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丧时仍精神奕奕
只是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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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个窄小的房间。
面东的两坪房间。
天花板吊着一个有日式防尘罩的日光灯,底下有两个蠢动的影子。
一个是戴了眼镜的蓝色和服女子,另一个是身穿灰色和服的少女。
两人正在房间里铺床。
蓝衣女子手上的褥子总是对不準位置,而灰衣少女或许是因为右脚不方便,也无法轻易调整错位的内里。
「呃,辽子小姐。那个角角的被单歪掉了。」
「啊,抱歉抱歉。小诗啊,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些被单真的很烂?」
「不会啦……不如这些就交给我来吧?」
「不行喔,那样子会让我们田宫家的声誉蒙羞呢。」
一听,灰衣少女诗乃默默地看着辽子。
辽子揪起眼镜上的眉,「唔……」地调整被单,并说:
「小诗你啊,可是孝司特地收留下来的女生喔。」
「……咦?」
辽子跪坐下来,手指抵着颚尖端详被单,同时回答诗乃的疑问:
「……孝司不像辽子姊姊这么爱收留人,所以小诗是个特例喔。」
「这、这样啊……」
「那孩子为什么会收留小诗呢?」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受伤了。」
「太没意思了吧。」
辽子板起脸转过头来,右手食指直指诗乃。
「至少要说『因为孝司是恋童癖』之类的才行啊!这样要辽子姊姊怎么接下去啊!」
「我、我才没那么小呢!」
「对~喔~小诗刚来时还跟辽子姊姊一起洗过澡呢~」
「哇……」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诗乃无言以对。
诗乃的确因为骨折而需要人照顾,但那多是由辽子来处理。一开始脚还不能泡热水,只能沖澡,而辽子也常常在浴室里和她聊天,只不过诗乃起初都故意不回答。
「小诗一直不说话,等到我搔痒以后才总算髮出声音呢。」
「那、那是……」
「比起憋着不出声,还是说点话比较舒服吧?」
辽子面露微笑说下去:
「而且啊,把忍着不说的话说出来……还满痛快的吧?好像在做坏事一样呢。」
她虽然笑着这么说,但口吻似乎比方才板起脸时还要尖锐。
辽子仍保持着笑容,对有些讶异的诗乃说:
「大家对你好不好哇?」
「咦——啊,对。无论是吃饭还是其他时候,大家都对我很亲切呢。」
「——啧,这些人还真有一手。」
「咦?那那那是什意思?」
「别在意别在意——我说小诗啊……」
辽子头一偏,微笑着说:
「你喜欢这里吗?」
这问题让诗乃有些迷惘。
被人带回家疗伤后,一住就是一个半月。对方什么都没要求,天天都有丰盛饭菜,直到这几天,她才开始在厨房帮一点忙。
虽然孝司常邀她出门走走以助复健,但她对踏进这个世界仍有些胆怯,还得避开UCAT的耳目——
……也可能被「军队」的大家发现……
这些考量让诗乃暂时不愿出外走动。
儘管那是将诗乃绑在田宫家的部分因素,但感情面——
「当然是不会讨厌啦……」
诗乃对自己的想法仍不太明了。在孝司、辽子等只存在于Low—G的人面前——
……我又该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人呢……
过去,自己曾想像过这宅邸附近的学校和住家里是怎样的生活。
现在,自己是否该改变想法呢?
……明明应该把他们当作敌人的……
无法吐实,不想被命刻疏远,但也不能回到大家身边。
「…………」
到了这时,诗乃开始对傍晚新庄那句「从『军队』毕业」有所领悟。
……虽然我的想法还像是在「军队」那样,可是人却从「军队」来到了这里呢……
这种感觉,会不会就是自己已渐渐脱离「军队」的证明呢?
「————」
这个想法让诗乃屏息,感到背上浮出沉重的汗水。