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纷散山岗上
落花不过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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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庄人在由黑与白构成的空间里。
白是天花板和墙壁的白,黑是桌椅的黑。
几张桌子排成一列,使这个十公尺见方的房间显得更为立体。
这里是餐厅。
墙上木钟指着七点半,餐厅里只剩下稍早前晚餐所释放的热能。
晚餐时间大概是六点左右吧,空气里还有些微的辛香料气息。
木钟两旁挂有几幅织锦,上头有孩子们亲手用平编绳綉成的画,描述着创世传说和现纪元起始之间的过程。
每幅织锦互不相连,也许是孩子们随性布置的吧,顺序并不正确,令人见了为之一笑。
第一幅是住在园中的男女,但下一幅就是抱着婴儿的圣母,接着是蛇、洪水或高塔等图画,最后是望向星空的牧羊人,就像在测试孩子们能否正确排列似的。
不过,新庄想起这里并不是一所教导这些故事的教会。
看来这里的教育方针是让院童自由发挥呢。新庄径自作出感想。
那应该不是那位女性管理员定的规矩,所以是更久以前的某人立下的。
……以前这里也有个像佐山同学他们那样超随便的人呢。
新庄看向眼前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
那都是些相簿、素描簿和笔记,每一件上头都写有名字。
「新庄•由起绪……」
这些资料得来竟全不费工夫。
不久前,哭成泪人儿的新庄镇静下来后,向女管理员说明了寻找这里的原委,于是管理员带她进来,并说道:
「我是在这所孤儿院迁址以后才接手的。虽然旧的孤儿院崩毁时损失了很多名册之类的东西……幸好离院生留下的物品都被前院长事先收进仓库,没有受损。我们就先从那些找起吧?」
就这样,管理员替新庄将堆在后头仓库里的相簿等资料翻了出来,还打算请用完晚餐的院童们来帮忙,却被新庄婉拒了。
……我希望,这部分尽量由自己来。
最后,目标的姓名就这么蹦了出来。
翻出来的有新庄由起绪的相簿、学校的课堂笔记和报告,还有些讲义和调查表。就日期上看来,最晚的是一九七六年。
新庄•由起绪十五岁的七六年,也是她留在这所孤儿院的最后一年。出云UCAT的数据表示新庄•由起绪出生于一九六〇年,两者符合。
是她本人没错。
会将数据搬来餐厅,也是因为确定她就是新庄•由起绪的缘故。
管理员替新庄烤吐司充当简单的晚餐时,新庄也没忘记联络UCAT。
她告诉了接电话的飞场回程新干线的时刻和这里的地址,而原川母亲昏倒一事虽令她颇为在意,但这时也帮不上忙。
……希望不会有事。
想到这儿,新庄静静地深呼吸,将手伸向眼前的资料堆一角。
先从其中一本相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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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庄透过照片瞥见过去的种种瞬间。
贴在相簿里的照片上,有个少女的身影。
那神色略显坚强的少女,时而在已不复见的孤儿院庭中嬉戏,时而在房里念书,或是在庆典般的活动里穿上鸟形装扮。
她的头髮随着岁月增长,穿上国中制服后已繫上红色缎带。
……她跟我像吗?
不得而知。过去的照片里没有任何和新庄直接相关的事物,只知道相簿中她协助、引导较小孩子们更衣的次数越来越多。
还有笑容,明亮的笑容、黯淡的笑容。
某张照片里的她在镜头前组合着学校发来当教材的直笛,还有一张照片拍下了茶色的直笛袋从方形皮製书包里露出一截的样子。
这时,新庄注意到一件事。
……不见了?
大概在上了三年级以后,书包里的直笛包也跟着消失了。
除此之外,新庄还发觉书包表面多了一条伤痕般的白线,但原因已无从得知。
不过,打着毛线的她脸上笑容似乎带了丝烦忧。
那已经是最后一年的照片了。
照片旁的日期是七五年十一月。十二月的她披上了白色披肩,在只用蜡烛照亮的宽广房间里唱着歌。
应该是圣诞节的一景吧。
新庄想到当时的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不过——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新庄将手伸向照片,只是无论她摸得再怎么慢,也碰不到处于过去的她。
就算想问她是不是自己的生母,也不可能得到回答。
尾声将近的相簿中,出现了几张国中毕业典礼的相片。
一张相片中的新庄•由起绪已于典礼结束后返回教会,脸上贴了一片OK綳,装毕业证书的
纸筒也因故弯折,吸住了新庄的目光。
……不过她脸上又有笑容了。
建于崖边的老孤儿院庭中有株樱树,在那里能俯瞰整片琊市街道。
落樱烂漫的树下有着弯折的纸筒、脸颊上的OK綳和一张笑脸。
「嗯……」
不知怎地,心中忽然有种自己对她认识更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