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我已呼唤了你
存在正呼唤着你
*
夜空的色泽开始转变。
东方一带的天幕底侧,正逐渐翻白。
从地平线底下升起的物体已照亮了东方天空。掀起一片淡紫波浪。
天就要亮了,而天色变化就像事先安排的伏笔一般。
还没起风,因夜风所凝结的雾也尚未产生。
最后一滴夜露就要消散。
东方天空的微光,让各处的阴影探出脸来。
进而出现的,是座由阴影构成的森林。
那里有被黑色填满的山岳、沉浸在黑暗中的谷地,其间还有湍急的小溪流过。林木覆盖在上头,彷彿要刻意藏起它们似的。
到处都是树木和坡面,以及厚重的山与林。
森林在这晦明的期间没有一点动静,夜行性动物已感到白日将至而入睡,日行性动物也还没醒来。
然而,有个人影正在这样的山林间移动。
那是一名背着登山包的少年——佐山。
佐山在布满森林的稜线上走着,前进的速度几近奔跑。
稜线上有步道。山巅上的泥土经风雨沖刷后自然脱落,形成以岩石为主的立足点,登山步道正是利用这些立足点延着主山稜线铺设而成。
奥多摩山地虽广,仍有主山稜线上的步道可走。现值十一月前夕,奥多摩即将入冬。稜线旁道上许多长草被随意砍倒,都是些为了维修沿山谷铺设的水电管线而新造成的人迹。
那些地方,大多是佐山过去修行时经过的地点。
不过,这回佐山的目的地还要更高。
……偏北吗?
他正从日原一带南侧入山,海拔约两干公尺的东京最高峰云取山,就在西侧约七公里处。
他的目的地就在云取山东北的双屋棱(注:从云取山东北的芋木峰向东南延伸的稜线,据说是末端曾有两间小屋而得名)附近。
若利用通往云取的健行步道,大约得花上半天。
佐山选择了奥多摩中道路最西端的大瀑布登山道。虽然能用更深处的山道直线爬升,甚至可以从琦玉绕到云取山麓接上步道,但他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对高山了如指掌。
儘管从位于东京山区的秋川市和奥多摩出发,但在毫无準备的情况下一口气冲上标高两千公尺的奥多摩深山,很可能会引起轻微的高山症。
即使只要静养就能复原,但仍会一整天动弹不得。
爬山并不难,真正的问题在下山。考虑到下山后可能要面对的人事物,还是别贪快的好。
他虽多绕了几公里的路才进入日原山区中心,但这些路程大幅增加了他的呼吸量,在边走边休息的过程中,血液含氧量也逐渐改变。
不必担心。佐山走在林木之中,回忆过去:
「以前……」
……曾有那么一次没考虑分配路程和高山症就直接上山了呢。
那已是修行时的事了。
当时飞场-龙彻挥着开山刀追杀佐山三天三夜,佐山心里一急就直接冲上山顶,结果隔天高山症就发作了。
若在这时遇袭极为危险,于是佐山设了陷阱。
那是非常简单的陷阱,只要有人靠近,绳圈就会绕过那人的脖子,将他猛然吊起。
佐山在云取山顶的山庄摸来备用的黄色书刊派上了用场,三个小时后,上钩的龙彻在半空中死命挣扎,摇来摇去。
佐山还记得当时师徒俩心电感应的对话。
「御、御言,看我以后怎么加倍还给你!你最好别靠近悬崖啊!」
「哈哈哈,你就沾上这些生肉的味道,等着被熊的肚子超渡吧。这该叫熊葬吗?别担心,我会对登志说飞场师父被熊啃的时候也很勇敢的。」
那真是段体贴彼此的对话,而且引熊上门的装置也準备妥当了。只不过佐山回到道场时,龙彻已经早一步回来。晚餐的火锅里还有些来路不明的老硬肉片。
回想起来,当龙彻上钩时自己应该亲自下手,而非交付他人。自己的天真竟要大自然付出代价,真该好好反省。大自然是很宝贵的。
「……应该就是这颗树吧。」
佐山在似曾相识的树下停步。这棵在晦暗中高高伸展的大树,曾经吊起龙彻的脖子,当时的绳子也许还留在上头吧。
就在他缅怀过去时,怀中有阵声音响起。
是种电子音,但不是来自手机。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后,佐山将手机和手錶都留在宿舍里,现在响起的只是有闹钟功能的怀錶而已。
怀錶的夜光指针表示现在是清晨五点,底下的液晶画面已计满约分。
……该休息了吗。
「这时候吃早餐,好像也稍微早了点。」
佐山「嗯」了一声,靠着以前设了陷阱的大树坐下,放下背包。
背包中最显眼的是他的换洗衣物,登山用西装和内衣整齐地叠放在一起,一旁是几个装了水的两公升水壶。由于装有吸管型的滤嘴,在两天一夜的前提下,他没带多少。
佐山从背包里取出口粮塞进嘴中,再从水壶吸了口水,心里想着——
……平常这时候,我应该还在睡觉吧。
怀錶指着五点十分,再过一个小时新庄就会来挖自己起床,或是自己去唤醒新庄。
……那种幸福满点的生活已经持续半年以上了啊。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过去佐山总是一个人睡、一个人醒。
当时那种一个人的生活,好像又回来了。
「我好寂寞啊,新庄同学。」
佐山忽地站起,东方天空已放出光芒,让位于山稜上的他能看见远处的群山。
接着他手围在嘴边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