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疑问的邂逅』
来,问吧,问出你心中所有疑问
问完以后就只有两个答案
无论是终有结论还是成为无解之谜,都不需要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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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狭小的房间。
那是一间三坪大小附加两坪厨房的房间。室内没有一扇窗子,不过墙壁本身微微透光,把外界破晓前的些许光亮送了过来。
在室内形成淡淡阴影的,是散落于一地,在地板上堆高的书、CD与矿泉水空瓶。
那堆东西中央,有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直径不下于两公尺的甜甜圈状物体。材质为乙烯树脂,位于甜甜圈中央部分的圆形空间,装着约三十公分深的水。
那是儿童用的塑胶游泳池。
一个人影睡在装着水的泳池中。
蜷起身子面向左侧躺着睡觉的人是个女性。比常人更长的横生耳朵,耳根接在一张埋在水中的睡脸上。用来当睡衣的衬衫以及茶色的头髮都湿漉漉,不过她外露于水面上肩腹之处的线条,却以非常徐缓的节奏上下动着。
「」
忽然,水动了,在水中的脚牵引着水波。本来蜷起来的脚底板轻轻往泳池内壁一踢。
在侧面以麦克笔写着「大树」的游泳池漾出圈圈波纹。
不大的涟漪撞上外露于水面的耳朵,水中的她、大树的睡脸就露出一副像是被搔痒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
房间中突然响起电子音,劈开微明光亮与冷冽空气的声音来自厨房。在堆放着未使用锅子的炉子上,手机上的红灯正一闪一闪。
这个声音让大树动了起来。
她依然睡着,长长的耳朵合起来,就像抗拒着传入耳中的声音一样。
「嗯」
但是电子音还是一成不变的从厨房响起。
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又昏昏沉沉一阵子以后,她原本合上的耳朵缓缓竖了起来。
一只耳朵完全外露于水面之上,在确认过声音还响着以后
「」
她皱着眉,在水中的一张脸现出明显的不悦神色。
不过大树还是起来了。
「呼咿?」
在略微飞溅出来的水花声响中,她直起身子,甚至不打理一下,任由湿漉漉的头髮披散在睡眼惺忪的头上,衬衫贴着肌肤。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在眼前水面上载浮载沉的玩具鸭。
但是电子音还是一成不变的从厨房响起。
真吵耶,大树睁着惺忪的睡眼缓缓站了起来,同时在滴落的水花中
「好想睡」
她先不稳地晃了一下之后,才把头髮拨开,向前踏出一步。大树所踏是的木製地板,一瞬间就把从她肌肤滑落的水滴吸收。她就这样走了七步,抵达厨房拿起手机。
『是大树小姐吗?我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希比蕾。』
啊脑袋还转不过来,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啊?
「啊呜啊~」
从她口中泄出的声音让对方点了点头,她有这样的感觉。
『Tes,您今天起得挺早呢。比昨天早七分钟。』
被夸奖了,大树在内心欢呼一声,不过身体的反应却跟不上。像佐山同学他们一大早就都兴緻高昂的,如果自己也能那样就好了可是也许还是不要那样比较好~
想着想着,她的脑袋好像有点恢複灵活了。大树一面露出有气无力的「嘿嘿嘿嘿嘿」笑容一面向对方问话:
「呃~怎么了吗!?」
『Tes.,您现在方便吗?』
「嗯~还算方便吧~」
『Tes.,那我就长话短说您迟到了,请儘快赶到UCAT。』
啥?大树往旁边看去。挂在厨房墙壁上的时钟
『大树小姐,您厨房的时钟从三个月前起就一直停在两点半了。不换电池不行了耶~这话是您自己说的,那么请问现在时间是几点呢?』
「是两点半耶」
『Tes.,请再加上大约两小时的时间才是现实时间。大城先生已经大驾光临了。』
「咦?四点半?上学时间是七点吧。还有为什么大城先生会在学校?」
她这样一问,对方就沉默数秒,跟着听到一个清嗓的声音:
『从上周起,我们日本UCAT本部便与关西方面的UCAT,一起进入监视贤石反应的备战状态也就是以全龙交涉部队的身分进行协助。而听说负责概念相关操作的人就是大树小姐,还有听说大树小姐负责的时段是凌晨四点到七点喔。』
「有这回事?」
『Tes。在第一天的会议上,以及每天的这个时段都会各解说过一次。今天在关西方面探测到微弱的反应说是可能又有什么飞行物过来了。』
「啊?是这样喔?可是,我有接过那样的工作吗?」
『Tes,您每天都是大概在五分钟以后,才想起最近追加了每天早上要去做的那个工作。而且接着也总是会大叫对不起。』
「欵~这样啊呃,对不起!!」
『这次梢早了些呢,您已经清醒过来了吗?』
醒了。大树连忙把手机夹在肩头上。
「没、没问题的啦/!我这就过去了!」
『大树小姐,是去乔麦麵店吗?』
「不不不不不。」
说着大树穿上通勤用的高跟鞋。迟到这么久,想必UCAT的工作会做到七点以后了吧。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做好会晚点到学校的心理準备。
可是这样做不要紧吗?今天是上学期的最后一天。要是自己迟到、甚至不到场,光靠那些孩子们能够让导师时间活动圆滑地进行吗?她看报纸上说现在的小孩不习惯团体生活,马上就会产生误会。虽然心想自己的学生应该不至于那样,但是:
