倒的喔?喂,孝司你干嘛?不会又要把我关在门外吧?喂,啊,孝司!你拉姊姊耳朵做什么!」
孝司没理会辽子。揪起辽子的耳朵逼她站起来后,孝司看向围绕在餐桌旁的所有人开口说:
「没事了,大家继续吃饭吧。」
「好痛痛痛!喂!孝司!大家快来救我啊!我才是社长耶!」
「是是,我知道了,姊姊很了不起。来,跟我到外面大家请当作没看见,这是家族问题。」
「唉呀,对女社长太粗鲁会酿成杀人事件耶!」
「你说的杀人事件会在星期二晚上九点左右发生,十一点解决。万事大吉,不用担心。」
「叭~你猜错了。事件不是在十一点,而是在十点四十五分解决的,啊痛痛痛痛!!喂!孝司!你有没有搞清楚是谁给你零用钱的?」
「会计阿正。」
「阿正!!你别想利用钱收买人心!」
没人理会辽子的喊叫,客厅纸门打开又关上,姊弟俩随之消失在走廊上。
客厅里,除了几人冷静地擦拭洒出的茶水之外,其他人继续用餐。
●
新庄来到了奥多摩街上。
此刻四周近乎一片黑,她左腕上的手錶指出时刻刚过晚上六点半。
如果搭乘IAI的接驳公车,只要十分钟左右,即可抵达奥多摩街上。然而新庄没有搭乘公车,而以徒步的方式绕远路,花了两小时左右来到这里。
因为有可能在接驳公车上与佐山撞个正着。
所以新庄选择来到街上,但是
「其实我没什么地方好去。」
喃喃自语的新庄站在奥多摩车站附近的冰川神社境内。走出车站,顺着南端圆环而下,再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后,随即看见冰川神社。
虽然公车会经过这里,但神社是在道路与下方溪流之间、矮了路面一截的位置。
所以,坐在行驶于上方道路的车上,只看得见神堂屋顶。
新庄就坐在神堂前方的石阶上,迎着凉爽的夜风。
四周景色已披上夜幕,空气转冷的院内已不见玩耍的孩童。
时间差不多了吧。佐山应该已经离开UCAT,抵达学校宿舍了。
把晚餐时间定在晚上八点的佐山通常会在这个时间回到宿舍。
如果说有例外,那就是佐山在UCAT与新庄运见面,顺便吃晚餐的时候。
今天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佐山会在晚上八点前回到学校。
「」
从奥多摩到秋川,就算搭上接驳公车再转电车,最少也要花上一个半小时。
如果想在晚上八点前回到学校,必须六点多就离开UCAT,前往奥多摩车站才行。
新庄方才看见一辆IAI的接驳公车车顶,从上方道路呼啸而过。那辆公车是驶向北边的车站方向。以机率来说,佐山最有可能搭乘那辆公车。新庄盘算着再等一辆公车过了后,就回去UCAT。
「好久没在UCAT睡觉了」
UCAT的某间休息室就是新庄的「家」。
但是,这个家现在几乎没有新庄的物品。
「因为都被切带走了。」
新庄抱住自己的身体,思考起有关自己不想与佐山见面的想法,以及方才鹿岛说的话。
「自己的选择啊」
「该怎么办呢~」新庄身体往前倾,让下巴倚在立起的膝盖上,双手拍着石阶上的沙子。
然后,她认清了自己此刻的想法。
我很想做出决定,但也会觉得害怕。
新庄很想决定是否要继续说谎,还是坦诚谎言。
「但就是会害怕嘛」
她没起身,只把脸从膝盖上抬起,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辆公车驶过上方的道路。
那是IAI的接驳公车。佐山是否坐在那辆公车上呢?如果是,公车现在
「正好开到车站前面。」
停车
「走下公车」
新庄想起佐山那乾净俐落的动作。想必他下公车后,没几秒钟就会走进车站内吧。想像着那画面的新庄,在露出苦笑的同时喃喃自语:
「这样就真的说再见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再次环顾周遭。四周夜色更浓了。
仅存的光线只剩境内电灯泡发出的白光。
新庄踏出步伐。她迎着轻轻的夜风默默走下石阶,走出境内,爬上旁边的坡道。
这时,电车準备发车的警铃声从神社入口另一端、车站的方向传来。
新庄一看,有一连串光线在街灯后方、山那一端的黑暗中宾士而去。于高架桥上宾士的电车驶向东方,名为东京的城市所在方位。
佐山应该就在那辆电车上。
不知道我在这里的他离得越来越远了。
就在新庄这么想着时
「呜」
口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呢?这么想着的新庄忽然停下脚步,嘴唇下方不禁使力。
「我」
儘管明白为时已晚,新庄还是忍不住心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回想起自己今天一直逃避佐山的事实。
他总是对我那么体贴,我却
「我害怕答案现在就跑出来,所以一直在逃避」
这样的想法在新庄脑中冷不防地带来了强烈冲击。她随即感到胃部沉重,视野忽然扭曲。
眼角感受到热度的新庄发出「啊」的一声,跟着用衣袖擦拭了眼睛。
透过自己的衣袖,新庄确认了眼角变得有些湿润的事实。
为什么眼角会变得湿润呢?
领悟到这个疑问的答案后,新庄有了这样的想法
唉,我真是糟糕
心中明明藏着如此沉重的秘密
「我却选择逃避佐山同学」
甚至不愿意与他交谈。
新庄想起鹿岛在训练室前要她做出选择,但此刻佐山已远去。
「因为我说了谎又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