「还是好担心啊~尤其是其中某部分的人。」
她十分认真地这样嘀咕,同时已经穿好高跟鞋,推开门走到外面。
外面是森林,一出门就是山路。清晨的空气与阳光,透过周围森林的群树沁人身体。
视线转向后方,在那里的是一面由木材构成的巨大墙壁。
仰首向上,森林中竖立着一株巨树。树榦直径不下于二十公尺的这株巨树,正是大树的家。
「我长大了呢~」
在位于树根处的门内,有着模仿报纸广告上所见公寓布置成的起居室。在她拥有意识,可外出之后,就在树里头弄了这问起居室,所以这里等于就是她自己与子体自弦振动的空间。虽然她跟学生们说自己居住在公寓,不过其他人看不到这里的门,当然也不可能进得去门内。儘管如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蟑螂出没。
不管怎样,得要关好门才行,装设在树榦上的电波转接机也要阔掉。
然后大树一如平时把手伸向腰际的口袋。
「咦?」
没有。别说摸不到钥匙了,连口袋都没有。正当她思索着口袋会掉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在她肩头上的手机响起了声音。
『大树小姐您又照旧忘记换衣服了。』
●
有两个人影与一辆机车在清晨的街头上移动着。
天空万里无云。他们的身侧承接着来自东方的阳光,向南方移动。
骑在机车上但没踩离合器,只定沿着人行道旁边用脚推着机车前进的人是出云。坐在身穿T恤与连帽运动衣的他身后的,是抱着大背包的风见。
与他们成对,走在一旁人行道上的人是身穿制服的新庄与佐山。
佐山看着手錶,从他胸前探出头的貘所看的表面,指着的时间还不到七点。
「不过飞场少年居然会一大早就把我们找出来难道是风见还不够可怕吗?」
「喂,千里,不要马上就踢人。机车会因为反作用力倒在马路上。」
「我说啊,觉,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唷?」
新庄说了声「还没有?」而风见眼睛看向这样说的新庄,新庄连忙摇起双手。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喔?我并没有什么『那接下来就会踢啰?』的疑问喔?话、话说回来了,那个,呃龙司真的叫我们早上过来吗?」
「应该只是挑个还没什么人的时间点吧?他说有东西想让我们看看。」
新庄「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微歪起头。
「那,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让风见一下子抬头看起天空,眼睛的焦距落在远方。
「看起来像个乖宝宝,不过实际上需要好好扁一扁」
「千里,你别老是以打人来表现啦,你要是没这个毛病,就是个很好的女人耶?」
「讨、讨厌,别用奇怪的方式夸我啦!」
为了掩饰害臊而扬起的左手,一肘顶上出云的侧脑。
没有惨叫声,在一声微妙的呼气声中,出云连同机车一起倒向马路的方向。
「啊」一声脱口而出的风见跳离机车,出云就呈大字形瘫在马路上。
跟着一辆十二吨重的大型自动倾卸车轮胎马上掠过他的髮际,而且是以超过速限的高速。
排气声加上地鸣声与风,让出云连忙站了起来。
「呜嗅!混、混帐!我差点就跟那辆车子亲热地死在一起了耶!」
「那也是种挺了不起的死因呢。」
佐山叹了口气,双手向左右举到肩头的高度。
「看到你们这对寡廉鲜耻夫妻的现状,我都要为将来担心起来了呢。」
「钦佐山同学还有担心别人的余力啊」
在新庄挤出笑容这样说的时候,出云扶起机车。他确认过制动装置等地方是否歪掉以后,重新跨上机车吸了口气,看着口中说声「抱歉」的风见坐回后座以后才又开口:
「总之说到飞场,佐山应该更了解他吧?你们在那个叫飞场道场的地方算同门吧?」
「我是从中学起就在那间奇怪道场出入不过一年大概跟他擦身而过一、两次而已。根据其他在道场待比较久的门徒的说法,飞场老师好像有特别拨出时间指点他。」
佐山回想起前夜的黑色武神。
「不过你们跟他谈过后有什么感想?我单刀直入地问了他危险吗?」
「这个嘛,根据我跟他谈过的感想,与其说是坏蛋不如说人好得过头了?他那种人啊,肯定是拜託他去买咖啡就会去买回来的类型。不过吃软不吃硬,逼他是没用的。」
风见的最后一句话让佐山苦笑起来。
「那种类型是最难对付的,性格黑白分明的人最难对付。」
「还有其他的喔。」
出云点着头说道,耸耸肩。
「那个小鬼在我们昨天谈完以后打了个电话,他称呼对方为美影。」
「那就是说」
「对啊,人虽然有点好色,不过最重要的还定自己心爱的女人。和我一样,我喜欢!」
「你哪是有点好色,根本是色魔了吧!」
佐山已经对风见的叫声与行动视而不见,揽住新庄的肩头往前走。虽然从身后传来拳拳到肉的打击声、金属压扁声、倾卸车接连通过的声音,但佐山完全没放在心上。
「佐、佐山同学?后面有十分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咚锵、霹嘎之类的。」
「新庄同学,不要依赖状声字。还有顺便提醒一下,过度残酷的描写对练习是没有帮助的喔。好了,看着前方走我想飞场家应该就要到了吧,怎么样?」
在佐山臂弯中的新庄吐了口气。像是感到困扰般的缩起肩,怱地打量起周围。
然后从抱在手里的纸夹中拿出一张都市地图。
「呃,是叫做飞场的人住的地方吧?嗯,在这附近距离学校相当近。」
新庄话才刚说完,就从前方传来机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